暫將此事放下,允熥放鬆精神,就聽從車外傳來吆喝聲:“江寧縣去歲院試魁首親自書寫的春聯!”雖然聲音傳到他耳朵裡已經很低了,但仍然能聽得清楚,可見吆喝之人是一箇中氣十足之人。
允熥掀開簾子同一旁的侍衛笑道:“這商人還很有眼光麼,用本縣秀才的名頭來招搖。”
張無忌也陪笑:“京城讀書人衆多,想要考秀才的人更是不少,買個秀才,還是院試魁首的秀才寫的春聯也算是個好兆頭,想必這人的生意不壞。”
“陛下,這似乎不太妥當。秀才可是讀書人,院試魁首更是縣學或府學的生員,讓他來這麼招搖有辱清譽啊。是不是讓警察過來查辦?”宋青書則說道。
“哎,這樣的事情就不要驚動警察了。”允熥不以爲然:“這若是假的,自然會流入那秀才的耳朵裡,他必定不會這樣算了的,現在還不用警察出手;若是真的,這個秀才這樣做一定是有苦衷,說不定是家裡太窮爲了籌一點錢讀書,揭破了更不好。”
宋青書聽他這樣說,只能罷了。
不過聽到這一聲吆喝,允熥卻起了心思:‘年前朕是不會出宮了,不如趁着這次機會買一些民間過年的花樣帶回去,權當逗幾個孩子開心。’遂吩咐道:“去這附近最熱鬧的街道。不,還是先回宮,將馬車放到宮門口,朕也換一身衣服再去。”
“陛下,陛下若是想買什麼東西,讓臣或幾位公公替陛下買吧,過年時候集市上人多擁擠,即使陛下裝扮成富家公子帶上幾十個侍衛也難保萬全。”宋青書馬上說道。這兩日李波休假,宋亮發了燒,所以他現在是侍衛首領。
允熥一想也是,自己的小命要緊,也就罷了去集市的想法;但他剛纔被那聲吆喝把逛街的心思給勾起來了,想了想說道:“那就派幾個人在集市上,多買一些新鮮的物件,朕帶着你們在不遠處的福匯街上轉轉。”
宋青書並不願意他逛街,但也不敢一再違背允熥的話,想着福匯街這樣高檔的地方過年人也不會多,而且過來過去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子弟,這樣人家的護衛也不會衝撞了其它人家的隊伍,護衛起來還比較方便。唯一可慮的就是被認識允熥的人見到。
允熥聽了他的顧慮,笑道:“那朕就戴上帽子,你們幾個武當來的侍衛打頭,遇到人就說湖廣口音的官話,裝作湖廣入京的武將子弟好了。朕也會說幾句湖廣口音的官話,大約可以冒充。”允熥爲了方便交流,積極學習全國各地的方言,現在方言說起來肯定會被當地人識破,但在京城蒙一蒙老家不是湖廣的人應該可以。
雖然還不太牢靠,但宋青書等人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依言而行。
很快他們在宮門口換了一身衣服,又轉了個圈來到福匯街,逛起街來。
過年時候做買賣的當然比平日裡還要更忙碌些,允熥都不必親眼看,僅僅聽着從隔壁街道傳來的吆喝聲都能知曉,但他逛的這條街的店鋪買的都是非常高檔的玩意,店面也大,不要說來的主人,就算是下人也會在店內好好安頓,他只能從各個門面前專門停放轎子的地方來分辨客人多不多。
這樣走了幾步就感覺無趣,正好去集市買東西的侍衛也都回來了,他就要吩咐回宮。
可宋青書忽然說道:“哎,馮錫山怎麼還沒回來?”
允熥此時也注意到他並未返回,正要問一問,就見到他手裡提溜着許多東西一溜煙跑了過來,在允熥面前氣喘吁吁的說道:“請陛下恕罪,臣回來遲了。”
“這也沒什麼,只是你怎麼回來的比他們晚?都是去同一個集市?”允熥問道。
“陛下,適才臣提着這些東西拐過那個街角的時候,聽到一陣管樂之聲,心下好奇向四周看了看,找到管樂傳來之地,見到是一座戲臺。”
“臣更加好奇,本想進去看看,但又怕晚了,就與看門的人打聽幾句。那人正好與臣同爲定遠老鄉,就說了說。”
“原來是從定遠來了一家戲班子到京城謀生,因爲戲唱的好,所以被各家勳貴請到家裡唱戲。但這家班子的班主說,我們雖然是爲了賺錢謀生才唱戲,但也不能只爲富貴人家唱戲,就在這裡與一家戲園子定了合同,從二十三到二十八在這裡唱戲,只收茶水錢。臣看了看,聽這家班子唱戲的人還不少呢。”馮錫山說道。
“這不過是一種招攬客人的法子罷了。”有人見多識廣:“像他們這樣民間的戲班子,只爲大戶人家唱戲雖然賺得多,但總是這樣名氣也越來越小。最有名的那幾個班子唱的能差出多少?那些大爺,有幾個能聽出這點兒差別來的?還是不是看人家班子的名氣!所以這些班子爲了名氣也得給老百姓唱。”
“何況這個班子還是鳳陽來的。雖說京城的鳳陽人多,但到底是外地,更得接地氣。”
“張源,聽你這話對戲班子很熟悉呀,平日裡喜歡聽戲?”允熥笑道。
“是,陛下,臣喜歡聽戲,有空就聽。家裡請不起班子,就四處找戲園子。好在給陛下當侍衛的俸祿不少,陛下還不時賞賜,所以還夠花。”這個叫張源的侍衛說道。
“這戲就這麼好聽?”允熥懷疑。他雖然偶爾也聽戲,但主要是爲了聽聽文宣司編寫的本子如何,其實並不怎麼喜歡,還不如自己偶爾與妻妾玩考斯,或者打扮孩子好玩。曾經看過現代娛樂的人喜歡戲曲的可能比較小,何況這個年代的戲曲還比較原始。
“陛下,這樣的事情都是因人而異,就像豆腐腦,有人喜歡吃鹹的,有人喜歡吃甜的,也沒個對錯。就是臣喜歡這口。”張源只能這樣說道。
允熥意識到自己剛纔那話對一個票友來說挺不尊重的,只是張源不敢得罪自己。於是他笑道:“確實如此,這只是喜好不同,對戲迷來說就好聽,不喜歡聽戲的人就不好聽。馮錫山,還不把那個戲園子的位置指給張源,讓他下了值後去聽聽。能被京城的勳貴人家請到家裡唱戲,唱的應當不錯。”
馮錫山趕忙指了地方,又有些激動地說道:“老張,我還不知道你也喜歡聽戲。待會兒下了值一起來這裡聽。這個班子剛纔唱的那齣戲我聽了兩段覺得沒聽過,大約是一出新排的戲。”
“你也是戲迷啊,正好,下了值一起過來。排的新戲,什麼戲?”
“好像也是與抗元有關的。這幾年這樣的戲層出不窮,聽聽他有沒有什麼新花樣。”
聽了馮錫山的話,張源剛要出言,可這時允熥忽然問道:“與抗元有關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