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聽到文圻的話心中一動,對張無忌說道:“不,不是白蓮教主,而是明教教主張無忌。”他自己隨即大笑起來,樂不可支。
“明教教主?”可其他人並不知道允熥在笑什麼,而且他們因爲現在的國號就是大明,覺得這個名字與國號重複了,覺得並不妥當。“父親,兒子以爲不應將白蓮教改名爲明教。”文垣說道。
文垣說話的時候,允熥仍然在笑,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止住,說道:“在中原及南洋仍然稱呼這一教爲白蓮教,但在印度等地,改稱其爲明教。”
“爹,”文垣正要再說什麼,允熥打斷道:“文垣,父親明白你的意思,但父親自有用意。”
“兒子敢問父親是何用意?”文垣問道。
允熥頓了頓,用餘光掃了一眼朱褆與朱裪,覺得此事讓他們兄弟知道也無妨,說道:“父親適才說爲何赦免白蓮教徒緣故時說起過,白蓮教教義認爲人世間一切人、事、物皆有善惡,善爲光明,惡爲黑暗,而光明必會戰勝黑暗,人類若依該教之真理與神之志向,終必走向光明、極樂之世界。所以雖然其原名爲摩尼教,可若是依照教義,應當將其命名爲明教。其在印度等地的分支要麼依據其創世之人摩尼之名自稱摩尼教,要麼自稱爲明教。”
“是以,在印度等地稱呼其爲明教,能夠讓當地的教徒有親近之感。而聯絡當地的明教教徒,拉攏他們投靠父親加封到印度等地的藩王,也是父親赦免白蓮教徒的目的之一。”當然,他赦免白蓮教徒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不過這個目的現在還沒什麼意義,允熥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爹,雖然可以用來自中原的白蓮教徒聯絡當地之教徒,但當地之教徒同樣可以聯絡來自中原的白蓮教徒,若是來自中原的白蓮教徒反而被他們拉攏過去,如何處置?”文垣又道。所謂拉攏,其實是一個雙向的過程,自己派出的人在拉攏對方的同時,也給了對方拉攏自己派出的人的機會。華夏曆史上不乏派出親信拉攏敵方大將,最後反而肉包子打狗的故事。
“文垣,你說的不會發生。”說完這話,允熥不等文垣發問就解釋起來:“明教與天方教不同。父親雖然在中原及藩國打壓天方教,但在西方天方教發源之地,仍然有以這一教爲國教、上下都十分尊崇之國;可明教雖然發源于波斯,但在波斯這一教已經被天方教所滅,不復存在。在更西的拂菻等地,明教也已被十字教所滅,只有東方的中原之土與印度等地尚有遺存。”
“但在印度這一教也處境艱難,少有人信奉,各國國君也在打壓。過去中原的教衆也處境相當,但父親赦免中原之教衆後,雖然去往印度之教衆多半並不心甘情願,但他們在印度的地位也高於當地人一截,而且可以不受打壓信奉明尊。當地的明教教徒如何能夠拉攏得了他們?”允熥笑道。
“父親說的是,兒子受教了。”文垣馬上說道。
“兒子受教。”文圻與文垠也說道。他們都確信自己將來會被加封到海外,受這樣的教導理所應當。
“侄兒受教。”朱褆與朱裪也趕忙說道。
“我……”張無忌正要說話,被允熥攔下了。“無忌,你湊什麼熱鬧。”
“姐夫,見在場的人都表示受教,我也就想順便答應一聲受教。”張無忌嘿嘿笑道。
“不用了。”允熥也開玩笑似的迴應一句。
之後允熥與他再無話說,低頭吃飯。不過文垣等幾個小的適才已經吃了五六分飽,允熥剛纔說的話又值得思考,低聲議論起來。朱褆與朱裪聽着心癢,也不由得參與進他們的議論中。
正議論着,文圻忽然想到一事,湊到允熥身邊問道:“爹,唐家如何處置?這次在山東清剿白蓮教徒,他也立功,可以減罪吧。”
“你指的是唐景羽家?你爲何會在意他家?”允熥反問道。
“爹,兒子倒是並不在意。可大姐有時候會嘀咕萬一爹爹要嚴懲唐家,如何救唐姑娘於苦海之中;廷益(于謙字)有時也會問一問。因大姐與廷益在意,兒子就記住了,問一問爹爹。”文圻覺得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直言說出了自己詢問的緣故。
“廷益?他爲何會在意唐家如何處置?”允熥感覺更加奇怪。
“這兒子就不知了。”文圻搖頭道。
雖然秦鬆在錦衣衛的奏報中提到了抓捕何苗與唐賽兒時於胥于謙父子也在,但允熥當時哪有心思琢磨這些小細節?於胥帶着兒子出門買菜也非常平常,碰到何苗與唐賽兒也不奇怪,允熥當時看過就放在腦後,早就忘了。他不由得想着:‘于謙這是怎麼了?得讓錦衣衛或鎮司好好查一查。’
“最後說服彭聚束手就擒並未負隅頑抗,唐景羽功勞不小,足以赦免他之前犯下的罪過。不僅如此,父親還要獎賞他。”允熥心一邊在心裡琢磨着,一邊說道。唐景羽犯下的最大的過錯就是作爲白蓮教暗探潛伏在周王府八年之久,但由於允熥早就知曉了他的身份,也不覺得是多麼嚴重的過錯,他之後在蘇州就已經反正立功,後來被派到山東也立下功勞,足以赦免他的罪過了。
“唐景羽都被赦免了,他妻兒也不會受到處置。等過一會兒見到大姐就告訴她,讓她安心。不,不能這麼快就告訴大姐,讓她再多擔心幾日。”文圻笑道。
“你呀。”允熥笑了笑,沒說什麼。文圻雖然現在這樣說了,但見到敏兒擔心唐賽兒的時候還是會主動告訴她的。他們姐弟的感情可是非常好的。
這時衆人已經吃完了飯,允熥起身去後殿歇中覺。朱裪猶豫了一下,本想問回賜之物是什麼,但又覺得自己貿然開口詢問不太好,就沒有跟上,而是與文垣等人告辭後,和朱褆一起去另外一間殿閣休息。
“元正,你很想知道陛下口中你必定喜歡的回賜之物是什麼吧?”在路上,朱褆忽然問道。
“是,大哥,弟弟很想知道。”朱裪並沒有隱瞞。如果不是允熥說這件回賜之物他一定喜歡,他纔不關心大明回賜朝鮮什麼東西呢。
“元正,你放心,既然陛下說了會回賜你喜歡之物,那就一定是你喜歡之物。”朱褆道。
“難道是書籍?陛下讓我在皇宮內書房挑選一本書?”朱裪猜測。
“哥哥也是這樣認爲的,不過應該不只是一本書,陛下沒這麼小氣。當然,古籍原本是不必想了,定然是刻印本。”朱褆笑道。
“這太好了!”朱裪不由得高興的叫出了聲。“去年年底大明的《鑑文大典》編成,據說有許多我從未聽說過的書籍重現。我一定要央求陛下多挑幾本。”
……
……
“三哥。”昀芷見到允熥走進來,忙起身行禮。
“恩。”允熥打個哈欠,答應一聲。他剛剛睡醒,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
“妹妹多謝三哥!”昀芷忽然又行禮答謝道。
“這又是爲了什麼而謝?”允熥腦子還半睡半醒,一時沒想到昀芷感謝他是爲了什麼,問道。
“妹妹當然是因爲三哥給無忌的差事。”當着至親的面,昀芷直呼丈夫的名字。“因爲無忌被派到印度掌管白蓮教。”
“可是,你們夫妻今後或許要留在印度了,你不埋怨哥哥?”允熥想了想,說道。
“不能時常入宮見到哥哥嫂嫂和侄子侄女還有母妃,當然於心不忍,但妹妹也想領兵於疆場之上,與敵兵交戰,不想一輩子窩在京城。”昀芷心情非常複雜的說道。
“哥哥理解。”允熥點點頭:“你自小就是這樣的性子。哥哥也覺得你不應該像一隻家雀一般圈在京城,應當翱翔於更爲廣闊之天地,所以安排你去印度。”
“至於見我與你嫂子,這也好說。等克拉地峽運河修通後,從印度到中原距離更近,往來也方便,你儘可將與打仗無關之事都交給無忌,讓他處置,回京來看看哥哥與搜子。”允熥又道。
“也只好這樣了。”昀芷雖然仍覺得印度距離中原很遠,往返不便,但也沒什麼別的法子,只能答應一聲。
允熥又與她閒聊幾句,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四妹,今日可不是哥哥叫你入宮,是你自己回來的,可是有什麼事要與哥哥說?”
“今天妹妹入宮主要是爲了探望母妃與哥哥嫂子,不過也有一件小事與三哥說。”昀芷說道:“年前在蘇州謀反之事中,蕭統夫妻也立了功,三哥也該獎賞纔是,不能只獎賞李泰元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