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出現在門前的人並非‘天公子’,而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她穿着純白的絲袍,蛾眉淡掃,不施脂粉,漆黑的頭髮隨隨便便挽了個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塊金珠翠玉,清雅如蘭,但一笑起來,就變得柔美妖媚。
被衆人注視着,她不由自主垂下了頭,帶着三分羞澀,七分甜笑,道:“賤妾素素,是特地來伺候諸位的。”
連城璧以目光詢問白飛飛,這女子叫做素素,看來就是被她捉來探聽消息的人了。白飛飛瞥了一眼素素,微微點頭,攝心術應當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素素見到她也並不曾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素素走進屋子,向衆人行了一禮,又柔柔地開口:“敝主人邀請衆位前往廳中品酒敘話,請諸位隨素素前來。”
蕭十一郎當先跟了上去,沈璧君緊緊跟着他,白飛飛和連城璧在最後,慢悠悠地隨行。
轉過迴廊,就是大廳。衆人先後步入大廳,便看到一個人端坐在主位上,那是個面貌極俊美,衣着極華麗的人,戴着形狀古怪的高冠,看來莊嚴而高貴,儼然有帝王的氣象。他膚色如玉,白得彷彿透明,一雙手十指纖纖,宛如女子,無論誰都可看出他這一生中絕沒做過任何粗事。他看來彷彿還年輕,但若走到他面前,就可發現他眼角已有了魚紋,若非保養得極得法,也許是個老人。
那有王者氣象的主人緩步離座,微笑道:“酒尚溫,請。”他說話時用的字簡單而扼要,聲音柔和而優美,動作和走路的姿勢也同樣優美,就彷彿是個久經訓練的舞者,一舉一動都隱然配合着節拍。
主人的目光落在連城璧身上,很快又轉移到白飛飛,他的目光中透着讚歎,從前並未聽說過江湖上出現了這樣一個容貌和武功皆極爲出衆的女子。他又饒有興致地看向連城璧,他不曾想到有人能以這樣的方法破除玩偶山莊的秘密,竟然是從外攻破,他是怎樣找到這裡的呢?
兩人目光相遇,連城璧這才發覺這主人很矮,矮得出奇。只不過他身材長得勻稱,氣度又那麼高貴,坐着的時候,看來甚至還彷彿比別人高些。誰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是個株儒。
蕭十一郎也發現了,上回見這主人他一直坐着,因此沒有察覺,他立刻移開目光,沒有再瞧第二眼。因爲他知道矮人若是戴着高帽子,心裡就一定有些不正常,一定很怕別人注意他的矮,你若對他多瞧了兩眼,他就會覺得你將他看成個怪物。
連城璧也是同樣的想法,因此他們此時出奇地默契。沈璧君似乎隱隱有畏懼之感,低頭不語,而白飛飛則是淡淡地看着主人,她的情緒很少出現波動。
落坐之後,主人首先舉杯,道:“諸位請吧,這是陳年佳釀。”連城璧端起精緻的酒杯飲了一口,這酒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有汾酒和藥材浸液形成的獨特香氣,芳香醇厚,入口甜綿微苦,溫和,無刺激感,但餘味無窮。
蕭十一郎放下酒杯,有些失望,“我只愛喝最烈的酒。”
連城璧微笑:“我以爲,這世上只有能讓人喝醉的酒,纔是好酒。”蕭十一郎聽了兩眼放光,盯着連城璧,沒有人知道,他曾說過同樣的話,一字不差。
主人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是麼?”
連城璧問道:“‘天公子’爲何要建造這玩偶山莊大道主最新章節。”
主人沉默片刻,緩緩道:“人生在世,皆是玩偶。”
“何出此言。”
“人這一生如同玩偶,不斷被旁人瑣事牽引。你年幼之時,盼望成長,卻偏偏是時日苦多,你年老之時,想享盡天倫,卻偏偏是時光如梭。人們生的時候,也不是自己願意生,死的時候也未必是自己願意死。自古雖然能人輩出,許多人皆自認人定勝天,可是有哪個能超越時空之外,擺脫生死之苦?如此一來,又與那玩偶何異?”
幾人一聽,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隱隱感到不對,又無法做出反駁。
白飛飛拿起酒壺,斟了杯酒,問他:“那你自稱‘天公子’,莫不是想要做那天,掌控人世間?”
主人眸中一亮,“不錯!只有成爲天,才能逍遙人間!”
連城璧緩緩接口:“莊主所言極是,人生苦短,如夢如幻,既不知天地之浩大,亦不知蜉蝣之渺小。從生至死,便如玩偶般受制於人,受制於物,受制於心,不得分毫自由。”
“你也認同我的想法嗎?”主人興致勃勃地直視着他。
連城璧搖頭,“只是,你是人並非是神,更不是天,有些人、有些事,並非你可以控制的。若我所料不錯,你故意騙他們這裡是個縮小的世界,只是爲了向他們挑戰,對嗎?”
主人點頭:“不錯。人生正和賭博一樣,若是必勝無疑,這場賭博就會變得很無趣,一定要有輸贏才刺激。要是有人能從內部破解玩偶山莊的秘密,就算贏了我一局,我就放他出去,將所有人都放出去,一言既出絕不反悔,這是我的承諾。”
沈璧君想了想,說:“連公子已經破解了。”
主人卻不承認:“連公子是自己進來的,並非我請來的客人,而且也不是從內部破解的。”
蕭十一郎聽了哈哈大笑,“是嗎,我早就想試試了。”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掌擊向另一面的一堵牆,“轟隆”一聲,牆面破開一個大洞,露出一個房間,房間中有一張大桌子,桌上是一個惟妙惟肖的微型山莊。
山莊主人見狀朗聲大笑,“好一個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看向原本應該存在的門,臉色一變,曾經敞開的大門現在已經被封死了,“莊主這是什麼意思?”
主人笑意不減,“忘了和諸位說,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前幾日突發奇想用鐵水封死了這大門,幾位想出去,不如另尋出路吧。若是你們沒有辦法,也可以來求我,給我送上一件禮物,我或許會大發慈悲放了你們。”
“你想要什麼禮物?”連城璧不緊不慢地問道。
“這兩位美人兒倒是不錯的。我想留下一位與我做伴。”連城璧笑得有些無奈,不愧是小公子的師傅,果然是一脈相承的脾性。
沈璧君聞言一臉戒備,往蕭十一郎身後躲去,她本來就是小公子抓來的,說是要送給他的師父,現在看來可不就是送給此人。
“你想留誰?”連城璧問得很坦然。
但那主人似乎改變了主意,指向白飛飛,“她!”其實,他早就發現素素被人動過了手腳,攝心術的來源牽涉到他的大秘密,他深覺此女身上必有特別之處,是以他絕不會放過會使此術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對於逍遙侯的描寫引自原著,好想快點結束?,不知道下章能不能寫到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