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機老人找到阿飛向他透露自己的身份時,阿飛感到很驚訝,他沒有想到,那一天自己在酒樓中無意相助的祖孫倆會有這麼大的來頭。由此看來,那天他的舉手之勞對於他們而言也不過就是一個順水人情罷了。不過,誰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機老人竟然會是酒樓中一個普普通通的說書老人?
可是阿飛和他一交手,就明白了,這個看似普通的老頭的確是天機老人。
天機老人笑呵呵地看着阿飛,問道:“小子,這下你相信我了吧?”
“我信。”阿飛的語氣十分平靜。
天機老人打量着阿飛,不解地道:“不是老頭我狂妄自負,只是江湖中的青年才俊知道我老頭的身份之後,不是彬彬有禮地向我請教,就是不自量力地向我挑戰,其實也是爲了搏得老頭子的注意,你怎麼這麼平靜?你不想向我請教請教?或者挑戰我試試嗎?”
阿飛搖頭:“不需要,方纔一交手我便明白現在的我還不是你的對手,挑戰只是浪費時間,至於請教,更不需要,我有天下最好的師傅,教導我的劍法。”
天機老人嘖嘖讚歎:“好小子!”
阿飛對他的稱讚不以爲意,收回了自己的長劍,直視着天機老人問道:“老人找我何事?”
天機老人呵呵一笑:“給你一個一舉成名的好機會。”
“一舉成名?我不在乎。”
“那麼,梅花盜你在不在乎?”
阿飛腳步一頓:“你知道梅花盜的下落?”天機老人得意地笑了:“那是自然的主宰之王。”
“他在哪裡?”
“天機不可泄露……”如果不是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阿飛真的很想一劍挑了這個老頭。
天機老人見自己終於成功惹怒了阿飛,不由喜笑顏開:“老頭我就是想看看你這小子變臉的樣子,哈哈哈……”
阿飛無奈地瞪着天機老人,等他笑夠了,接着道:“如果沒什麼事,我走了,後會無期。”
老人一把拉住了他:“等等,我問你,你要抓梅花盜,你知不知道他是如何置人於死地的?”
阿飛點頭:“我知道。”阿飛十年前所殺的梅花盜雖然並沒有使出暗器,但是連城璧曾經把他們四人合圍梅花盜的情形詳細地告訴過他,包括梅花盜使用暗器的手段,而白飛飛也專門教導過他應當怎樣破解這種暗器。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什麼?你知道!你怎麼知道?”天機老人一臉疑惑,以阿飛的年紀確實不大可能知道這種江湖秘聞。
“天機不可泄露咯……”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怎麼知道,老頭這裡有件寶貝借給你,等你殺了梅花盜再還給我。”說着,他就從自己破破爛爛的布包裡拿出一件金色的衣服。
“這是金絲甲?”見阿飛一臉懷疑地看着自己,天機老人狠狠敲了他一下,“你想到哪裡去了,竟然懷疑我,氣死老夫了……”
“你記着,梅花盜就在如意樓……”話音未落,他就消失無蹤了。
阿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撿起落在地上、被他棄如敝履的金絲甲,很是猜不透天機老人的心思。想不透的事情,他向來不會再多想,既然有了梅花盜的消息,那麼,他就一定跑不了了……
阿飛果然在如意樓找到了梅花盜,梅花盜很年輕,武功也不如想象中來的厲害,但是他使用的暗器與十年前那個出現在洛陽的梅花盜如出一轍。
金絲甲在身,梅花盜沒能傷到阿飛分毫,反而爲他生擒,阿飛決定按照懸賞告示上的指示前往興雲莊領賞,他身上的銀兩快用盡了,打算領些賞銀用用,而那江湖第一美人他並沒有興趣,他只對江湖第一劍客的位置感興趣,如果美人使劍,他倒是願意和她切磋一番……
鎖住梅花盜身上的大穴之後,他便找上了興雲莊,本來想在門口等到天亮,但是奇怪的是,雖然已至深夜,興雲莊卻是一片燈火通明,所以阿飛不再等待,而是敲響了大門,進入了莊內。
龍嘯雲接到稟告,便提出衆人一起前去看個究竟,李尋歡並沒有反對,在衆人的戒備之中,神態安然地移步至大廳之中。
大廳中,地上躺着一個被捆住的男子,他的身邊站着一個身着深藍色勁裝的少年,少年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英俊熟悉的臉。
“阿飛?”李尋歡沒有想到這麼快又見到了阿飛,一見到他,方纔的那些經歷帶來的不快立即消散了許多,真沒想到阿飛就是那個擒住了梅花盜的少年。
“大哥?”阿飛也很驚喜,他和李尋歡分別之時並沒有約定何時再見,但緣分使然,這麼快便重逢,也是樂事:“等我領了賞銀,請你喝酒!”
李尋歡雖然在笑,但阿飛卻敏銳地覺察到大廳中的氣氛不大對勁,他環視四周,目光瞥見人羣之後的一男一女,忽然愣住,然後呆若木雞……
時間,可以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十多年的光陰,也足以讓一個孩子褪去青澀,得到流光拋卻後的成長,成爲一個沉默寡言、堅定沉穩的少年。
阿飛原本是一個孤兒,但是命運讓他遇見了連城璧和白飛飛,他們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一直扮演着父親和母親的角色,母親嚴厲而不失溫柔,父親慈愛而不失威嚴,使得他的童年獲得完滿,但是後來,他們卻離開了,只給他留下一個虛無飄渺的約定,從此他只能像野獸一樣在原野中孤獨地生長,他或許可以選擇留在無垢山莊,可是他知道不經過艱苦的磨礪,他絕不可能成爲一個一流的劍客,也無法完成對連城璧的承諾,所以他選擇了另一條道路,也使他變得頑強、堅毅,而又單純、冷傲仙逑。
阿飛的心中有一個很明確的目標,他想,如果他能成爲天下第一的劍客,他們或許就會回來。
有時候阿飛也會懷疑,連城璧和白飛飛真的會回來嗎?他的師傅,他的爹爹,是否就此一去不回?每每這樣想,他的堅定的心都會開始動搖,但是僅僅只是片刻,他又會恢復堅毅,繼續揮動長劍,斬斷心頭一切雜念……
白飛飛目不轉睛地看着阿飛,於他們而言,分別不過月餘,她已經分外思念阿飛,但是阿飛卻忍受了十多年的離別和孤獨,這對他未免太不公平,她的美眸中不由流露出隱隱的愧疚。
連城璧從林奇和如意那裡知曉了阿飛離開無垢山莊,隱匿於深山修習劍法,十年如一日,他爲阿飛的成長感到驕傲和欣慰,也爲當初和他約定的未必可以兌現的承諾感到愧疚,他很理解白飛飛此刻的心情,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位小兄弟,你說你抓住了梅花盜,有何證據?”龍嘯雲忽然對阿飛提問,但阿飛置若罔聞。
李尋歡輕輕拍了拍阿飛的肩膀,道:“兄弟,不如先解決眼前的事再敘舊吧!”
阿飛仍然目不轉睛地看着白飛飛和連城璧,彷彿生怕他們忽然會消失不見,連城璧使用傳音術對阿飛道:“做完你該做的事,我們在這裡等你。”阿飛握劍的手一顫,點了點頭。
雖然連城璧和白飛飛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是他們也不需要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見證他們的重逢。況且,如果這些人知道阿飛和他們的關係,必然又要懷疑梅花盜是否真的爲他所擒了。
阿飛努力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轉過身來,看着龍嘯雲,回答道:“他使用的暗器正是梅花盜獨有的梅花鏢,而且這個人尚且活着,你們自然可以問個清楚。”
龍嘯雲點了點頭,命人解開梅花盜的穴道,梅花盜突然口吐鮮血而亡,似乎是服毒自盡了。只是這樣一來,卻無法證明,他就是梅花盜了。人們又開始爭論不休……
亦是龍嘯雲此次宴請的賓客,他查看了梅花鏢忽然道:“僅憑一隻梅花鏢就斷定此人是梅花盜,未免太武斷了吧!”
“那麼,僅憑一個婢女的口供,就認定李尋歡是梅花盜,難道就不武斷了嗎?”連城璧立刻對他的話進行了反駁。
“衆所周知,李尋歡的飛刀例不虛發,梅花盜的梅花鏢亦是殺人利器,未曾失手,而這世上能將暗器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除了李尋歡還會有誰?”
白飛飛笑了:“你不知道,是因爲你孤陋寡聞。”
聞言怒極反笑:“你竟然說我孤陋寡聞,小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想知道也沒興趣。但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誰,否則你不會說出這樣無知的話來。”
見白飛飛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忽然有些不確定了,可是他學富五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江湖大小秘事幾乎無所不知,他所說的話也一向被江湖中人奉爲圭臬,他絕不會承認自己無知。
“你是誰?”
白飛飛右手執起一枚飛刀,輕輕一翻腕,飛刀化作一道銀弧直射而出,射落了的發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