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計劃內的一部分!他快速地在口中喃喃自語, 想要以此暗示自己沒有做錯。是的,他根本就沒有做錯,弱肉強食不是很正常嗎?更何況, 唐尼答應了, 自己沒道理會因爲劇本發生的一點點變化而感到驚慌, 這是不正確的!他迅速地平穩心跳, 藉着黑暗的埋伏悄然跑到了裡三層外三層的最後, 然後尖叫着衝破了人羣,大喊着“艾倫”向那名叼着唐尼的異形追逐而去。後面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拉扯他, 在大家眼中,唐尼·塞勒是個蠢笨如此的人, 在面對如此危險的環境, 還要去救那個一看就凶多吉少的學生, 簡直就是白癡!
湯姆·裡德爾不在這些包圍圈內,他靜靜地坐在城堡的窗臺上, 臉色煞白,他只能控制住手腳的不斷顫抖,卻還是壓抑不住,當他看到艾倫·謝特在異形嘴裡慘死時心裡所感受到的創傷和震動,他也會死嗎?那些就是怪物異形?他們爲什麼會來到霍格沃茨?連校長都沒有注意到嗎?爲什麼會是艾倫?一個個問題在腦海中盤旋浮過, 他卻毫不理會, 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艾倫, 死了嗎?
假扮成艾倫的唐尼又在空中被拋給了獨角異形, 只有它最快, 也只有它可以通過打人柳下的暗道,直通霍格沃茨之外, 也是最佳的逃跑路線。其他的幾隻異形按照艾倫的命令不時地過來夾擊他,在路上磕磕絆絆,摔得東倒西歪後,這些異形也作爲最後阻撓的手段被那些教授們一舉擊斃,此時,他已經通過了打人柳,直接追上了等侯在前方的獨角。蹭上它的背。異形帶着兩個男孩一陣狂奔,艾倫不時用魔法掩蓋着足跡,並做好了調虎離山的措施。在天亮前,他們逃往了附近的聖盔谷潛伏起來。
計劃到此,除了唐尼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損失外,其他的都在艾倫演算之中,所以對於其他異形的死亡,艾倫沒有一點傷心。放任獨角異形去偵查巡邏,艾倫抱住唐尼,將他放在草地上,複方湯劑的藥效開始緩緩消失,重現以往模樣的唐尼沒有睜開眼睛,他已經全身潰爛流膿,即便是再好的醫師,恐怕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
……
忽然間有那麼一絲恐懼,害怕唐尼離開自己,害怕以後再也沒有那麼一個人呼喚他,等待他,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他狠狠地甩了三下腦袋,以爲是自己出了問題的艾倫,用力地揪緊了腳邊的雜草。聖盔谷一片安靜,鳥鳴都聽不到。艾倫·謝特必須死,但唐尼·塞勒卻不需要,更何況死也只是個假象,只是可能會死而已,這個可能性不足85%。
是啊,他說謊了。
這其實是個必死的結局。
他的詢問只是藉口,他只是想聽到唐尼的回答而已。如果他說“不”,那麼殺他就不用心軟;如果他說“好”,那麼殺他自己就會帶點猶豫,但結果是不變的。對於異形來說,還需要哪一種更好的結果嗎?達成目的,不浪費一分力氣,能夠做到這不,他已經完成任務了。
腳下的血鋪平開像是一幅畫,唐尼在這份寂靜氛圍中再次睜開了眼,像是迴光返照一般。因爲他的傷勢,足以讓他在幾分鐘前死亡。第一次看到如此頑強的人類,艾倫把眼睛睜大了幾許,他該是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了,會害怕吧?會驚悚吧?會惱怒吧?被背叛,被隱瞞,被利用,艾倫想不到對方任何不生氣的理由。當然,最關鍵的是,他的情緒毫不重要,因爲他快死了。
死了,就只是一坨肉而已。每個生物死後,都是這樣。
“艾……倫?”唐尼的眼睛昏暗一片,他似乎看不見了。艾倫沉默着坐過去,握住了他已經凝結成血塊的左手,他只剩下這一隻了,真悽慘啊,而且這是他害得,所謂的好朋友。因爲人類跟異形做朋友,結局只能是這樣的啊。對,只能這樣!
他沒有錯,因爲他是異形,他不是人類!
“嘿。”唐尼短促地笑了一下,又因爲牽扯到傷口而面部扭曲,隨即冷靜下來,“艾……倫,沒事……真好……”
說什麼傻話,有事的是你纔對吧!真想一個暴慄敲上去,但理所應當地制止了自己的行爲。他輕輕地扶着額頭,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輕微地用鼻子哼了一聲。快罵他吧,快恨他吧,然後帶着對他的恨,死去,這樣纔對,才符合他的計劃,才符合人類的行爲規則。
人類的行爲規則?艾倫愣了一下,想起了安吉麗娜恬淡的臉……
“我……知道……了。”唐尼雙眼又睜得大了些,身體劇烈抖動着,真的要不行了?他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而艾倫無能爲力。“可我……一點也……不後悔。”
在說什麼啊,混蛋,趕緊給我休息吧!明天還要去上課呢!艾倫沒有出聲,只是坐在那,手握住對方的手,即便對方沒有一點力度。
“艾倫。”他輕輕叫着自己的名字,艾倫擡起頭,那雙沒有焦距的眼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彷彿只是在看他記憶裡的艾倫·謝特。“能爲你……死,我……很高興。”
風聲一片。唐尼被握住的手再沒了動靜,軟趴趴的,像是晚餐時淋了草莓醬的奶油蛋糕,“噗”的,沒放好,就落到了地上。艾倫一直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是什麼都沒想,他兩手交叉託着下巴,神情詭譎,似笑非笑,面對着林蔭繚繞,只有寂靜陪伴在左右。似乎很久,都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了。他想不起來自己的過去,因爲異形只會向前看,往前走,同伴的屍體可以置之不理,弱者的身體可以隨便利用,其他的,無法理解,也不可以理解,人類的東西,是危險而複雜的。
他在這坐了一天,唐尼也沒有再說一句話,血變成了黑色,皮膚上也出現了屍斑,散發出臭氣。他不知道霍格沃茨怎樣了,也沒興趣知道,他們會加大力度搜查霍格莫德,那就讓他們查去好了,他們抓不到自己,獨角會引開他們。只不過……驀地站了起來,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面衝着那愁雲慘霧,心裡不知爲何快活了許多,腦海中的計劃開始書寫起來,又有了想要做的事,雖然皇后會不高興,但是……管他的,現在,只有時間可以掌控一切。
而首先,第一步,他看向那屍體,露出了微笑。
艾倫·謝特,要永遠變成唐尼·塞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