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隊經過民主選舉,白寧當上了隊長。
公社人武部經過溝通協商,駐軍部隊決定派金鎖和胡林支農,由金鎖任組長。
一個是知青隊隊長,一個是支農小組組長,白寧和金鎖有了名正言順的交往機會。
白寧樂滋滋的,她自詡是創造機會的勇者。是的,她的確是勇者。爲了讓金鎖當兵,她竟然自投羅網找前姐夫幫忙;爲了有接近金鎖的機會,她居然不畏艱苦插隊到貧困山區。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哪是一個弱女子所能爲的?
想當初,讀初中高中的時候,心中明明裝着金鎖,卻礙於毅虹的面子,有愛而不敢愛,那種滋味煎熬了她六年多啊。
機遇催人順勢改變。白寧決定,要一掃過去內向性格和羞澀心理,勇敢地向金鎖發起正面進攻。機不可失,時不我待,哪怕不擇手段也絕不能放棄這次來之不易的寶貴機遇。
白寧腦海裡盤算的不是如何當好隊長,而是千方百計尋找和製造機會接近金鎖,時時處處爲他着想,明眼人都知道她在狂熱地追求他。
毅虹有了孩子,金鎖十分痛苦,但和知青們在一起,他只能抑制着內心烈火燃燒般的憤懣,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強制感情流露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金鎖內心的熬煎,透過他緊鎖的雙眉,白寧看得一清二楚。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對他的刻骨銘心的愛,慢慢地醫治他心靈的傷痕。
白寧開導他說:“毅虹有了孩子你很難受,我能理解,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她,就勇敢地去面對,接受她和孩子。”
“那不可能。”金鎖斬釘截鐵地說。
“既然不可能,對於辜負你的毅虹,你不必費力揣摩,更不必折磨自己。既然失去已經不可避免,那你又爲什麼要害怕失去呢?”
“什麼時候你成了哲學家了。”
“不是嗎?人生短暫,精力有限。你應該從過去的愛情泥淖中自拔出來,你應該重新選擇,勇敢地面對新的生活。”
“我……”
“你不敢去擁有,幸福生活怎麼會擁抱你?”
“唔……”
“我一直愛着你,難道你不知道嗎?希望你理智地考慮我的愛。”
金鎖沉默不語。
“我不要你馬上回答我,只要你在痛苦煎熬時能想起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在後來的日子裡,金鎖和白寧沒有甜言蜜語和卿卿我我,但彼此都想着對方,兩顆受傷的心的距離似乎越來越近。
胡林也很喜歡白寧,但她從不給他一點機會,無奈他只能望梅止渴。可是,看着白寧對金鎖好,吃醋總是難免的。他就想瞅準機會,干擾他倆接觸。
有次工間休息,金鎖和白寧坐在河塘邊。胡林領着幾個想看熱鬧的知青,悄悄地繞到河塘對面的雜樹亂草中隱藏起來窺視。
金鎖和白寧脫掉鞋襪,四隻腳泡在清澈的河塘裡,任那從山上流淌下來的嘩嘩溪水沖刷。
胡林的賊眼透過雜草的縫隙,順着白寧露出的小腿肚子往上細看。她的雙腿白嫩得如同藕尖一般,他真想衝過去啃幾口。再向上瞧去,大腿被褲子遮住。他想入非非,那兩腿之間,一定也像小溪的潺潺流水,順着雙腿而下,匯入河塘。呀,雙手捧一抔河塘的清水喝喝,一定很有滋味吧。
“啊……”白寧尖叫一聲,“螞蝗!”
金鎖一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應對。他想起了剛回鄉那會兒,正逢生產隊插秧季節,作爲隊長的父親,金楚生考慮到他和毅虹剛參加勞動,對於插秧技術不熟悉,就安排毅虹等婦女拔小秧,由金鎖等男勞力把小秧運送到大田栽插。這些小秧插到大田裡,就是通常所說的水稻。
他在秧田取小秧時,毅虹也像白寧如此慘叫。一條螞蝗叮在她小腿肚子上,盡情地吸着血。正從田埂上路過的郝奶奶很有經驗,在過去漂泊捕魚的日子裡經常遭遇螞蝗吸血,她說:“毅虹,快用手巴掌抽打,不要怕疼,使勁兒。”
毅虹還是沒有把它拍打下來,郝奶奶脫掉鞋子,蹣跚着小腳下了小秧田。她坐在爬爬凳上,把毅虹攬在懷裡,噼啪噼啪三四下,螞蝗就乖乖地鬆了口。
想到這裡,金鎖立即把白寧擁在懷裡,抓住她的腳拍打,螞蝗終於掉了下來。可是白寧腳上不停地流着血,金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用嘴吮吸。
白寧別提有多激動了,她忘記了害怕,忘記了疼痛,嘴脣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頭髮。一股汗味躥進她的鼻孔,她感到清新爽快,就像吸進了大量的負氧離子。
胡林揮揮手,瞬間,石塊如雨點般飛向水面,金鎖和白寧被濺得全身是水。片刻,大家從亂草雜樹裡鑽出來起鬨:“親一個,親一個……”弄得白寧和金鎖很難爲情。
熊虎覺得白寧對他有點意思,那是在大隊支書苟石家門外,他誤解了白寧對他的燦爛一笑。
其實,當你暗戀一個人的時候,總感覺那個人也喜歡你。這是所有單相思者的通病,熊虎又何嘗不是這樣?
他想保護白寧,爲她做一切。但又不知從何做起,琢磨了一段時間,他覺得喜歡一個人,首先得把她的身體調養好,沒有健康的體魄愛有何用?他看着白寧既當社員又當隊長,累瘦了許多,心疼不已。近水樓臺先得月,就想着用做飯的優勢,給白寧偷偷加餐。
稀粥裡藏一個剝好殼的煮雞蛋,乾飯裡擱幾塊紅燒肉,湯麪裡多放一勺脂油……
白寧有個習慣,吃飯時喜歡端着碗到屋外遠眺黑銅山脈,尤其是知青隊的那座山,她是在欣賞山景,還是在規劃未來?只有她自己清楚。因此對熊虎的特別關照她並沒有十分在意,倒是認爲他做事挺有新意,竟然用藏菜於飯的辦法天天給大家驚喜。
想着金鎖與大家同吃同勞動,伙食一定不如部隊,白寧就把自己飯碗裡的幾塊肉挾給金鎖。
“呀,豬肉!”
“哪來的?”
“很長時間沒有開葷了。”
“金鎖同志好有福!”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白寧這才知道她碗裡的豬肉來路不明。她想弄明白原委,但是當着衆人的面發問,熊虎一定很難堪。白寧做事一向是溫和的,她選擇了約他單獨談心。
熊虎高興得快蹦起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啊,白寧真領了他的情,還主動與他幽會。
白寧披頭蓋腦地問他,她碗裡藏的豬肉是怎麼回事,熊虎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實情。白寧雖然惱火,但沒有吭氣,轉身就走了。
白寧立即召開知青緊急會議,並邀請金鎖和胡林參加。
對於熊虎用公款給自己加餐,她雖然很生氣,但他畢竟暗戀自己,想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現,爭取獲得好感,也是情有可原。她已經飽嘗過暗戀金鎖的苦澀滋味,因此還是給熊虎留足了面子,隻字沒有批評他。
然而,白寧對自己要求嚴格,既做了嚴肅的自我批評,還明確表態她多佔的便宜折價退賠。
金鎖對白寧既堅持原則又給熊虎留足面子的做法很是佩服,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提升了不少。
胡林趁機討好白寧,說白寧姿態很高,這件事本來就是熊虎的錯,退賠就不必了。如果要退賠,也應該是熊虎賠。
知青們都說胡林說得對,這是熊虎爲了討好白寧拿公款做好人,這個菜錢理應由他出。熊虎雖然脾氣暴躁,但自己做錯了事只能忍着。他的心裡翻江倒海,恨胡林當衆點了他的名出了他的醜。
熊虎仔細想了想,其實這件事的根子不在於胡林,而是金鎖。金鎖如果不與白寧搞對象,哪有這麼多事?
熊虎就想治治這位情種。豆醬罈子裡生了不少蛆蟲,他抓了幾隻藏在金鎖的飯中,想噁心他。金鎖吃飯素來狼吞虎嚥,捧起飯碗三扒兩撥,一碗飯就沒了。熊虎很掃興。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熊虎把三隻紅頭藍身的死蒼蠅藏在飯裡。這麼醒目的蒼蠅,就算他金鎖再粗心,也不至於看不見?噁心死他!
金鎖吃了幾口飯,什麼也沒有發現,熊虎有點掃興。不一會兒,金鎖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白寧連忙幫他捶背,知青中有端茶倒水的,有問長問短的……金鎖站起來,說:“沒有事,一會兒就好。”說完他把飯倒進了垃圾桶。
其實,熊虎在金鎖碗裡藏蛆蟲,金鎖已經發現。他想着,得饒人處且饒人,因此就沒有揭穿熊虎,沒想到他卻變本加厲。他想設法解決這個問題。
胡林惦記着白寧,這事金鎖心中有數。在小小的知青隊裡,三個男人圍着一個女人並不是好事,這樣下去勢必會影響軍、地關係,這是大事。
金鎖他們支農的原定工作任務已經結束,再留在知青隊作用也不大。因此,金鎖向部隊報告,請求歸隊。
金鎖事先沒有與胡林商量,胡林自然不樂,但首長批准了,他也沒有一點辦法。
熊虎聽說金鎖回部隊的消息倒是挺高興,慶幸自己略施小計就趕走了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