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彬把盛在飯店快餐盒裡的飯菜倒進可以加熱的盤子裡,然後把盤子放進微波爐裡。微波爐發出微弱的悶響,盤子在一片紅色光下不斷的旋轉。語彬盯着微波爐發呆,最近她總是這麼無意識的進入另一種狀態,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很容易這樣。如果想從這種發呆中回過神,需要一些契機,今天她是聽到了微波爐“叮”的聲音,才緩過神來。
廚房的飯桌不大,三個人剛合適。剛搬到這裡來的時候,一家人對其他地方都很滿意,只是覺得廚房有些小,不過媽媽說了三個人剛好,並不覺得擁擠。現在廚房裡很多東西都已經收拾起來了,大部分廚衛設備都還算得上嶄新,畢竟很長時間沒用過了。櫥櫃裡又不少精緻的盤子和碗筷,但是經常用的也只有那幾個而已。
語彬把飯菜端到飯桌上,每天都是差不多的菜色,她不用看都知道。爸爸從來不會主動問一下她想要吃些什麼,總是他買什麼,語彬吃什麼。對於爸爸來說吃飯這種小事根本不值得去費神,因此總是習慣性的重複買着之前買的菜。
不知道是不是過了吃飯的時間太久,語彬並不是特別餓,簡單的吃了幾口就收拾好飯桌回自己的房間。如果是平時,自己的房間還會給她一些歸屬感,不過現在她倒是寧願去學校上課。語彬擰開臺燈,檯燈白色的光照亮了房間裡的部分空間,還有些地方處於灰與白的中間地帶。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生活變成了這樣的呢?語彬開始思考自己生活的變化,這個問題她很少仔細想過,因爲一旦開始想就會有些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媽媽去世的時候,語彬年紀還小,只有模糊的記憶。對她來說並不知道媽媽去了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回來,只是利用本能去尋找。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吵鬧,不過爸爸起初並沒有因此而讓她見到媽媽。以爸爸的性來說,並不想編造一個理由來欺騙語彬,他覺得沒必要而且沒有任何結果。
好像是忽然有這麼一天,爸爸開始教語彬學習,並告訴她等她取得了好成績,媽媽就會回來。語彬相信爸爸沒有騙她,所以每天都在爸爸的教導下學習,很小的說就開始不斷地背誦和練習。很多時候爸爸並沒有時間管她,只是留一本書劃些重點讓語彬背誦或是出些試題給語彬做,等爸爸回來的時候再檢查。
語彬不停的背,不停的寫,每當背完或是寫完一些,她就會覺得自己離媽媽近了一步。在她看來,只要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完成爸爸交給自己的學習任務,總有一天媽媽會回來,一家人又能坐在廚房那張小飯桌上吃飯。小飯桌還在,只不過舊了些,不過媽媽沒有回來。
等到語彬長大了,對於事情有了自己的認知之後,她發現其實很多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媽媽永遠不會回來了,自己以往的努力只能給自己帶來令別人羨慕的成績。不過爸爸對自己的要求卻從沒鬆懈過,自己也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語彬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趴在窗臺前。夜晚的冷風吹來,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空氣種充滿了涼意,在不知不覺中天氣開始轉涼了,過不了多久就要冷了。語彬從自己的窗戶看向小區底下,從她的角度看下去有種眩暈的感覺,吹了一陣風她把窗戶關上重新回到書桌前坐下。或許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自己的生活變成了這樣吧。語彬苦澀的想,順手拉開書桌的抽屜,夏離的那支圓珠筆正靜靜的躺在那,語彬又想起夏離的話,你已經盡力了。
同一個小區的另一棟樓裡,夏離正握着圓珠筆費力的模仿着父親的簽名。身邊擺着之前的一些簽了名的試卷,不過這次他不管怎麼模仿都沒法寫的完美。其實以前也都是他自己籤的字,自己住在這父母離自己都很遠,根本不可能簽字,他每次都是模仿爸爸的簽名。
夏離記得爸爸在寫自己的姓時,喜歡寫把夏字寫得很長,自己以前還模仿過,不過一直沒有成功。很小的時候,爸爸手把手教他寫自己的名字,也都是把夏字寫得很長,然後離字就被夏字包過在裡面。不管怎麼樣,那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早已忘記了那時候的感覺,甚至有些討厭自己還如此懷念。
“氣死了!”夏離在紙上又寫了一遍,不過還是些寫不好,他有些氣自己似的把筆扔了出去。圓珠筆撞到牆上,彈到地上滾了一會停了下來。因爲晚上房子裡很安靜,所以圓珠筆碰撞的聲音很響。夏離搖了搖頭心想,真不知道試卷爲什麼要拿回家簽字,就算拿回來也只能給自己看。
夏離走到陽臺上,拉開門走上陽臺。夜晚的涼風吹着他身上寬鬆的校服,絲絲涼意透過單薄的校服料子滲進他的皮膚。夏離把校服衣服的拉鍊拉到最上面,身體靠在陽臺門邊上朝遠處望去。這個時間好像哪個地方都很安靜,人跡越來越少,燈光越來越暗,不過這時候卻總能讓他想起一些事。
在陽臺上呆了一會,夏離感覺身體涼的有些僵硬,從陽臺上下來關上陽臺的門。現在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他走到圓珠筆掉落的地方撿起圓珠筆有些自責的看了看,發覺沒有摔壞繼續回到桌子上練習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