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死亡騎士是惡魔領主奧庫斯的手下,它們不會這麼白癡吧!”
緋炎司令官對惡魔大軍的詭異動向感到困惑不解,他習慣性地認爲對手的反常舉動背後隱藏着某些陰謀,這對一個指揮官而言,既是一個優點也是一個缺點,他跟羅正道的毛病差不多,生性比較多疑呀!
當龐大而又貪婪的戰爭機器開足馬力運轉,除非是那種強到沒朋友的頂級個體戰力,否則個人意志對戰爭走向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誠然,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就能製造出一場暴風雨,然而當無數只蝴蝶同時扇動自己的翅膀,多到不可計數的干擾因素相互疊加,或是抵消的演變結果恐怕只有天知道。應當說,開戰與否是由羅正道這個國王陛下拍板決定的,等到戰爭開始後如何打,這事則只能有賴於總參謀部的策劃。羅正道的個人能力再強,他也無法同時處置千頭萬緒的複雜戰場局面,與其妄自揹負着重大責任,很可能把事情搞砸了,莫不如早些抽身出來,從更高的維度俯瞰整個戰局變化,客觀掌握住戰爭的節奏來得重要。
這時候,羅正道用堅定不移的口吻回答說道:
“嗯,它們是在佈局。”
大吃一驚的布蘭多·緋炎,接口說道:
“真的有陷阱?”
微微點一下頭,羅正道用手指在大比例戰區地圖上點了幾下,說道:
“你看,如果在這裡和這裡打開傳送門,猜一下會有什麼結果?”
“哎呀!那我們的軍隊不是被分割包圍了嗎?”
一副神棍姿態的羅正道說什麼不要緊,他點在地圖上的那些位置卻叫布蘭多看得頭皮發麻,一聲驚呼脫口而出,隨後他臉色蒼白地說道:
“那您爲什麼還不下達命令?這樣下去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在布蘭多感到大難臨頭的時候,羅正道一點也沒有表露出慌亂神色,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
“可以眼睛看到的危險,總比那些我們看不到的好應付,你不要着急。”
正所謂,茶壺裡面起風波,螺螄殼裡做道場。深淵和地獄的巨頭們不是無聊閒人,不會把太多精力用於關注主物質界。好比打刀塔的時候,兩家英雄對推開大拆塔那纔是競爭的主題,打野什麼的只能算調劑一下口味,本末倒置顯然是不對的。現實情況既然這樣,死亡騎士團背後的大佬奧庫斯頂多是派出部分手下來爭一下機會,若是看到勢頭不妙,估計直接放棄的可能性更大。恰如那句俏皮話所說,年三十晚上打個兔子,有了它過年,沒它也過年。
本着穿越者的尊嚴和自信,羅正道一貫覺得自己纔是主角,不過他好歹也中學畢業不少年了,作爲中二的歲數也超齡了,終歸明白犯不着太自以爲是,非覺得整個世界都圍着自己來轉才合乎正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誰離開了誰都得活。
這會布蘭多·緋炎把心思都用在了揣摩上司的想法上面,他不依不饒地追問說道:
“惡魔的計劃您已經知道了,魔鬼爲什麼不出兵?”
“嗨,那些傢伙是非常狡詐的,沒有佔便宜的時候,你敢指望它們主動出現?唉,拜託你的別這麼天真好吧!”
屬於守序陣營的魔鬼當然是守信用的,問題是跟律師之類的傢伙打過交道的人都得弄清楚一個重要前提,那些習慣了跟所有規則打擦邊球,全然不在乎道德倫理的傢伙連頭髮絲都是空的,要說錦上添花的話,確實有幾分可能,雪中送炭這種事你連想也別想。
談起魔鬼與人類的合作關係,假如用同牀異夢來形容是比較刻薄了,但實際情況也絕對叫人樂觀不起來。根本沒什麼所謂志同道合的地方,充其量是雙方在與惡魔敵對上面取得一致意見,剩下的事就只能說各家打各家的小算盤了。像是這種純粹利益結合的盟約還能奢望什麼道義?爲朋友兩肋插刀?哼哼,朋友們不趁機插.你兩刀就算挺講義氣了。
在舊世界老人倒地都沒人敢扶,見義勇爲是對自身利益和家庭財務健康極大不負責任的任性.行爲,危害程度僅次於自殺和借高利貸。
惡意侵害他人的罪犯被暴怒的受害人打死,後者反而要蹲牢房,這是因爲整個社會向錢看的緣故嗎?事情只怕沒那麼簡單。對於大多數爲了三餐食宿而奔波勞碌的凡人而言,比起心靈受譴責,荷包的損失來得更現實一些。不敢互利互助的人們更不可能團結起來反對勢力強大的加害者,甭管積鬱了多大民怨也變不成全面騷亂。既然你們都說只差二人了,那就永遠不要讓他們出現好了,英雄這種東西的存在真是國家的害蟲啊!
在穿越前,成長於這樣一個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現實世界,羅正道本身又是專業學習政治的,他怎麼可能幼稚到幻想得到無私幫助呢?
“戒備!戒備!死亡騎士衝過來了!”
數以千計的骸骨戰馬鐵蹄踏地捲起了滾滾塵土,恣意飛揚的大片土黃色沙塵此時仿如一道移動的高聳城牆迎面而來,瞧着這場面着實威勢駭人,不亞於一輛超載的渣土車開足馬力朝你撞過來,偏生又不能躲開,只能瞪大眼睛瞧着這一切發生。不得已面對強橫霸道的敵人,人類士兵們所承受的心理壓力遠比尋常人想象中大出了無數倍,到了這當口上沒把手裡的武器一扔,直接扭頭逃跑的人已然算得上是個勇士了,其他的話自是不必多說啊!
“火.槍隊準備射擊!”
“刀盾兵前進!豎起拒馬!”
光明王國的基層軍官們都是軍事學院按照教材統一訓練出來的科班出身,步兵操典裡對此類情況有着極爲詳盡教授,各種應對備案都是現成的,他們要做的只是從其中選取適合當下情境的那一份,至於說是不是根據現實需要改動一下,完全取決於軍官們的個人軍事素養。
掩藏在柵欄和拒馬後方的步兵陣線由複雜的戰壕系統和無數的大小散兵坑組成,搭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很容易對付,儘管如此,與旁邊整裝待發的裝甲兵團相較,步兵們相形之下還是個軟柿子。雖不見得了解蒸汽坦克的工作原理和戰術運用原則,不過一大坨硬邦邦的金屬和血肉之軀比起來,到底哪個比較容易砍,這樣的常識問題就犯不上多費腦筋了。
死亡騎士在策動潮水般的大規模正面進攻同時,藉助人類軍隊投射的炮火和骸骨戰馬奔馳揚起的塵土隱蔽行跡,數量超過一千的死亡騎士正從滾滾煙塵中一路衝殺出來,距離它們的前面不遠處就是人類步兵組成的防禦陣列。
從古到今,戰爭都是血腥殘酷的遊戲,不需要犧牲的戰爭從來就不曾有過,哪怕是恃強凌弱的戰爭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舊世界霸主白頭鷹發起了專業虐菜的反恐戰爭,鷹家士兵在前線較低的死亡率是用那些諸如黑水之流的私人防務承包商,也就是所謂僱傭兵們的流血犧牲爲代價換來的。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錯綜複雜的山地和城市戰場環境中,僱傭兵們承擔了最危險的任務,譬如說持槍衝進那些懷疑有武裝份子盤踞的建築物進行清理作戰,幾時等他們打完收功,少爺兵們才進入接手收尾工作。不問可知,這些僱傭兵的傷亡不會體現在國防部的報告上,鉅額軍費開支倒是隱瞞不了的,在此類非正規軍事活動中被誤殺的被佔領國平民數量有多少也不用說了。
一名佩戴上尉軍銜的人類軍官低頭看了看懷錶,計算着死亡騎士與己方陣地之間的相對位置,突然昂起頭大聲喊道:
“火力手,立刻發射!”
聞聲,早已端起了火箭筒和榴彈發射器的士兵們扣動扳機,一枚枚火箭彈和榴彈如同離巢的小鳥飛向對面的騎兵陣線。
“嘭嘭嘭嘭嘭……”
“轟轟轟轟……”
爆炸聲與火光交織在一起,人們腳下的地皮依舊被節奏整齊劃一的馬蹄聲所震撼,似乎這一輪火力急襲並未取得圓滿成功。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在羅正道的有意引導下,人類的指揮官們開始習慣於通過沙盤兵棋來模擬實戰,類似眼下的情況,他們上課時不知已經反覆推演過多少次了。
基於過往戰鬥中搜集來的統計數據,可以預估這些死亡騎士穿過三百碼距離需要二十秒的時間,人類軍隊發射火器的速度若不能在這二十秒內打倒視野內的所有移動目標,那麼接下來他們就只剩下三輪排槍射擊的機會,再往後就得預備迎接與敵軍的近身搏殺。從表面看起來是十分簡單的算術題,擱在此時卻是用生命來計量的。如此殘酷的抉擇是指揮官們必須承受的精神折磨,雖然流血和犧牲在所難免,他們也無法改變什麼,唯一能做的是讓自己手下的士兵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