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到歸屬自己名下指揮的座艦,布蘭多·緋炎船長暫時屈就在揚威號上擔任大副職務,這倒也免去了這個崗位一直缺乏得力人手的諸多麻煩。
當聽到羅正道的命令,布蘭多這會樂得連牙花子都露出來了,他豎起了拇指說道:
“您放心,那些綠皮想追上我,那是做夢。這羣綠皮混蛋,老子叫你們連吃屎趕不上熱的。”
布蘭多·緋炎是差一點就被地精吊在絞刑架上風乾成了一具人形臘腸,他對地精帝國憤恨絕對不參雜半點水份,此刻他雙臂發力飛速轉動舵輪,在開始加速之前,緋炎大副還特爲把沒機會開火的右舷一側對準了不死鳥號。平心而論,臨時炮長維娜·杜波夫的炮術只能算是及格而已,但交戰雙方的距離拉近能看清彼此五官長相的位置,這樣再要打不準的話,那她不如找一碗牛奶把臉伸進去淹死自己算了。
“目標,正前方一百一十碼,表尺五,所有火炮間隔一秒齊射。點火!”
“嗵!嗵!嗵……”
聽到了維娜嬌滴滴的攻擊指令,揚威號上的炮手們立即遵照執行,按照炮位的先後次序各自將燒紅的鐵釺插入火門中,一陣炮聲急促響過,濃密猶如實質般的一層白色煙霧瀰漫在藍色海水之上。
羅正道也想打一個衝鋒把陰魂不散的地精艦隊碾成渣子,只可惜自身實力不濟這是客觀事實,他手底下攏共這麼兩條戰艦和幾百號人,哪來的資本跟稱霸主大陸的地精一味蠻幹?即使他今天豁出老本血拼打掉了莫多·黑水的追剿艦隊,憑着地精帝國掌握的雄厚資源想再建十支,甚至二十支艦隊都不是什麼難事。本小利薄的羅正道是想贏沒本錢,自然更不希望自己會輸掉了,既然如此,與其冒險拼上一把,不如趁着形勢有利的時候趕快見好就收,這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想通了這一節,羅正道陰沉着臉對大副布蘭多·緋炎說道:
“帶着它們兜圈子,小心點,別被咬住尾巴。”
“放心吧!這點小事交給我好了。”
布蘭多·緋炎大副頭上那頂寬邊帽上的彩色羽毛裝飾隨風舞動,他在拍着胸脯連帶豎起拇指作出保證之後,仍不忘露出兩排潔白到可以去代言牙膏廣告的牙齒衝着羅正道咧嘴一笑,盡顯歡場浪子師奶殺手的風流本色。
當戰艦揚威號開始存心放風箏的當口,地精們也察覺到此時風色似乎不對頭,一名地精軍官湊近到莫多·黑水跟前,試探着向上司諫言說道:
“指揮官閣下,沙華魚人的戰艦越來越多了,我們是不是先撤退到外海重新整備?”
仍然保留着許多原始部族的風俗習氣,生性兇殘嗜血的沙華魚人在個體戰力方面不比大地精遜色多少,尤其是在這種近岸水域環境下,習慣了各自爲戰,戰場環境越混亂它們就越是得心應手,沙華魚人勇士反倒比依賴軍團陣列才能充分發揮實力的大地精步兵更勝一籌。
戰場是一支軍隊最好的考場,那些只懂蠻幹的地精將領早早地進了墳墓,莫多·黑水冷冷地掃視着戰場態勢,分毫不曾流露怯意,心中的判斷卻也有了,它低聲說道:
“撤退吧!我們還會回來的。”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莫多·黑水未必會知道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俗語,不過它憂憤欲死的心情不亞於被人狠狠抽了兩記耳光。要知道,連光明王朝那樣強大的宿敵都被地精們打倒了,今天竟被一羣茹毛飲血的野蠻部落逼退,這簡直是大地精指揮官從軍生涯中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啊!
在結束了這場鮮血與火焰、海水交織的慘烈戰鬥後,沙華魚人王國迎來了一羣不受歡迎的客人,雙方在魚人王的臨時行宮裡見了面。
這座體積龐大如宮殿的帳篷確實相當有氣派,最外層覆蓋着一層油布防雨防潮防風,中層是用整塊的毛氈保暖隔熱,內層絲質則盡顯低調奢華了。在帳篷中陳列着各色武器和歷次戰鬥中繳獲來的戰利品,以及被獵殺製成標本的兇猛海獸,到處都彰顯着一股子土豪氣息。
瞪起一雙名副其實的魚泡眼,本代魚人王亞庫魯·費爾南多四世端坐在王座之上,它目光冷淡地俯視着這些來訪者,語氣平和又不失鋒芒地操着通用語,說道:
“人類,你是誰?爲什麼到我的王國來?”
聞聲,羅正道手撫着胸口,欠身施禮說道:
“我是光明王朝的福祿伯爵,這次來到陛下的國度是希望與您合作。”
在紅珊瑚質地的寶座之上,這位身材粗壯如樹墩的魚人王放聲大笑,跟着它一撇嘴說道:
“呵呵呵呵,人類不是瞧不起我們沙華魚人嗎?或者說,你是想要欺騙我嗎?”
敵人的敵人可以成爲朋友,爲了爭取到額外助力,無論羅正道多不喜歡沙華魚人這種滿身魚腥味的異族,現在他也很迫切地需要藉助於對方的力量牽制地精艦隊。於是,在嘲諷之下,羅正道面不改色地笑道: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我只能代表自己的立場,其他人是怎麼想的,那與我無關,不是嗎?”
這時候,在王座下首的一個年老沙華魚人操着不甚流利的深淵語對亞庫魯四世說道:
“我王,這些花言巧語的人類不能相信,他們都是騙子。”
聞聲,外貌粗豪得拍張照片貼門上保管能辟邪避孕的魚人王亞庫魯橫了這位父親留下的老臣一眼,大聲斥責說道:
“閉嘴,老魚頭,我有問過你的意見嗎?”
談話被這個小小的變故打斷停頓了片刻,稍後這位粗豪的魚人王對着羅正道呵呵一笑,繼續操着一口不甚標準的通用語說道:
“好吧!人類,那你想要得到什麼?”
“陛下不喜歡地精,我也不喜歡它們,這件事咱們可以合作。”
道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沒錯,亞庫魯·費爾南多四世卻覺得平白無故被人利用了,對於這一點它覺得十分滿意,當下神色不悅地說道:
“那我爲什麼要跟你合作?憑你的兩條小船嗎?”
早就料到對方會有此一說,預先打好了腹稿的羅正道微微一笑,說道:
“地精是陛下的敵人,它們同樣也是我的敵人,那我和陛下爲什麼不可以成爲朋友呢?”
魚人王那毒蛇般的怪異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它認真思考了一會,說道:
“朋友是怎麼說呢?”
“在不損害對方利益的前提下,互相進行平等貿易,相互提供必要便利,以及交換關於地精活動的情報。”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光明王朝儘管已經土崩瓦解了,這不代表它在新世界的影響力徹底喪失,對於那些生活在主大陸周邊的種族,人類種族這個龐然大物是它們無法忽視的存在。即便當下地精正在着手把所有人類變成了奴隸,四處追殺流亡者,那個不祥的預言仍在提醒着旁觀者們,相比於藏在山溝裡臥薪嚐膽數千年的地精,人類再來一次鹹魚翻生也不是沒可能的。
短暫的沉默對峙過後,魚人王亞庫魯緩緩點了一下頭,說道:
“這個建議值得認真考慮,那好吧!我答應了,暫時按照這個辦法執行,至於你們這些人類是否值得信賴,我會睜大眼睛盯着你們,記得不要跟我耍花招。”
聞聲,羅正道也笑了起來,說道:
“我們一定會成爲值得彼此信賴的朋友,我對此很有信心。”
要問羅正道希望從沙華魚人這裡得到些什麼好處,他其實也沒想好,權且當作佈下一招閒棋冷子,多個朋友多條路,老祖宗們的這句話說得還是很在理的。
法則到底是什麼?對這個乍一聽起來十分簡單的問題,偏偏很難給出一個簡單的答案。
日出日落,斗轉星移,蟲鳴鳥語,夏雨冬雪,四季變遷輪迴更替,從生到死的生命旅程,舉凡是世間所存在的一切事物,無論是美好的還是醜惡的,全部都是某種法則的具象化。譬如說,那些在人們身邊發生的自然現象,水受冷會結成固體,稱之爲冰,水受熱後會蒸發爲氣體,稱之爲水蒸汽。這些自然現象單從表面看來的確簡單,小孩子都知道是由於溫度變化的緣故,可是要問爲什麼會如此,又是誰規定了自然規律需要照此規則運轉下去,變化的依據又是什麼,恐怕就連那些最爲睿智的偉人也只能以手指天了。
是啊!類似這種事,縱然窮盡了全人類的智慧苦苦思索也得不到一個答案,最終也只能慨嘆一聲,大概只有天知道。
正常人在追尋一個問題答案的時候,不經意間步入哲學迷思,他們很快就會理智地停止自己思緒前進的腳步,只有那些死腦筋的傢伙纔會繼續追問,這一切到底爲了什麼?相較於常人,魔卡師就是一羣頑固不化的一根筋了,想弄清楚爲什麼自然規律會如此運轉,法則究竟是由什麼要素構成的,想知道自然規律和法則是否可以被改寫。
已經沒人知曉魔卡師們是究竟如何來進行這場深奧到了極致的真理探索之旅,但這件事情的最終結果明明白白地寫在了那些塵封已久的古老羊皮紙文獻中,新世界誕生了魔卡這種逆天到了極致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