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了這份上,羅正道何嘗看不出,兩位法師顧問對他所提出的要求是強捏着鼻子接受的,他們完全不看好這些臭乎乎的黑油能有什麼遠大前程,單純是在賣金主的面子罷了。
眼看着自己的宏偉藍圖被當成了無知貴族的狂妄專斷和異想天開,無從解釋自己的理由,羅正道還能說些什麼?只得頗感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說道:
“好吧!我希望能儘快看到結果。”
“是的,伯爵大人,那經費方面……”
錢不是問題,沒錢這纔是問題,兩位法師顧問肯給面子去研究黑油,說不出個一二三的羅正道就得感激涕零了,在經費方面他自然要表示一下自己大力支持的誠意,當即大包大攬地說道:
“兩萬金幣的專項費用,這些錢不夠用還可以追加,有問題嗎?”
當場被狗大戶羅正道用沉甸甸的錢袋砸得快要吐血,兩眼止不住閃出了碩大$$符號,兩位法師顧問異口同聲地回答說道:
“沒問題,有錢就沒問題了。”
兩個月後,主大陸地精第二帝國新都。拂曉時分的城市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霧霾當中,熾烈如火山口的一團團紅光星星點點地散佈在這座城市當中,那是大批冶鐵作坊和鑄造廠正在徹夜趕工,爲海軍補充武器而產生的壯觀景象。
“咣噹——”
沉重金屬器皿摔在地上的悶響好似敲擊大鐘,聽得人心頭一顫,不過比起這動靜來說,哲提·白山和莫多·黑水被迫承受的暴風驟雨更爲猛烈。
“……你們的無能和愚蠢令帝國蒙羞,而且辜負了班恩陛下的託付,這是不可接受的失敗。”
儘管中間隔着一張比雙人牀還要寬大幾分的碩大辦公桌,軍部總長疾言厲色的一番怒斥仍然噴得兩位地精指揮官狼狽不堪。適才的那一聲悶響,正是總長閣下忍不住一腳把旁邊陳設的青銅雕像踹倒在地,足見它的情緒激動到近乎於失控邊緣了。
不久前那場討伐異端威爾·尼達姆的戰役,共計戰損沉沒了百十來條地精戰艦,這些物質損失對家大業大的地精第二帝國來說只是牯牛身上拔根毛,無足輕重的小事情,不過戰敗對海軍士氣的挫傷卻極爲嚴重。更有甚者,不僅是地精海軍中的許多士兵不敢相信自己能幹掉威爾·尼達姆,獲悉了戰況的其他地精也感到無比沮喪,在提及這位人類流亡貴族的時候,往往是在仇恨中夾雜着些許難以言喻的畏懼情緒,這種士氣消沉的負面狀態長時間持續下去,對地精帝國來說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現象。
經由從弱勢一路發展強大起來,百戰百勝積累而成的強烈自信心是地精第二帝國得以一舉打垮光明王朝的根源所在。而今,基層地精士兵們反過來喪失了對海盜的心理優勢,即便它們仍舊敢於放手一搏,那種必將取勝的信心已是蕩然無存,這能說是好事嗎?
一通大發雷霆過後,氣息急促的軍部總長頹然坐回到椅子上,它擡頭注視着低下頭不吭聲的兩位指揮官,冷冷地說道:
“班恩陛下賜予了帝國一件神器,這是你們挽回帝國榮譽和自身尊嚴的最後機會,回答我,你們有勇氣來承擔這項任務嗎?”
右手握拳叩擊胸甲,哲提·白山大聲回答說道:
“當然,總長閣下,我願意爲帝國而戰,哪怕到生命最後一息。”
在戰場上受傷尚未痊癒,面色憔悴的大地精指揮官斜眼輕瞥了身旁的宿敵一眼,聲音低沉而不失果斷地說道:
“我從不畏懼戰鬥,無論敵人是誰。”
軍部總長的目光來回打量着這兩個屢戰屢敗的下屬,在心中暗歎地精第二帝國缺乏海軍人才,即便哲提·白山和莫多·黑水皆是揹負着黑歷史的敗軍之將,想要選拔出比它們倆能力更強的將領,那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陸軍可以速成培養,最極端的方式莫過於把一批新兵丟到敵人的炮口下,只要新兵中有連續打上幾仗沒死掉的,一批合格士兵就誕生了。依此類推,通過殘酷的戰爭不斷磨礪淘汰就能篩選出獨當一面的優秀將領,直至統轄全局的大軍統帥,這辦法用在建設海軍上是註定行不通的。對於技術密集型的海軍,熟悉天文地理是基本常識,懂得操槍弄炮是份內工作,迅速判斷敵情選擇恰當戰術,這些紛繁複雜的海軍指揮系統都是新手玩不轉的專業領域。
只看地精第二帝國投入了大筆預算用於發展海軍,碰到裝備水平遠不如自己的海盜艦隊不僅無法克敵制勝,反過來還要連番吃癟就該明白一個道理,海軍當真是用時間和金錢積澱出來的貴族兵種,萬萬急不得呀!
嘆息了一聲,曉得眼下除了這兩個活寶沒更合適的人選可用,面色趨於和緩的軍部總長靠在椅背上,點頭說道:
“很好,這正是我需要的答案,你們要努力完成任務。”
“是的,總長閣下!”
地精海軍的手上攏共就那麼幾張牌,不管用誰不用誰,其實也差不到哪去,獎懲分明是個態度問題,需要格外嚴肅認真地加以對待。
在異端討伐戰中大地精指揮官莫多·黑水的表現差強人意,兼且它傷勢未愈,莫多接到口頭命令免去艦隊最高指揮官頭銜,它被迫將職務移交給了自己的老冤家哲提·白山。要說在旁觀者看來這點破事沒啥大不了的,反正它們倆相愛相殺的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當主將誰當副手只是個枝節問題,軍部大佬們也認爲無需擔心雙方在配合默契方面出現紕漏。
經過一段時間舔舐傷口恢復元氣,地精艦隊再次以規模空前的六百餘艘大小戰艦組建了新的海盜討伐艦隊,隆重肅穆的戰前祭祀儀式過後,浩浩蕩蕩的地精艦隊從位於東寧對岸的大運河城分批出發,準備在星辰大海方向的外海集結編隊出擊。
理想與現實是兩條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行線,深知威爾·尼達姆是何其難對付,建立在戈壁沙漠之中,又經過要塞改造化的威克礁是多難啃的一塊硬骨頭。此刻駐足於船頭眺望着前方的航路,表面看上去意氣風發的熊地精指揮官也跟船上的普通水手們一樣心裡沒底。好吧!班恩賜予了神器助戰是個好消息,那又能如何?上一次祂動用了聖者形態降臨不也照樣被威爾·尼達姆打發回老家去了?在哲提·白山看來,軍部作出的出戰決定過於草率,此戰前景不容樂觀哪!
“……你說什麼?地精又要來了!這消息可靠嗎?好,宣佈啓動一級戰備,敲響警鐘,通知所有單位進入戒備狀態。”
從書房裡傳來羅正道與一名信使的交談,從隻言片語中手下們體會到了烏雲蓋頂般的巨大壓力,守候在門外的人們不禁開始竊竊私語。
在新世界見多了大場面,日漸老成的羅正道表現出如此失態,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能看到的,一定是出了大事。
海盜大會是個結構鬆散的聯盟,好歹有盟約存在勝過沒有,在地精艦隊大隊集結行動再也無法掩藏攻擊目標之時,各方海盜盟友的消息就已先後送到了威克礁。這對羅正道既是喜訊又是噩耗,該來的總要來,他也只能以淡然一笑,坦然去面對艱難困苦。
隨着防禦設施逐步建設到位,威克礁的要塞化構想一點一滴從建築草圖變成現實中存在的真實事物,對於試圖侵入這塊島嶼飛地的進攻者來說,羽翼豐滿的威克礁變得越來越難棘手了。正因如此,拖着傷病之軀的莫多·黑水帶領數十艘地精戰艦和數千步兵圍攻港口,連一絲便宜都沒撈到,冒險抵近的地精艦隊反而被岸基炮火反擊打沉了十幾條戰艦,傷亡數以千計,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呀!
完成了鳥槍換炮的升級換代工作,威克礁儼然成了一座要塞都市,位於內陸沙漠腹地的定居點易守難攻,在棱堡防禦體系的緊密環繞下,暴露在外的港區也成了能崩掉貪婪猛獸牙齒的板磚。
雅靈兵工廠出品的重型要塞炮擺在炮臺上就極具威懾力,羅正道又汲取了動用巨炮攻打香江的實戰經驗,針對弊端進行了許多改良。他下令將打撈的地精沉船上的金屬構件與大炮重新熔鑄,鑄造了一批巨炮擱在港口方向抵禦來自海上的威脅。這些以青銅或鑄鐵製成的巨無霸,每一門都能將四百磅石彈投射到五千碼開外的距離,即使因爲太遠沒什麼精度可言,這射程和破壞力都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已然武裝到牙齒的威克礁到底有多難對付,相信地精討伐艦隊很快就能嚐到箇中滋味了。
某位同時喜愛拳王阿里和布達拉宮的舊世界寫手曾調侃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那位戰爭與征服之神班恩在降下聖者後依然被羅正道抓住弱點擊退,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再一次策動地精第二帝國發動反撲,全無遮掩復仇用意的意思。甭管旁觀者如何看待這位神祇的行爲,班恩的心胸肯定是與寬廣二字無緣,祂也是這世界上最期望羅正道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