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衝突雙方僵持不下,即將釀成一場血案之際,在酒館角落裡,一個男人忽然站起身說道:
“好了!好了!喝多的人出去吹風醒酒。這位船長閣下,您需要多少水手?”
聞聲,羅正道把視線移向光線昏暗的酒吧角落,這位主動出言與他搭茬的仁兄留着酷似舊世界莫西乾造型的怪異髮式,較之常人顯得黝黑的膚色似乎是在暗示着他有某種異族血統。
目光上下打量着這個陌生人,羅正道臉色和緩下來,說道:
“我要招收一百五十個水手,多一些更好。”
地精帝國崛起於主大陸的時間太短暫,恰如丟進池塘中的石頭,激起的漣漪尚未完全擴散到整個水面,這個大事件的影響正值方興未艾之時。意識到昔日宿敵地精崛起的危險性極大,雅靈帝國和精靈聯邦同時提高了警惕,兩家很有默契地對新近易主的主大陸實施了一系列貿易禁運措施,地精帝國不甘示弱,反過來也對這兩家宿敵實施了貿易封鎖,禁止戰略物資外流,受到這些針鋒相對的貿易禁運措施影響,商船隊往來如織的星辰大海,商貿活動熱度驟然降到了冰點以下。
真正有本事的人無需靠拉關係混飯吃,無論在何時何地,優秀水手從來不會爲找到一份工作而犯愁,雅靈帝國一貫以純血統的優越性自詡,皇家海軍艦隊中也是清一色的雅靈士兵,根本不接受外族船員登艦服役。
在社會氛圍相對寬鬆活躍的精靈聯邦,聯邦軍方的要求就沒那麼教條死板了,即使是那些有着人類血統的半精靈水手,乃至於純血的人類水手,只要他們符合聯邦海軍的入伍選拔標準,參加精靈艦隊也能混得不錯,至少在士兵這個階層上不會遭遇什麼透明天花板的限制。因而,近期席捲星辰大海的失業大潮,素質比較優秀的那些水手全跑去精靈聯邦吃軍餉了,剩餘的水手不像羅正道預期中的那樣容易招募。
這位黑皮膚留莫西幹頭,渾身肌肉線條流暢矯健,給人的感覺好似一頭休憩中獵豹的中年男人起身來到了羅正道跟前,他充滿自信地一笑,說道:
“呵呵,船長閣下,你要的水手數量太多了,在安汶港不好找啊!”
一聽這句話,羅正道微微一笑,不以爲意地擺手說道:
“在這邊找不到,我會去下一個港口繼續招募人手,總會有人願意上船的。”
見羅正道表現得如此底氣十足,再瞧他身上的裝扮似乎也能證明出身不低,這位莫西幹頭的混血男子識相地衝着羅正道欠身施禮,說道:
“船長閣下,我的名字是佐拉·黑格爾,前私掠船金牝鹿號的大副,我曾經服務的那條船三個月不幸在浮光之海觸礁沉沒了,現在我和我的人都沒活幹。”
羅正道在從塔胡那島到塞蘭島的航行途中可沒閒着,他每天都要跟半精靈家教一起補課,一面學習文化,一面惡補社會常識,他對新世界的所知程度比剛穿越那會好多了,不至於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新世界所稱的私掠船,其實實質上就是海盜了,只不過私掠這個偏中性的詞彙聽上去起來相對順耳一些,好歹武裝私掠船也是大國海軍的有益補充成份,更是很多小國賴以維持區域海權的根本所在。新世界的私掠船放在軍隊體系中,地位和作用跟舊世界的那些什麼海岸警衛隊、海巡、漁政之類的準軍事組織相差無幾,專門司職處理一些正規軍不方便,或是不屑插手管理的瑣碎事情。說不得,佐拉大副的一番介紹深得舊世界儒家先賢孔乙己那套“竊書不算偷”的話術精髓,一張口就輕鬆地把自己的過往洗得乾乾淨淨。
所謂過什麼山唱什麼歌,羅正道又不是那種有嚴重潔癖的道德君子,況且他也早就過了碰見什麼不平之事動不動就要義憤填膺的憤青年齡。
這時,羅正道那依然顯露出幾分稚氣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衝着佐拉·黑格爾點頭說道:
“很高興認識你,大副閣下,請問你有多少人呢?”
失業者盼着重新上崗這是人之常情,佐拉·黑格爾推銷起自己人來也是不遺餘力的,他似乎並不擔心羅正道猜忌自己帶着一票子弟兵上船是否別有所圖,平鋪直述地說道:
“加上我一共六十三個人,全部是老練水手,只要是船上的活就沒有他們不會的。”
聞聲,羅正道滿意地點了點頭,如今他的身份是流亡貴族,新科私掠船的船長。即使未曾親身經歷過類似事件,從前在舊世界也看多了影視小說等相關資訊,羅正道不缺乏這方面可供借鑑的操作經驗。拉攏業已自成體系的一撮人馬進入自身系統,這作法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是殺敵利器,搞得不好就是不折不扣的自殺利器了。收容這些前海盜的裨益在於幫助迅速形成戰鬥力,在人員配合默契方面大概也不成問題,值得擔憂之處是他們抱團來跟自己這個船長搞對抗,甚至是尋機掀起一場武裝叛亂,到時候反客爲主,這事不是好拿來說笑的。
很多時候,人生的選擇總是叫人左右爲難,或許前進一步是迷霧,但後退一步就肯定是幸福嗎?不,那倒很可能是萬丈深淵。惡劣的形勢逼迫你不得不在兩種糟糕前景當中,選出一個相對不那麼糟的,這就是人生啊!
前幾天羅正道還在地精的屠刀下兩腿戰慄,爲了求得活命而浴血拼殺,他可沒健忘到老年癡呆的地步,這麼快就把地精追剿艦隊的殘酷手段拋諸腦後,那場慘烈海戰,甲板上殘肢斷臂和臟器滿天飛的驚悚場面時常在他的夢境中浮現。
不消說,類似威爾·尼達姆這樣具備貴族背景的人類流亡者,是地精第二帝國必欲除之而後快的頂級危險份子,堪比舊世界被白頭鷹追殺了十年之久的拉燈大叔。羅正道不幸落在那些比那羣食人生番好不到哪去的綠皮手裡,不被當場大卸八塊剁成肉醬就是祖宗積德了,想要活命那是癡心妄想。既然地精追剿艦隊能勞師遠征攻陷遠離主大陸的殖民地塔胡那島,它們繼續追殺過來的機率也低不了,羅正道需要在兩害相權取其輕的矛盾之中尋求一條相對穩妥的出路。
羅正道的眼神在短暫彷徨猶豫過後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他暗自下了決心,說道:
“好,佐拉,你和你的人,我都要了。”
聞聲,初來乍到的佐拉·黑格爾一點也沒跟羅正道見外,他很直白地說道:
“船長閣下,咱們來談一談分紅比例吧!”
穿越者對新世界的情況只能算一知半解,羅正道滿懷困惑地看了維娜一眼,見對方搖了搖頭,他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看來只能自己決定如何解答這道難題。不問可知,一個遇事無法自行決斷的領導者會被下屬視作無能,無能絕對是最大的恥辱標籤之一,羅正道可忍受不了自己被人當成廢物點心和傀儡的異樣眼神,一言以蔽之,這就叫愛面子死撐啊!
“分紅?你怎麼說?”
“遵照古老的海盜規矩,所有戰利品均分,船長可以拿五份,軍需長也一樣,大副拿三份。水手長、炮長、領航員各拿兩份,醫生和木匠拿一份半,剩下的其他水手照例每人得一份。”
聞聽此言,羅正道被這話氣得笑了起來,他連連搖頭,反駁說道:
“這樣分紅很不合理,既然船是我的,你不認爲我該分得更多一些嗎?”
一聽這話,佐拉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笑話,他擡手指向碼頭方向那艘正被一艘駁船拖往船塢維修的雙桅帆船超勇號,說道:
“船長閣下,你說的該不是那條破船吧!”
見狀,羅正道深吸了一口氣,跟維娜·杜波夫交換一下眼色,他又勉強把火氣壓下,神色淡漠地說道:
“當然不是,我買下了一條二手雅靈戰列艦,正在船廠改裝,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要說比起必須考慮到國家體面和皇室尊嚴的正規艦隊,海盜們更注重戰艦的實用性如何,他們大多會選用行動迅捷的輕型船隻,這樣既有利於追擊快速逃跑的獵物,一旦碰到麻煩時也比較易於擺脫敵人追殺。
羅正道的那條超勇號遭到佐拉·黑格爾的鄙視,不是因爲噸位小,事實上,超勇號的船體堅固耐久也算得上是一條不錯的船,它的缺點在於航速不夠快,轉向能力與同等噸位的戰艦相比也不夠靈活。用來充當商船和客船那自然一點問題也沒有,在漫無邊際的以太海上揚帆追逐商船隊,或是與敵艦周旋纏鬥,可就稱不上稱職了。
雅靈帝國是新世界首屈一指的海洋霸主,甭說灰飛煙滅的人類光明王朝海軍和草創成軍的地精艦隊,依靠着強大經濟實力,保持海軍規模世界第二的海洋強國精靈聯邦也不得不對雅靈皇家海軍甘拜下風。
融合了高超附魔技藝與其他秘傳製造方法的造船工藝水平如何自不待言,一艘六級戰列艦雖說是最低檔次的戰列艦類別,但超快的航速和強大火力,對於海盜這個行當來說也是綽綽有餘的。非要拿着笨拙的雙桅帆船超勇號和那艘未命名的雅靈六級戰列艦做對比,那也就是舊世界一輛奇瑞QQ和一輛蘭博基尼蓋拉多的差距。坦白地說,除了都是四個輪子掛汽車牌照之外,沒啥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