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翊羣想大聲呼喊,聲音只能在喉嚨裡轉動,像悶在水面下的輪盤一樣,卻不能發出一絲,原來嘴巴里被塞上了一團髒兮兮的破布,將嘴巴撐得鼓鼓的,嘔吐的感覺瞬間佔據了大腦。
風翊羣眉頭緊蹙,猛地睜大眼睛,陽光刺得眼睛生疼,他努力適應環境的變化。
風翊羣發現一個一個碩大的腦袋,正面對着自己,晃來晃去,看到自己醒來,立即停在面前。
這是一個壯碩的男人,就像一根粗大的樹樁,上身**,在腰間掛了一圈寬大的綠樹葉,胳膊上的肌肉,圓鼓鼓的。
風翊羣搖搖腦袋,竭力使神智清醒,仔細分辨着,他的面孔又大又圓,頭髮用野草系在中央,就像一個拖布頭,皮膚是棕色的,眼眶下面畫着三道鮮紅的直線,一個圓蔥一樣的肉鼻子,直直地立着,上面的毛孔清晰可見,就像一隻只的蒼蠅,眼窩很深,眼睛深陷,嘴巴大得驚人,把人的拳頭放進去,應該是輕鬆的,牙齒黑黃,露在脣外,就像放在潮溼地上兩年的饅頭的顏色,面頰兩側的耳朵,彷彿是《西遊記》中的二師兄的招風耳。
“大腦袋”伸手把塞在他嘴裡的破布,拽了出來,他猛喘了幾口氣。
隨着碩大面孔湊近自己,風翊羣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汗味,就像酸臭的鹹菜,放在豬圈裡,被遺忘了數月。
“孟各隆涅(叫什麼名字)?”醜八怪嘟囔了一聲,眼睛直直盯着風翊羣。
聽到這句話,風翊羣的腦筋快速轉動,試圖領會他的意思,但是很可惜,風翊羣搜遍了大腦,也沒弄清楚這是哪族的語言。
“孟各隆涅(叫什麼名字)?”醜八怪的聲音提高了許多,臉上露出生氣的表情。
風翊羣扭頭看向風教授和風聲,發現兩人也被捆綁起來,仍然處於昏睡之中,他明白了,昨晚的那股異香,肯定是迷魂草的味道,可惜自己太大意了。
醜八怪的身後,還站着幾個野蠻的人,裝束與他無異,手裡拿着一根長矛,茅尖上閃着寒光,都翹首看着風翊羣,興奮地嚎叫着,好像撿到了一個寶貝一樣。
“食人族!”這個詞在風翊羣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接着把他自己駭住了,這次一定在劫難逃了,他深深嘆了口氣。
就在風翊羣眯上眼,準備安靜一下時,聽到了風聲的尖叫聲。
“哎呀,哎呀!”風聲大聲叫起來,卻引來野蠻人的一陣兒嘲笑。
三個人都被拽起來,在嘈雜的呵斥聲中,往前幾步走,站立成一排,面對着幾個野蠻人。風翊羣往右瞄了一眼,風聲一臉茫然,眉頭皺成一團,似乎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由於恐懼,雙手微微抖動,風教授則一臉坦然,繃着嘴脣,好像這些奇怪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樣。
“那格叻(你們是什麼人)?”爲首那位野蠻人走到三人面前,伸出手指,順次指着他們的鼻子,大聲叫道,他黑長的舌頭,露在外面,臭得難以置信------像從未打掃過的男廁所,烈日下爆曬着的死雞。
“他在叫喊什麼?”風翊羣別過臉去,故意不看他的面孔,小聲嘟噥着,眼睛瞥向風教授。
風教授茫然的眼神,告訴風翊羣,沒有人明白,這個一臉怒氣的野蠻人,到底說些什麼。
“或嘟(閉嘴)!”那人再次大吼,意思是讓其閉嘴。
風翊羣趕緊閉上了嘴巴,因爲他看到另外一個野蠻人,正走向他,手裡拿着長矛,兩片嘴脣往後咧着,露出兩排又黑又黃的尖牙,想要吃人的感覺。
順着一條兩邊開滿野花的小路,三人被推推搡搡地往前走,此時的太陽光,透過頭頂茂密的樹葉,照在每個人的身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就像被打上了黑色的印記一樣。
山石陡峭,灌木叢生。
空氣中瀰漫着杉樹的味道,能聽到風穿過樹林,與樹枝、樹葉對話的聲音,他們繼續往前走,三人就像被捕獲的獵物一樣,走在一行人的中間。
“野人!”
一聲尖利、清脆的聲音傳入人們耳中,風翊羣擡眼一看,原來是小鳳,它站在附近的一棵大樹上,斜眼看着他們,嘴裡發出咕咕的聲音,也許是它看到了野蠻人,感覺到很奇怪,於是就大聲叫起來。
風翊羣笑了,就連鸚鵡都嫌他們醜。
聽到鸚鵡的叫聲後,野蠻人喝令大家停下來。其中一人吞了一口口水,喉嚨一動,悄悄取下背上的弓,順手從箭袋裡掏出了一隻帶着綠色羽毛的箭,慢慢搭在弓弦上,緩緩往上擡,直到箭矢對着小鳳的方向。
這一切都被風翊羣看在了眼裡,他大喊一聲:“小鳳快跑!”接着,他掙脫旁邊野蠻人的手,拼命撞向那位手拿弓箭的野蠻人。
手拿弓箭的野蠻人,沒有料到會有人撞向他的胸脯,正聚精會神地瞄向小鳳。他被風翊羣猛地一撞,一個趔趄,腦袋往後仰,差點倒在地上,右手一鬆,搭在弦上的箭,倏地射了出去,“啪”的一聲,正中小鳳站立的那棵大樹幹上,小鳳嗖地展開雙翅飛走了,鳥嘴裡罵了一句“壞蛋!”
那個野蠻人棕色的臉頰,因爲憤怒漲得發紫,就像一頭暴怒的公牛一樣,向風翊羣揮起了拳頭。
幾個野蠻人瞬間圍住風翊羣,將他按在地上,來了一頓暴揍,打得他鼻青臉腫,哀叫好叫不絕,直到風教授撲過來,擋在他的身邊,野蠻人才停住了手腳,悻悻地站在旁邊。
風翊羣的腦袋重重地撞在地上,跪在那裡,眼冒金星,他的嘴巴和鼻孔裡沾滿了土,一股腥味泛起在他的舌尖。等他們停住了,風翊羣雙手撐地,蹣跚着站起來,走到風教授身邊,風聲用身體頂住他,他依然搖搖欲墜,像朵風中的花兒。
看到風翊羣倒在地上,野蠻人嘴脣向後咧着,露出了牙齒,眼睛放光,臉上掛着白癡般的笑容。
健壯的野蠻人緊緊抓住風翊羣的脖子,就像拎着一隻弱小的公雞,繼續順着那條隱藏在灌木林中的小路,往山丘的高處走,沿途都是巨大的樹木,樹葉寬大得像個帳篷,把太陽遮掩得幾乎看不到,樹葉上不停滴下水珠,打在下面的灌木上,落在他們的身上,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就像不透風的緊身衣一樣。
大約一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走出了密不透風的灌木林,來到了一條河流的岸邊,河裡的水流平緩,只是在水流遇到河邊的岩石時,才激起白色的浪花。
爲首的野蠻人咕嚕了一聲,做了個手勢,其餘的人都停下了腳步,站在河岸邊,旁邊是稀疏的茅草和低矮的灌木。他側着身子走下去,把腳插入肥沃鬆軟的泥土,把手上的東西掛在脖子上,伸展雙臂保持平衡,然後慢慢向河中心走去,不一會兒,河水就淹沒到了他的胸口,只剩下脖子往上的部分在水面上移動。
其他四個野蠻人,有的把風翊羣他們的揹包和物品,頂在頭上,有的把物品系在脖子上,收拾妥當後,吆喝着往河裡走。
風翊羣、風教授和風聲走在野蠻人的中間,也像他們一樣,挺直身體,腦袋45度角往上仰,伸展開雙臂,竭力保持身體平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喘口氣。
河水慢慢隱藏了他們的下半身,然後繼續往上,風教授努力伸長脖子,避免河水嗆到嘴巴里。他們走走停停,好不容易來到了河中央,水面幾乎將他們淹沒,只留下腦袋飄在水面上。風教授輕輕轉過腦袋,看了一眼身後的風翊羣,他的眼睛眨巴了幾下,看到這眼神,風翊羣馬上心領神會了。
突然,“哎喲”一聲,風教授腳下一滑,一個趔趄,腦袋浸入了河水中,水面上冒出幾個氣泡,他的雙手伸在空中,拼命地搖晃着。
“教授落水了!教授落水了!”風聲大喊一聲,雙手前後擺動,走向風教授的位置。
野蠻人看到這一幕,亂作一團,都迅速划水,伸手去拉教授,由於他們的腦袋上、脖子上都有東西,所以也無能爲力。
本已經走到河對岸的野蠻人,聽到叫聲後,高聲嚷着,把東西丟在岸上,重又迅速跳回水中,折返回來,像一條魚一樣游過來。
他雙手划水,一起一伏,迅速游到風教授落水的位置,探頭進去,當他再次起身露出河面時,教授被舉出了水,他嘴巴里不斷往外吐水,臉色蒼白如紙,眼睛緊閉,胳膊耷拉着,似乎狀況不佳。
他們慌忙走向岸邊,踏過岸上的沙土,走到河堤,接着把教授擱在地上,使他的腦袋往下,好把灌進胃裡的河水空出來。
過了一會兒,風教授吐出好多水,他的臉色漸漸轉紅潤,眼睛眨巴了幾下,痛苦地低聲嘟噥,眉頭擰成一團。
突然,爲首的野蠻人,大聲叫喊,擡腳踢向其中一人的屁股,指着風聲和風教授。
風翊羣不見了!
慌亂之間,他消失了,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