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須口和柴桑的失守,等同於剝去了建業的最後一道防線,漢軍接下來的進攻,就堪稱是一馬平川、一帆風順了,吳軍已經喪失了任何防守的要塞,在漢軍抵達建業之前,他們已經形不成任何的抵抗力量了。
以東吳朝廷的尿性,這個時候他們該是搖尾乞憐的時候了,當然對於劉胤而言,能兵不血刃的地拿下建業,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吳主孫壾死戰不降,勢必又將是戰火不息,生靈塗炭。
當然打劉胤是不怕的,以漢軍的戰力,分分鐘可以碾壓吳國的殘餘勢力,但劉胤卻有一個更爲地擔心之處,那就是孫壾自知不敵,遷都以避難。
雖然漢軍已攻佔了吳國四州之中的三個,但剩下的揚州地域依然廣闊,整個東南一隅還尚在吳國手中,孫壾如果效仿當年蜀漢遷都之事,逃往會稽郡或者是建安郡,那纔是真正讓劉胤頭疼的事。
會稽郡建安郡和蜀地的南中近似,這個時代屬於蠻荒之地,吳國雖然在那兒設有郡縣,但那些地方,卻是山越人的地盤,崇山峻嶺,地勢險要。
比起江東富庶之地來,會稽建安的條件肯定是要艱苦的多,但其地域遼闊,地形複雜,如果東吳朝廷逃遁於此的話,劉胤就算最終可以將其覆滅,所耗費的時間也是極長的,人力物力也是極大的,這個結果,顯然是劉胤最不希望看到的。
劉胤思慮良久,令人將被俘的陸機陸雲帶上來。
陸機陸雲以爲他們必死,對視而嘆,那知見到了劉胤之後,劉胤親自給他們鬆綁,以禮相待,陸機陸雲感其誠,乃降,用爲參贊軍事。
劉胤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之處,陸雲輕笑一聲,道:“雍王多慮了,某料定朝中雖有此議,但決然不可成行。”
“爲何?”
陸雲道:“江東多世閥豪門,他們過慣了安逸奢華的日子,如何肯跟隨朝廷遷往窮山僻壤蠻荒煙瘴之地受苦,就算朝中有人提議遷都,也必然會遭到世家豪族的一致反對。別人家不敢保證,我陸家定然會全力阻止南遷的,如果雍王需要,某可以致書三兄,讓他在朝中盡力斡旋,力阻南遷。”
劉胤微微頷首,當年蜀漢南遷之時,不是也遭到了以譙周爲首的益州本土勢力的竭力反對嗎,只不過當時劉胤採用強硬手段,一舉端掉了益州勢力,才促成了蜀漢朝廷的南遷。
和益州本土勢力相比,吳國的江東勢力才真正稱得上實力雄厚,他們基本上把持着吳國的朝政,如果他們站出來了阻撓南遷的話,一萬個吳國朝廷它也走不了。
陸雲當然有這一份自信,現在江東四大家族之中,便是以他們陸家爲首,陸家三代爲相,家族子弟代代爲官,門生故吏遍佈江南,勢力盤根錯節,無人可以撼得動,雖然說陸晏陸景已然身亡,陸機陸雲被俘囚禁,但朝中還有陸玄擔任侍中,餘威尚存,一言九鼎,說話比皇帝還管用。
“如此,有勞了。”陸雲有此提議,正合劉胤的心意。
陸機又提議派降將薛瑩爲使,前往建業,勸降於吳主孫壾,劉胤當即準允,派薛瑩爲使者,前往建業。
柴桑失守的消息傳到了建業,本來躁動的建業卻異常尋常地平靜了下去,在朝堂上,吳國朝臣們一個個耷拉着腦袋,沉默不言。
不是他們不想說,而是如今的形勢,已經讓他們再也說不出什麼了,如果周處沒死,如果陸機陸雲沒被俘,如果武昌柴桑還在,那麼吳國至少還有一戰之力,可現在,除了坐以待斃之外,沒有人再能夠拿得出什麼招兒了。
孫壾臉色蒼白,環視着衆臣,心裡着實有些絕望,他剛剛坐上皇位,就連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該挪窩了,孫壾心裡可是一萬個不甘。
可不甘又能怎樣,吳國的敗亡之勢已經是不可挽回了,現在孫壾的身邊,已經再沒有可以領兵拒敵之將,而建業城中,殘存的軍隊,根本就不可能是如狼似虎的漢軍的對手,吳國的這一片大好河山基業,已經不可能再姓孫了。
“你們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能給朕拿出一個退敵之策嗎?”孫壾重重地一拍龍案,氣怵怵地道。
衆臣還是耷拉着腦袋,沒人回答。
孫壾有些惱怒,正欲一個個點名去問,階下一人忽道:“陛下,臣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孫壾視之,不是旁人,正是鎮南大將軍陶濬,陶濬者,交州牧陶潢之弟也,劉胤侵入交州之際,孫壾就曾有意派陶濬前往交州助戰,只是尚未成行,就傳來交廣二州失守的消息,陶潢敗亡的消息,才罷休了這個念頭。當下孫壾大喜,道:“陶愛卿有何妙策,快快講來。”
陶濬沉聲奏道:“陛下,如今蜀兵兵威大盛,我軍力不能敵,倘若固守建業,乃自取滅亡也。臣以爲,陛下可效當年蜀漢劉禪避曹魏之禍,遷都南中,臥薪嚐膽,養精蓄銳,後終克服中原。我朝會稽南安諸地,山峻地險,比之南中,更勝一籌,陛下若遷都於南安,可避亡國之禍也,待天時有變,可東山再起,收復江東半壁之河山。”
陶濬之言,如一石擊起千層浪,朝堂之上的諸臣也不再沉默,個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遷都之事,孫壾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但遷都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那絕對是一個系統浩繁的工程,孫壾想想也頭疼,何況當初局勢尚沒有現在這麼不堪,吳國還有退敵的希望,孫壾雖然是靈光一現,但也很快地棄之於腦後,現在陶濬提出來,倒讓孫壾不得不認真地思索一番。
就在此時,階下另一個聲音朗聲地道:“陛下,臣以爲,遷都之議,萬萬不可行,望陛下三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