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的生活(文/方節子)
我們看見袁沈的時候,袁點也在。袁沈依舊是亞麻色的頭髮,細細地卷着,微風一吹,邊柔柔地動一下。袁點首先看到的我們,他推了推袁沈,袁沈這才發現我們。他走到我們面前,站定,說:"回來了。"
我點了一下頭,嘻嘻一笑,答道:"回來看看,還是要回去的。"
"哦。"他點點頭算是接了我的話,又轉身到書桌旁拿了兩本書給我,"你看看吧,怕時間難熬。"
我一一接過了,見着了封面,散文集是素白微藍的,字在裡面。推理的封面很美,淡紫色打底,畫了兩個素錦衣裳的小孩,書名也在裡面。"這封面設計得好。"我笑道。
"徐則設計投稿的,也是校內的學生。"他頓了一下,繼續道,"我不太熟,袁點倒是和他熟絡的很。"
"這就是藝術!"我見他的語氣裡有落寞顏色便故意不理他,只將封面往義江臉前一晃,嘲諷道,"哪像某人,這麼久了,我連幅能登'大雅之堂'的作品都沒有看到!"
義江微微一笑,也不睬我,於是我又轉身和袁沈說了一會兒話,沒多久他便說有事,先回去了。
義江將我送回家,我就將泡菜分給了他大半,讓他回家休息了,如此,我也回房休息了。
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我自己醒了,出了房門,客廳的燈亮着,汪子國和蘇玉坐在沙發上,很是疲憊但又是那麼溫馨的樣子。
"媽,我回來了。"我在後面喚道。他們一齊轉頭,看着我的眼睛裡滿是驚喜。
"劉隨給我打電話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呢。"汪子國暖暖地拉我同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豆豆沒有回來?"說完他四處尋找了一番,又失望地斂了眉。
"她還沒回,"我小聲回答,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們事情是怎樣的,只得試探說,"豆豆有男朋友了,叫邊成,人很好,對豆豆也很好,豆豆也很喜歡他,她暫時就在那邊住一段時間了。
"哦……"汪子國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蘇玉偏頭插了一句道,"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和劉隨長得很像的男孩。"
"哦?"汪子國皺眉,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是因爲像劉隨豆豆才喜歡邊成的。"我替他說出來,"是真的喜歡纔在一起的。一開始是不太喜歡,後來就是真的了。"我又笑着補充了一句。
"你倒是瘦了不少。"媽媽拉着我的胳膊說。心下黯然,卻也於事無補,於是只得賠笑說:"看你們,跟什麼似的,纔多久沒見!"
"媽媽……我是回家鄉了。"我說,"我去看了外婆了,外婆……她很孤單。"
蘇玉的眼睛黯了黯,有轉瞬的淚光,卻仍舊是生生笑了出來:"你去看了就好。"她這樣說,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我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稍稍抿了兩口,脣面就不那麼緊繃了,轉頭,蘇玉起身進了浴室,不一會兒裡面就傳出了流水聲。
我倒一杯水在汪子國面前坐下,猶豫使我緊張。他正在翻看着今天的報紙,連眼皮都不擡一下。"你有話要說?"他忽然擡頭笑眯眯地問。
"呃……叔叔……"我想了想,還是沒說。汪豆豆自己的事,那就由她自己來說吧。我璨然一笑,說:"啊,我去休息啦。"
回房躺在牀上,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做了一個金色的夢,夢裡的景象很奇特,卻奈何我居然怎麼也想不起來。
在家休養了兩個多月,身體竟漸漸好轉了。秋意甚濃,卻仍舊一幅春風貽模樣。劉隨迴歸了他的正軌,他喜歡設計與美術,我從來沒有發現,他是那麼喜歡自己的事業。曾經我以爲,家族性的產業是繼承的人被迫無奈的選擇,只是劉隨他,是如此享受。
義江去了挪威,出差。我還記得他去的那天是個雨天,於是我買了一個晴天娃娃給他希望他一路平安。那天他着了一件黑色的西裝襯衣,很莊重的模樣。他說去一個月左右就回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於是這一陣子,我總是往袁沈那裡跑,多數的時候,袁點都不在。袁沈說:"她和徐則在交往。終於捱到了這麼一天,"他苦笑了一下,有濃濃的淡漠與疏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豆豆有邊成,義江有你,你有劉隨,袁點與徐則也互相擁有了。"
我說:"袁沈,你不要這麼一幅憂傷的樣子,每個人都在等。我等邊成的時候劉隨來了,汪豆豆等劉隨的時候邊成到了,你也一樣,我也一樣,學會耐心等待,否則就自己去找,勇敢與堅決,你比我更懂得。"
袁沈不回我的話,他眨一下眼睛,就帶出了更多的孤獨味道。只是,秋意甚濃,秋意甚濃啊。
義江回來的那天,正好是十月一日,劉隨得了假,與我一起去機場接他。
義江穿着和去時一樣的衣服,右手拖着行李,左手……打着繃帶?
我連忙跑過去將他手裡的行李拖在手裡,問:"你這是怎麼了?"
"被打劫了!"義江顯得很無奈。
"你說你是跆拳道教練的!"我擡高了音量。
"他們人太多了。"義江撇了一下嘴,說,"還不是都怪你,他們居然要搶我的晴天娃娃,這在日本是不是代表什麼含義啊?"
"什麼?"太吃驚了,"他們要你就給他們啊,還被揍成這樣!"我也撇了一下嘴,無奈地說。
劉隨在旁邊笑了一下,伸手接過我手裡的行李,說:"義江這人嘛,是他的就是他的,就算是粘在他衣服上的掉髮,是他的你就不能拿走!"
"至於嗎?"我鬱悶地看着義江受傷的手臂,"回來再給你買幾個就行了!"
義江搖搖頭,看了看劉隨。"不同的,這說不定是你最後一次用心送我禮物。"
"什麼?爲什麼?"我問。
"沒什麼。"義江沒搭理我徑自往前走去,手裡鑰匙串上的白色晴天娃娃笑着臉,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