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節子
已是歷年六月了,真正的盛夏。半個月以來,每天太陽都很烈,用劉隨的話來說,就是"看這天熱的,跟不要錢似的"。我每天都呆在家裡,劉隨也一樣。因爲天氣太熱了,本剛剛培養好的胃口又爛了下去,但不會吃了又吐,只是會不太想吃。
我和劉隨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又搶遙控器又搶電風扇。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想起。我推了一下他,說:"你電話響了。"然後趁他接電話的時候,我搶回遙控器調到卡通節目。
"喂,是你電話。"劉隨很"惡劣"地搶回遙控器,將手機塞進我手裡。我莫名其妙地接下,一看,是汪豆豆。
"喂,豆豆啊。"我說。
"嗯,節子,在家裡好玩嗎?吃完飯後還會像那時一樣嗎?"
"不會像那時一樣了,"我靠進劉隨的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說,"吃得特別好。在家裡就是無聊了些,都很好,你也就不用掛念的了。"
"是嗎?邊成也放假了,也和你們一樣,成天呆在家裡,好熱的。"
"嘿嘿,那是,就跟劉隨說的,這天熱的跟不要淺似的。"豆豆在電話那端笑了,劉隨也偷偷笑了。
"劉隨在家做什麼呢?"
"他啊,成天什麼都不幹,光顧着和我搶電視看,煩死人了!"
"呵呵,煩他啦,煩他就叫他回去,回去!"
"這個……嗯,都是趕不走的!哈哈……呃……該死的劉隨,掐我!"
"嗯?哈哈,還挺好的!"沉默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這也是你們的緣分!"
"緣分?"
"是啊,有人說,如果兩個人不記得初見對方時的模樣,那就表示,他們的緣分已盡了。可是你們兩個,你記得他,他也記得你。那間咖啡館,也是我第一次見你呢。像我啊,都不記得初見劉隨時的模樣了。"她玩笑說。
"呵呵。"我笑了,又斂了容,緩緩道:"我記得初見你們的模樣呢。當時我七歲,我爸爸帶我和我母親旅遊,就去過大城。當時我媽遇見你爸了,你爸很高興,他說,今天他女兒豆豆將在梨春園唱臉譜,我媽就帶我去看了。當天你唱的是雲長,都有漂亮的孩子。
"我當時特羨慕你,可是最後收尾時,你犯了錯誤。落幕後,你就哭了,你爸將你抱出戲園的時候,你還在哭。你還記得不記得,有個齊耳童花頭的小女孩兒將她手裡的棒棒糖遞給你,她說,你很棒,她很羨慕你哦。記得不記得?"
"嗯……沒多大印象了。"
"當時劉隨也在,八九歲的模樣和現在一下總板着臉,穿了一件不知簽有誰名字的白色襯衫,也在人羣裡看你唱臉譜。就是我給你棒棒糖以後,我媽又給我買了甜筒,還是七彩的,可是他忽然撲到在我身上,可憐我的七彩甜筒,我還來不及舔一下就粉身碎骨壯烈犧牲了。唉,我終於明白你爲什麼哭了……"我用誇張的語氣說,邊說還邊拿眼睛瞄劉隨,只見他一直忍着笑,雙手摟着我的腰,越收越緊。
"咦……還有這事?看來我們的緣分真的不淺啊……"
"那是……呵呵……"
"好了,節子,邊成叫我吃飯了,我掛了。"她的聲音甜膩膩的,有幸福的味道。
"好。再少用手機,怕對寶寶不好。"我溫言說。
"嗯,拜拜。"
"拜拜。"我掛了電話,兀自笑了一會兒,又忽然覺得肚子餓了。我用手肘抵了抵劉隨:"邊成的飯都做好了,我也想吃飯了,肚子好餓。"
"那個小鬼是你?"劉隨的下巴抵着我的肩,我有些不習慣地動了動。
"哪個?"我問。
"就是將甜筒塗滿我衣服的……"
"又不是我的錯!"我翻了一個白眼,說,"你還記得!"
"怎麼不記得?那件衣服可是當時的明角花師傅給我簽了名的!甜筒染了的色怎麼洗都洗不掉呢。"
"又不是我的錯,"我急忙辯解道,"是你突然撲倒我的!再說了,還浪費了我的甜筒呢,我回家後哭得可傷心了,後來我爸又給我買了兩支才哄定了。"
他忍不住就笑了,我也覺得好笑,都那麼多年的事了,現在纔來算賬。
"我肚子餓了,去做飯!"我聳了聳肩。他沒有回答,只覺得面上一熱,一個溫溫溼溼的吻落在臉上。我轉過臉,回吻了他一下,他深深地看我,吻忽然鋪天蓋地而來……
我在劉隨的臂彎裡醒來,只覺得肚子咕咕在叫,卻並不覺得餓。我擡頭看了看他的睡顏,一副安靜寧和的樣子,我扭扭臉,卻猛然發現,他的眉梢居然被我抓出了一個痕跡,與邊成一模一樣!
我伸手觸了觸,渾身一震,只覺得像是宿命的感覺!
他稍稍皺了眉,然後緩緩睜開眼睛。"疼了?"他問。
我只覺得面上一燒,不想回答他的話,只得推他說:"我肚子餓了,你去做飯!"
他怔了一瞬,臉微微紅了,抿脣笑了一下,他聽話地起來穿衣。
完後,他微微攏了一下我身上的薄毯,將我抱進浴室。
我發了片刻的呆,不知道這樣到底是對還是錯,以他的個性,若我以後真的好不了了,他該怎麼辦呢?
待我洗完澡出去時,劉隨已經做好飯了。做了兩個清湯,兩樣小菜。他像平時一樣,將飯煮得很爛。我四下掃了一番,才發現沙發已經沙發換了新的沙發墊。
我在一旁靜靜坐下,有清爽的風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