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比古代君王的墓穴還要古怪的甬道里,閉起眼睛走路,可以感覺到一切變得更黑、更濃。
在地球上,雖然也是漆黑一片,但至少耳邊還能夠聽到一絲絲的風聲,那些風聲偶爾帶着一些回聲,會給人一種空間感。
而在這個玻璃山中的石灰岩甬道里,空氣是停滯的,僵硬的,沉甸甸的,而且一片死寂。
我彷彿置身於由各種黑氣凝結成的環境中,眼睛蒙上繃帶之後,不但視力喪失,思想也像是要停止了,形狀、線條、色調以及光線全從記憶中失去。
這個玻璃山中的甬道屬於黑暗時代之前的黑暗,以前是黑暗,此後也永遠是黑暗,黑暗在這裡就是一切。
石灰岩甬道有的地方很寬,有的地方很窄,窄的地方剛好有我和依諾船長並肩後,伸出手就能碰大批甬道的洞壁。
雖然,能感覺到依諾船長就在離我不到幾米的位置。
但蒙着眼睛,我們誰也看不到誰。
我仔細地聽腳步聲,可以聽出依諾船長走在我的前面,先我只有幾步的距離。
開始時,我能感覺到自己周遭的情形,也能聽到前面的依諾船長嘴裡發出的喘氣聲,以及上衣與洞壁的摩擦聲。
但是過了一會兒,我的感官邊得遲鈍了起來,似乎失去了觸覺和聽覺,於是主要憑藉着進先前進甬道前的決心,還有那股衝勁繼續摸索着前進,一定要走完這三段,或是三段以上的甬道,最後到達另外一個溶洞。
也許我們沒走多遠,但我現在已經無法推測到底走了多少米遠的甬道。
我走在石灰岩甬道的左側,摸索着巖壁,便覺得這一側似乎有個小口子!
因爲,我感到有股不那麼凝重的微小氣流從我的腦袋上吹過,但只持續了大約三、四秒的時間。
我終於堅持不下去了,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繃帶。
隨後,我重新亮起了離子手電筒。
“這兒不只一條甬道,”我使出大勁說,但聲音依然聽起來很輕,這山腹中太憋氣了,說話很吃力,“依諾!真的不只有三段!”
“你把繃帶拿掉了?”依諾船長大聲問道。
“是的,因爲——”
“唉……孫……你真是,我們這一趟算是白走了。”
“先別埋怨我啊,你聽我說完,依諾船長。”
“你……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我搖了搖頭。
“那你幹嘛在這裡停下來,拿下繃帶?”
“因爲,我腦袋上多出了一個洞口,上面有空氣流動,我感覺的到。”
依諾船長一聽,也立刻把繃帶扯了下來。
快步地向回走:“在哪?”
“往上看——”我指了指自己頭頂上方。
這是個規則的四方形洞口,裡面黑洞洞的。
但有風吹下來,因爲先前我們一直都只注意本應在洞壁上的入口。
沒有人會一直仰起腦袋,仔細觀察洞頂。
所以,這個肯定是人工開鑿出來的通道,一直沒被我們注意到。
“上去嗎?”我問。
“別做傻事,小心走不回來。”
“那怎麼辦?”
“我們先作個記號。”
“你身上帶了熒光筆?”
“沒有。”依諾船長回答說,“但我有一管信號彈。”
一邊對我說着話,依諾船長一邊把信號彈中的磷粉倒在了——新發現的這個洞口——下方的地面上。
半分鐘之後,我腳下佔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磷光閃閃的大叉叉。
“接下來我們還是閉着眼睛走嗎?“我問。
“沒用了,我們睜開眼睛這麼長時間,如果那股混淆視力的力量真的存在,我們早已經着道了。”
“那……?”
“繼續走,回噴寶溶洞。等下多叫些人來,我們搭人梯上那個通道。裡面有空氣流動,很有可能是和外界相連,說不定可以出去。如果不行,我們可以在想別的辦法。”
“嗯。”我點了點頭。
……
十多分鐘後,果然如依諾船長所說。
我們發現甬道頂部洞口的位置正處在第二個彎道。
雖然,我們兩個人已經閉着眼睛走完了全程的三分之二,但最終還是回到了噴寶溶洞之中。
這時候,在噴寶溶洞中的所有人,都已經從熟睡中醒來了。
“發現什麼了嗎?”葛裡菲茲見我們重新走了回來,急忙上前問道。
“我們走到一半的時候拿下了繃帶。”依諾船長回答說。
“爲什麼要拿下?”
“因爲孫去非在第二個彎道的頂部,發現了一個新的洞口。”
“是真的嗎?孫?你在甬道頂上發現了一個新洞口?”葛裡菲茲大聲問道。
其他人一聽,都聚攏了過來。
我不得不讓大家分開來一些,都擠在我身邊,會把我熱死。
“是的,”我一邊擦着臉上的汗,一面回答說,“是一個正方形的洞口。我感覺到上面有風,但不知道會通向哪兒。”
“所以,我們纔回來,目的是想帶些人搭個人梯,上那個通道里去看下。說不定能找到其他的出口。”依諾船長繼續幫我補充道。
“裡面安全嗎?”雅格布上校這時候也睡醒了,他問道。
“應該沒問題,”我回答說,“那通道是垂直的,只能擠進一個人。如果有其他生物在裡面的話,會直接掉下來。”
“但可能有發射暗器的機關啊。”雅格布上校提醒我們。
“這倒是,的確要注意下。”依諾船長道。
“怎麼注意呢?”我問。
“我第一個上去,其他的你們不用擔心。”依諾船長表情非常嚴肅,決不是在開玩笑。
“不要作無謂的冒險啊,依諾船長。”我說。
“孫,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叫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
“對,是有這句話。但是——”
依諾船長揮了揮手,打斷了我。
他接着說道:“要想找到出口的話,我就必須上去了解情況。說不定這個正方形通道,是我們先前討論的某種陣法所組成的一部分。如果,我們能瞭解所有甬道的組合模式,就能瞭解這個陣法的全貌,到時候要走出去就不會太難了。你說是嗎?孫。”
依諾船長說的很有道理,我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反駁他。
所以,我只有默認。
我心裡暗想,一向穩重但不善於表達的依諾船長。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呢?
但是,現在不是花精力去想這個問題的場合。
我這時候的思路也漸漸清晰了起來,所以,我開始向其他的夥伴們傳達我和依諾船長、葛裡菲茲迄今爲止對形勢分析的結論,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假設、推測、各種可能性都一一告訴了其餘的九個人。
在現在的形勢下,保留什麼顯然並不是個好主意,我們很有可能面對的就是一個由多條甬道所組成的、極厲害的陣法。
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之下,一個人考慮到的東西還是太片面。
我們需要集納所有人的智慧,纔有可能擺脫困境。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儘管我身邊的同伴們也有一些奇思怪想,但歸結到最後,所有人還是基本傾向於依諾船長和葛裡菲茲的判斷。
即我們自己的五感中的一部分,或者全部,被一種奇門遁甲之術佈置下來的陣法影響了。
因爲沒有已知的科學理論,可以支持沿着同一條甬道前進會回到原點這個事實。
我們既然不可能重新創造一條科學理論來支持這個事實。
那麼只有認爲,從客觀上講不存在一條會回到原點的路,毛病是出在我們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上。
其中一種感覺,或者幾種感覺被影響到了。
以至於,作不出正確的判斷。
但影響我們五感的力量顯然只在那幾段甬道內,而我們現在所處的噴寶溶洞並沒有受到波及。
不然的話,我們就連這個噴寶溶洞通向甬道的入口,都有可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