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懷抱，隔着時空錯亂的節奏，再一次將他們拉扯在一起。
彼此無聲無息，卻勝過千言萬語。
安晴的手垂在顧允衡兩側，顧允衡緊緊抱着她的腰，貼着她的側臉依稀還能聞到她髮絲間的清香。醫院的藥水味和廚房的油煙味都無法磨損她的清雅。
她的安晴，一如往昔。
這樣靜默了好一會兒，安晴才掙開他的懷抱，一個趔趄險些跌倒，顧允衡扶着她的腰，讓她站穩。
“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忘了剛纔貪戀他懷抱時的溫柔，說出來的話帶着粗糲和不耐煩。
顧允衡嘴角平平的，沒有表情。“安晴，你就這麼討厭我？”
明明當初離我而去的是你，爲什麼現在我卻像做錯了事的那個？
“你到底來幹什麼？”
安晴有點急了，鄰居都知道安晴的丈夫是誰，突然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摟摟抱抱的，實在不成體統。安晴骨子裡很傳統，一個有夫之婦，更應該知道獨善其身。
顧允衡猜到了安晴的顧忌，冷冷一笑，臉色在夜色下更加黯淡。“是不是又要編造個謊言讓我走？你丈夫呢？今天不來接你？”
安晴用力扭動身體，企圖從他的懷中逃開。
“安晴，你越來越會撒謊了。”
“顧允衡，請你離開這裡。我不想被人說閒話。我丈夫回來看到了不好。”
“你還在撒謊。安晴，你丈夫，那個離開家一年回來一兩次不顧自己的母親和孩子，把所有的責任都丟給自己妻子的男人也配當誰的丈夫？”
顧允衡調查過林偉強，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他氣的在辦公室摔杯子。安晴，你這麼聰明的女人，居然會嫁給這麼個男人！
憤怒，更多的還是心疼。這麼多年不曾減少的，心疼。
安晴順了順被風吹亂的劉海，從胸口升起一股氣流，化作嘴角的冷笑，“那又如何？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這是我應該做的。”
顧允衡被這個固執的女人氣瘋了，原地轉了一圈恨不得一拳砸碎那個男人的臉！“安晴，你這是對自己不負責！你這是作踐自己！”
作踐？
安晴咀嚼這這個詞，自己所有的經歷不就是應了這個詞嗎？作踐，或者說是自作自受吧。
“我怎麼對自己跟你沒有關係，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很好，不用你操心。”
安晴轉身就往裡面走，顧允衡快了一步追上她，從身後將她抱住，這一次再沒有給她掙脫的機會。
“安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你這輩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每個字都夾槍帶棒，每個字都浸泡了毒液，可是安晴已經不爲所動，她是經歷過槍林彈雨的人，她已經在六年的生活劇毒中歷練的百毒不侵。
“是，如你所願。我的確過的很痛苦。你滿意了。你可以開開心心的過你的好日子了。飛黃騰達的顧律師，離我遠一點。”
“告訴我，當年爲什麼突然離開？”
低沉的質疑，喉嚨深處有血腥味涌來，六年的疑問此刻呼之欲出，顧允衡額頭的青筋因爲過度的激動而凸起。懷中的人身子一僵，沒了動作。
六年前的事，回回想起都清晰的像昨天，夢靨一般纏着她。
多少無法啓齒的委屈都變成了醜陋的疤痕，時間讓它們結痂，卻抵不過一下觸碰。
他一句話，傷口就崩裂，鮮血直流。
“既然你這麼喜歡聽，那我再告訴你一遍！我愛上了別人，我厭倦了跟你在一起的生活，厭倦了你的霸道。所以趁你躺在牀上沒辦法攻擊我的時候提出分手。這就是原因，顧允衡，你聽清楚了。”
箍着她腰際的手倏忽鬆了下來，緊扣的十指一根一根的分開，難道就是這樣？他自問了無數次的問題，原來就是一個如此簡單的答案？他問了她兩次，她依然不改口的這麼回答他！
“好……好……”
顧允衡一步一個字，退出了樓道口的門。安晴頭也不回擡腳上了樓。老式的樓房沒有電梯，安晴上了二樓，膝蓋一軟蹲了下去。抑制不住的眼淚流了一臉。埋在膝蓋上的臉被淚水溼透，透過夏天的單薄褲子，溼噠噠的黏在皮膚上。
允衡，我愛你。我一直都很愛你。可是對不起……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昏暗的樓梯裡有微弱的回聲，安晴努力壓制自己哽咽的聲音，捂着嘴巴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顧允衡站在樓梯口外，夜風把他的頭髮和衣服吹起來。他聽得到那微弱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他是多麼不願意再聽到她的哭聲。
再多的恨，也抵不過她一滴淚的重量。他攥緊了拳，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腦袋。因爲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她吧？
顧允衡回身走了一步，步伐沉重緩慢到他自己都覺得時間靜止了
。
不！他做不到！
顧允衡又折回來，大步邁入了漆黑的樓道。
安晴哭着哭着感到肩頭有一隻手搭過來，直覺的嚇了一跳從地上站了一起來，還沒站穩就被人抱住了。
沁入心脾的氣味，熟悉溫暖的懷抱。依然是顧允衡的專屬。
“安晴，讓我好好抱抱你行嗎？就這麼抱着你，一會兒也好。”
近乎懇求的語氣，卸下所有的霸道和強橫，在她面前唯有安靜的懇求，懇求她不要再拒絕他的溫柔。
我不管你爲什麼背叛我，我只想好好的愛你。因爲我不能，不能沒有你。
安晴的包從臂彎滑落，掉在地上，她雙臂失控的攬住顧允衡的腰，這麼多年，她不曾依靠過誰，所有的壓力都是一個人獨立承擔。她沒有權利對誰說累，更沒有人願意理解心疼她的累，她咬牙堅持下來，早就忘了自己還有眼淚。
遇到顧允衡之後，她心底的柔軟被激活，她發現自己的眼角也會溼潤。
“允衡……你恨我嗎？”
懦懦的一問，她不指望他說原諒。是不敢奢望。
“我怎麼會不恨你？當初你就那麼走了，我一個人在醫院幾乎活不下去了。安晴，你好狠的心。”
安晴的心被刀子一戳，汩汩的開始流血，她該知道是這個結果。
“你爲什麼來找我？爲了看到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自嘲的話，虧她說的這麼自然。
“因爲我知道，你需要我。不管你多抗拒我，這個時候你需要我。所以我來了。”
不責難你的過分，不糾結你的背叛，也不詰問你的離去。只想在你需要的時候適時的出現，告訴你，別怕，至少還有我。
安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抱着他，無聲的掉淚。
曾經以爲再也無法擁抱他，以爲在他的世界她早已是個多餘的存在，或許只要想到就會發怒抓狂。
而他的懷抱，卻如昔溫暖。宛如初見，他站在逆光的盛夏，給她的是一道寬厚的身影，此後的許多年裡，只要到了夏天，她都會不自覺的回想起當年怦然心動的時刻。
而今，恰如當年，他和她離的這麼近，卻那麼遠。
顧允衡閉上眼睛，大手按着安晴瘦弱的背。
最後一次，允許自己再傻一回，就這一回。
【作者題外話】：撒花啦………豆子砸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