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功自認爲做不到一個神明達到的那種程度,一來他成神祗還不久,不過短短的五十八年,相對於他的修真歲月算是短的。二來,他心中確實有着太多放不下的東西,這些東西可以認爲是他的執念,他的魔障,可是正因爲有了這些執念,他才能夠走到常人所不能夠達到的高度。
不過虛仙界之中沒有人會覺得這個只當了五十八年神祗的司雨天神好對付,他的實力比起許多修煉了數百年,數千年的人還要強,他的法術如細雨如春風,更像是一場夢,讓人感覺不到危險便死去了。
這些是進入了凌霄劍域之中又出去的人總結出來的,還有人說,在那凌霄寶殿之中,所見所想,皆是幻象,就連記憶都可能是虛幻的。當陷入幻象的世界之中後,那些劍絲就會進入到侵入者的骨髓與靈魂之中。
陳功其實之前沒有這般的神通法術的,並沒有這般輕妙虛幻的法術,可是現在卻有了。當他將一身所學所悟都祭融到了這一座凌霄劍域之中時,便自然而然的達到了這般的效果。
其實這凌霄劍域也不是陳功起的名字,而是虛仙界那些修行之人起的。如今這凌霄劍域已經成爲了超越劍陣的存在,就如陳功的神域一般,有他在的地方,便會有這樣的一片劍域,這劍域已經成爲他這個司雨天神本命神通一般的存在,可一念而成。
而且這劍域還能夠成長,會成長到什麼地步,連陳功自己都不知道。
現在凌霄寶殿已經徹底的被烏雲遮住了,殿中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便是一盞青燈,青燈光芒如波,一圈圈的盪漾開來,燈光將燈下的看書人籠罩着。
陳功還是和三個月前一樣坐在那裡看書,看着那本他雖然還不認識上面的字,卻越來越能理解的吞雲吐霧訣。
他的耳中聽不到外面任何的聲音,但是殿裡黑暗之中的浪花卻不時的翻起一朵朵的靈浪,靈浪捲起的一道道輕風,閃逝出凌霄寶殿之外的景象,有天庭之內的,有千萬裡之外的人間世俗的。
他的心越來越靜,靜得就像是深山中的冷泉在靜靜的流淌。
自從凌霄寶殿上空的烏雲壓在了殿頂之時,便只有一樣東西能夠綿綿不絕的傳進來,那東西就是琴音,這琴音就算是陳功不想聽,也依然能夠傳進來。在倉的心中,彈出這琴音的主人,就像是一個無底的深淵,你永遠不知道他有多深。
三個月過去了,琴音也響了三個月。
三個月不停的祭這劍域,讓陳功對於這座凌霄寶殿有了一種特別的感應,似乎這凌霄寶殿已經有一小部分融入到了劍域之中,所以他對大殿附近的掌控有了極大的加強。
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從書冊上移開,看向殿門口,因爲感應到了有一股強大的氣息朝着凌霄寶殿侵入,而這股氣息並不是來自於一個人,而是來自於另外一座大殿。
“來了,終於來了。”陳功心念動間,凌霄寶殿之中河浪翻騰,波光鱗鱗。
這股氣息既可以稱之爲法,也可以視之爲勢,更可以看成是風雨將至時的傾城黑暗。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這種感覺,陳功也想象不到,但是他現在感受到了,那緩緩傾壓而來的黑暗之中,他彷彿聽到了萬獸嘶吼,萬妖咆哮。
“這是妖族太子。”陳功心中暗想,在這萬妖咆哮聲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對內臣服,對外揚威的氣息,妖族太子服從於太乙源始大帝,宣揚天庭威儀,便有這樣的氣息。
陳功以聽風術察看,看到的就如同混沌初開,天地清濁不分,周天萬妖在清濁之氣中向着一個方向朝拜,這種氣息也只有妖靈心中認可的一位王者才能夠生出這樣大氣磅礴的氣象出來。雖說這種氣象還不夠真實,不沒有真正的君臨天下,但是卻已經初具形態了。
陳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信仰,說到底,這種妖族的崇拜也算是一種信仰。
當陳功感受到了,並想到了信仰之時,浪濤也快速的發生着變化,只見浪花之中竟然出現了一幕幕萬民祭祀的景象,這種景象一出,那如傾城王者之氣的影響立即在他心中消除。
在紫薇宮中,有一個年輕人盤坐在那裡,他突然睜開雙眼,旁邊立即有人問道:“太子,怎麼了?”
太子微笑道:“果然有些不簡單。”
“太子是指?”旁邊的人問道。
“自然是說的凌霄寶殿中的那位。”太子說道。
“原來太子說的是陳功。”旁邊的人瞭然道。
“這些年來,他的名字時常被人提起,本以爲只是有一些法力有一些神通的後輩,沒有想到境界已經是這般的高了,當今天下如果有人敢於輕視他,一定會吃虧。”太子說道。
白樺子跟隨太子上千年,最清楚太子表面雖然對誰都非常的寬厚,有一種王者之風,但是內裡卻是非常驕傲的,已經許多年沒有誇過一個人了。不過有一個在妖族內裡極小的範圍內流傳的傳言,那些被太子誇過的人至今還活着的沒有幾個了,而且都是死在了太子的手上。白樺子顯然就是這個極小範圍的人羣之中的一個。
白樺子還知道太子所說的當今天下人指的都是虛仙界中最頂端的那一個層次。他上前一步對太子說道:“太子,這凌霄寶殿處於衆矢之的,現在太子若取,還不是時候。”
“我自然知道不是時候,剛纔不過是試探一下,待我將這紫薇宮完全掌控之後,他們應該也都已經將其他的宮殿掌握了,然後那時就是爭奪凌霄寶殿的時候。到那個時候,我將在這紫薇宮中行法,而你們,就要去將凌霄寶殿主殿以外的那些小殿佔據,插上我親手祭煉的妖幡。”太子說道。
“是。”白樺子應道,他知道當太子做出了決定之後,已經不再需要他多說任何的話,只需要堅定的迴應就行了。
太子又閉上了眼睛,而白樺子被太子激起的激動情緒仍然無法平復,他跟隨太子一千二百多年,日夜盼着的便是隨太子一起掌握這一片天地,畢生所願便是能夠看不對勁太子君臨天下,成爲虛仙界之主,甚至是在仙界之中闖下一片天地。
他環視了一圈殿中諸多妖靈,看到了站在角落裡的一個矮瘦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立即低下了頭,但是白樺子仍然覺得這人是一個奸滑之輩,他認得這個臉上無肉,尖嘴猴腮的年輕人。
“花果,你來說說那個陳功是什麼樣的人。”白樺子說道。
花果擡起頭來看了白樺子一眼,白樺子臉色平和,單從面色來看,並不能夠看到白樺子任何心事,更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花果卻只是在擡頭的那一剎那間,從他的眼神深處看到了一絲不屑與厭惡,這讓他的心裡像是有一根針刺了一下。
他不由得想到了陳功的眼神,在他的眼中,陳功遠比眼前的這個白樺子容易懂得多,甚至比世間的許許多多的神靈妖魔更容易懂,所以當他聽到白樺子所說的話後回答道:“他是一個簡單的神祗。”
“無論是什麼生靈,過於簡單總是活不長,既然你說他簡單,那你可以說一說他怎麼個簡單法?”白樺子說道。
花果說道:“在這虛仙大陸之上過於簡單確實活不長,但是山神爺卻已經活了這麼久,而且越活越簡單,他非但沒有死,法力修爲反而越來越深,如今的境界已經變得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從你的語氣之中,我可以看得出你對他非常的尊敬。”白樺子說道。
“他本就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神祗。”花果說道。
“哦?呵呵,看來真是一個簡單而讓人尊敬的神祗啊。我聽說天魔城以前叫天磨城,曾經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城池,卻在信奉了他之後變成了人間鬼域,就算是法力高強的人都不敢輕易進入其中。對於虛仙大陸來說,他的這種‘成就’,即使是十萬年來也是沒有過的。”白樺子最後的一句話語調並沒有變化,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讓人覺得他只是就事論事,如果是不瞭解他的人一定會深深的相信他說的一定是真的。
白樺子就有這樣的本事,無論是什麼事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之後都會變成一個事實,不事任何的批判性的色彩。
但是花果卻從他極爲輕微變化的話音和眼神之中感受到了劍一般的諷刺,光芒刺眼,封喉而來。
陳功說過他最爲伶俐,也說過他最善觀人面色,猜人心思。白樺子就算是掩飾得再好,仍然是被花果感受到了,更何況他也並沒有盡力的去掩飾。
花果看了白樺一眼,又低頭說道:“這裡面或許有些誤會,這天下間的事在傳揚了千萬裡之後總是會有變化的,更何況這事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哦,難道是我弄錯了?”白樺子笑道。
“當然不是,您不會有錯的。”花果快速的說道。
“呵呵,就算是我聽到的與真實情況有所區別,但是天磨城在沒有變成天魔城之膠,他便進去了,而他出來的時候,好好的人間城池就成了墮仙陷神的鬼域,這個總不會有錯吧。”白樺子盯着花果說道。
“您當然沒有錯。”花果接口道,他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最爲明智的做法就是閉嘴,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的這個白樺子想從他的嘴裡聽到什麼,只需要陳功非常不好的一面就足夠了。
可是花果還是忍不住要把話吐出來,看似恭敬的回答,卻蘊含着他的深深不滿。
白樺子繼續笑道:“看來你真的是對他非常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