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徵轉過身來,冷冷的逼視着趙猛:“我問你,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報告長官!”
“那你還他媽愣着幹什麼!”齊徵破口大罵,直接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現在不斬草除根,你打算讓陳家的小崽子們都長大成人,再回來報仇麼!”
“我沒看到飛機上有女人和孩子,你也沒看到!我們只知道,現在有叛國分子要逃離臨港特區!而我,臨港市駐軍第十九師的師長,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現在命令你,實施空中攔截,不惜一切代價將敵人留在國內!你聽明白了麼!大聲回答我,聽明白了麼!”
“報告長官,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就馬上執行命令!”
“是!”趙猛身子猛地一凜,臉上頂着一個猩紅的巴掌印,轉身跑去傳達命令。
看着年輕的軍官轉身離開,齊徵清了清嗓子,抓起一邊的礦泉水直接灌了半瓶入喉,而後身體倚靠在炮彈箱旁,兩隻手情不自禁的哆嗦起來。
“女人和孩子...”齊徵喃喃自語,即便是他這種鐵血軍人,在這樣的時刻也不由得自心底蔓延起一絲絲難以言明的惶恐。
十幾發導彈接連騰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帶起一條長長的火線,最後在港北灣上空轟然炸裂。
漆黑的夜空好似綻開了奪目的煙花,然而在這般盛景之下,葬送的卻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李青死死盯着遠方天際由於爆炸而連成一片的巨大火球,瞠目結舌,旋即原本蒼白的臉頰上就涌起了鐵青之色。
齊家人的狠辣遠遠超出了李青的想象,然而他又能怪得了誰呢?自己分明就是這麼多條人命的罪魁禍首啊。
那個口口聲聲嚷着要殺了李青,爲父親報仇的小男孩兒,註定是無法將諾言實現了。
手槍“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陳學儒身體劇震,而後又是一口心血噴了出來,連眼角都沁出了血跡。
“天要亡我陳家,天要亡我陳家啊!”陳學儒慘叫兩聲,整個人萎頓在地,氣息越來越微弱。
“你應該提前一些自殺,就不會看到這樣的場面了。”李青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李青,你們李家,齊家,謝家,早晚也會有這一天!”陳學儒眼球外鼓,面部表情極度猙獰。
“可能吧。”李青淡淡的說着,抽出了一隻香菸叼在嘴裡。
剛剛打着火機,陳鴻明陡然伸手一扯李青的衣袖,喘着粗氣說道:“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向你泄露一點兒消息,關於你父母死因的消息。”
火苗搖曳了一下,而後熄滅,隨即聲音緩緩響起:“什麼條件?”
“鴻明被我派去談判了,你將他平安送出國,我就告訴你想要的消息。”
火苗再度升騰了起來,點燃了嘴邊的香菸:“不行。”
“李青!我陳家就剩這最後一條血脈了!你能將那麼多人放掉,怎麼就不能...”
“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李青冷冷的說道,晃了晃身
體將陳學儒的手甩開,“我之所以要滅陳家,就是因爲陳鴻明,他必須死。”
“好,好。有舍有得,也是丈夫。”陳學儒咬着牙點了點頭,兩隻手撐住地面,緩緩起身,而後一路蹣跚的向着海邊走去。
夜空下傳來了陳學儒的哭聲,斷斷續續,像貓頭鷹的哀叫一般淒厲。
冷冽的海風拂面而來,遠處的槍聲已經逐漸零星了起來,李青擡起頭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輕聲低語:“結束了麼?”
砰!
又一聲槍響傳來,前方的模糊影子原地伏倒,哭聲戛然而止,四面終於是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留在了李青身後。
“你不該對他開槍。”李青吁了口氣說道,“像他這種人,唯有死在自己手裡,纔是最體面的死法。”
“他想死在大海里,萬一找不到屍體,我們沒辦法交差。”齊寬冷聲說道。
李青將香菸掐滅,然後單手伸過肩膀,將煙盒遞給了齊寬:“抽菸麼?”
“不要。”
“不要算了。”李青將煙盒擲了出去,然後站起身來,轉身往回走,“我回去了,這裡交給你們。”
“嗯。”齊寬輕輕應了一聲,無聲的轉過身子,盯着李青的背影緩緩擡起了手裡的槍。
砰!
“啊。”齊寬慘叫,槍自手間滑落在地。
一發子彈,已經穿透了齊寬的手掌,鮮血順着手指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打落在地上。
李青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盯着齊寬,慢悠悠的說道:“流彈,最好小心一點兒。”
“嗯,我知道,我知道...”齊寬攥着手掌,倒抽了一口冷氣,“你也小心點兒。”
“放心,我向來小心。”李青笑了笑,而後隨意的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離開這片小機場,李青穿過一片小樹林,扛着狙擊步槍的秦武朝悄然跟了上來:“隊長,我今晚只開了一槍。”
“嗯,打爛了齊局長的手掌。”李青笑呵呵的說道,然而微微蹙起的眉頭,卻不經意間暴露了他其實並沒有表面看來的這般高興。
秦武朝呲牙一笑:“這齊局長還真有點兒蠢,幹嘛不直接解決掉他?”
“現在臨港四大家族變成了三家,我不想這個時候同齊家撕破臉皮,對我們都沒有好處。”李青低聲說道,然後拍了拍秦武朝的肩膀,“走吧,咱們快點兒離開這裡。”
腳下微微一頓,李青換了個方向:“那邊有人上來了,從這邊走。”
秦武朝彎腰翻弄着一具屍體,狠狠啐了一口:“這羣畜生,竟然用上了達姆彈。”
“死法已經不重要了,本來就沒打算讓任何一個陳家人活着。”李青聲音很輕,腳下絲毫不停,過了一會兒又道:“我還是過於天真了。”
“隊長,什麼意思?”
“我想要的結果,偏偏承受不起。”李青模棱兩可的說道。
秦武朝眨了眨眼睛,他並沒有聽明白,但也沒有再度發問,反而是
向前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隊長,四面都被圍了,咱們還能出去麼?”
“鍾若曦在外面等我,她會爲我們安排一條出路。”
“哦。”秦武朝點了點頭,然後老老實實的跟在李青後面。
兩個人一路向外走,這條路上果然沒有人,很順利就從陳家公館的後門來到了大街上。
遠處那輛軍用吉普的車燈閃爍了兩下,而後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
李青向着那個方向睨了一眼,然而帶着秦武朝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子。
“你似乎不大高興?”駕駛位上的鐘若曦打量了李青一番,輕聲問道。
“已經不能更高興了。”李青悶聲道,“開車吧。”
輕輕點了點下巴,鍾若曦透過內視鏡看了看坐在後排的秦武朝,然後發動了車子。
有鍾若曦在,自然很輕鬆就通過了軍方的封鎖區。特意挑了一條僻靜的街道,避過前面圍堵住街口的媒體記者,鍾若曦將車子一直開到了最外面的街道上。
“在前面停車。”李青沉聲道。
“我不是你的司機。”鍾若曦冷冷的說道。
李青咬了咬牙:“前面有人等我。”
鍾若曦將車停在了路邊,透過車玻璃盯着正前方的那輛黑色轎車:“讓你的手下人先下去,我要同你說幾句話。”
李青向着文揚看了一眼,後者如蒙大赦的蹬開車門跳下了車子,向着那輛黑色轎車跑了過去。
一頭鑽進轎車裡,秦武朝攀住座椅,興沖沖的問前排的文揚:“你把隊長老婆送回去了?”
“嗯,半路碰上她爹,直接就給接走了。”文揚點了點頭,隨後眉梢微微一揚,“車裡的那個是誰?”
“鍾若曦,臨港督察廳的廳長。”
“哦,就那個連大哥都對付不了的女人?”文揚眼底涌起了一抹了然。
秦武朝抿了抿嘴,伸手拍了拍文揚的肩膀:“一會兒說話小心點兒,隊長心情不好。”
“他說要滅掉陳家,現在也辦到了,怎麼還會心情不好?”文揚疑惑的問道。
“可能是...”秦武朝猶豫了一下,“死太多人了吧,這一次陳家連孩子都沒活下來,隊長心裡應該挺難受的,畢竟這件事情因他而起嘛,他可能原本也沒有想到這一仗能慘到這種程度。”
伸出手指捋了捋一頭白髮,文揚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有沒有發現,自從大哥回國之後,心腸就越來越軟了。”
“心腸是不是越來越軟我不知道,不過現在的隊長確實不像以前了。”秦武朝思量了一小會兒說道,“我覺得他越來越好親近,但終究不是好事情。這樣下去,他反而容易害死自己。悲天憫人是這一行當的大忌,這還是當初隊長帶我出山時候交給我的道理,現在一樁樁,一件件,全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人總是會變的,咱們誰都阻擋不了。”文揚目光微凝,隨後又重複了一句,“人總是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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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