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很詫異地看着梵露,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說。
梵露說道:“今中午的宴會,除了龍鍾,還有一個人作陪,就是沈鳴鶴,現在沈家在龍鍾的調停之下,已經跟我家和解了。”
“是嗎?”李時又是一愣,這確實是自己想不到的事情,旋即笑道,“真不愧是商人!”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梵露道,“現在珠寶城的二期已經基本完工,龍鍾這次來就是籌劃珠寶城的項目。”
李時道:“珠寶城的一期讓龍騰雲做成玉石公司,我已經猜到二期也會讓龍家做。”
“可是你猜不到的太多了。”梵露說道,“龍鍾邀請我爸共同打造珠寶城,而且龍鍾準備跟我爸挑頭,聯合廣南的珠寶業同行成立廣南鑑寶大會,你要知道,這對我爸來說可是一個無法抗拒的誘惑。”
“就這麼點事,你爸就無法抗拒了?”李時有點不大理解。
“第一,你應該很清楚廣南成立鑑寶大會對廣南的珠寶業將是一個很大促進,而且就憑我們梵氏的實力,我爸很有希望當上會長。第二,龍鍾聯合其他同行成立鑑寶大會,其實是針對林氏珠寶,這一點其實是掐住了我爸的命門。因爲在廣南,能跟我們梵氏相抗衡的,也就是林氏珠寶廣南分部了,而且我爸多年來跟蘇德厚一直不和。現在龍鍾跟我爸挑頭聯合其他同行,共同對抗蘇德厚,其實就是想繼續聯合全國其他同行共同對付整個林氏,想改變多年來林氏在珠寶行業一家獨大的局面。”
李時笑道:“這個計劃聽起來很宏偉啊!”
“不管怎麼樣,從此以後龍鍾跟我爸又是鐵板一塊,你要想跟龍家作對,也就是向我們梵氏宣戰,這一點你可要想好了!”梵露說。
“這可是難了!”李時撓撓頭,“可是你很清楚,即使我不想跟龍家作對,可是龍家一直對我不依不饒!你爸能讓龍家不再追殺我了嗎?”
“這一點我會跟我爸說的,你放心!”
“那好!”李時倒是顯得很豁達,“你去跟你爸說,讓他做個調停人,我希望跟龍家握手言歡。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龍家繼續挑事,我只好奮起還擊了。”
這倒不是李時真的不記仇,想跟龍家來個“冤家宜解不宜結”,而是李時很清楚龍鍾父子的陰暗心理,自己能過去心裡這道坎兒,他們也過不去!
龍鍾讓沈鳴鶴跟梵之德把酒言歡,盡棄前嫌,還要幫着成立鑑寶大會,聯合同行共同打壓蘇德厚,其實這一切的行動,都不過是想把梵之德拉入他們的陣營,讓梵之德成爲他們的擋箭牌而已。
對於龍鍾的到來,李時舉得自己只能這樣理解:那就是龍家已經全面打上門來了。
……
捅了黑社會這事在表面上算是已經了結,孫成清點損失,結果令人觸目驚心。首先他自身,做了一個假鼻樑。然後是廠裡五個受傷的,光醫藥費就幾十萬,還不包括其中一個手被砸碎的傷殘。
冷庫的壓縮機組被砸壞了要一筆錢,冷庫裡因爲壞了機組而壞掉的蔬菜也是一筆錢,廠裡其他被打砸壞的東西也是一大筆錢,還有家裡被黑社會進去打砸了一遍……因爲搗了蘇小成一拳,踢了蘇小成一腳,孫成就立時到了傾家蕩產的地步。
至於受傷的周炳強,正應了那句“吃虧是福”的古話。
當時在酒店的雅間裡,表面上看周炳強吃了虧,孫成他們都跑了,沒被打,沒吃虧,甚至孫成還打了人家,佔了便宜。末後呢,佔了便宜的簡直要傾家蕩產了。
吃虧的周炳強呢,因爲那個虧換個平安。所謂平安是沒有被蘇小成盯上,不過他確實是被打得很慘,下邊被踢破了自不必說,後腦捱了那一湯碗,很重,顱骨骨折,腦子裡進血,導致顱壓升高,眼也不看事了,耳朵也聽不到了,頭疼,嘔吐……受了許多罪,花了許多錢纔回復正常。
孫成遇到那麼大的事兒,平常說不借錢的兄弟們再也不能坐視,紛紛解囊。別的不說,首先孫成本人和廠裡那五個人的醫藥費得先交吧,廠裡的正常生產不能停吧,冷庫的機組還得運轉吧。
李時在牡丹的投資全部泡了湯,現在玉石公司剛開業不久,還得跟人拼價格,弄得手裡沒閒錢了,但是仍然湊了幾十萬給孫成,幫他共度難關。
亂哄哄好幾天,總算漸漸平息,孫成的廠子恢復正常,住院的也大多康復。
孫成做假鼻樑的時候順便把鼻子塑了塑形,你還別說,就是改變這一點點,就能很明顯地看出他比以前英俊多了——這也算因禍得福吧。按理說孫老闆變得英俊,再去戳鼓服務員一類應該更有資本;不過經此一役,不知道他是不是從中得到了教訓。
諸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孫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趕着去辦,那就是弄份厚禮去瞎豹那裡,對人家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謝。
白天因爲這幾天都是很忙,孫成在忙了一天之後的傍晚,買了許多貴重禮物,約上李時,帶着老婆孩子,去答謝瞎豹。
瞎豹一個人清淨慣了,本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這些人裡面有李時,其實他這幾天一直在等着李時再次出現的,現在看李時也來了,由不得他不高興。
“你們來得真巧,今下午還有別人來看我,正好湊一桌。”瞎豹呵呵笑着說。
瞎豹這孤零零的兩間屋子在樹林的邊緣,靠近南倉江的堤壩,屋前是個光滑乾淨的空場,空場上方用四根柱子撐起一個涼棚,如果是夏天的話,上面肯定會爬滿了葫蘆秧,墜下一個個即將成熟的大葫蘆。
空場往南是一條不寬不窄的土路——也可以把這條土路理解爲一道水壩,因爲這條路在自己的兩側分出來兩個很大的荷塘,路兩邊栽着很粗大的垂柳,全部歪歪扭扭顯現着年歲的長久。扶着冬天的垂柳往下看,會看到池塘裡的殘荷。
孫成的老婆本來就是跟着來幹活的,讓孫成抱着孩子,裡裡外外地涮茶碗,拿桌子,沏茶倒水地忙活。
瞎豹看孫成除了買了許多現成的酒菜以外,還割了很大一塊豬肉,來了興趣,說給大夥做個拿手菜。陪着客人閒談的同時,他還幹着一項副業——拿一大塊肉細細剁着,說要做蒸肉。
李時看着瞎豹剁肉,問他平常是不是帶着兩個荷葉去買肉,稱好了用荷葉包回來。他想起初中時學《魯提轄拳打鎮關西》,說把那肉“細細地切做臊子,把荷葉包了”,當時真羨慕古人,沒有那麼多發明,沒有那麼多化學的、人工的東西,一切都是天然的,包肉不用報紙、塑料袋一類,用荷葉,這肉該是多麼鮮美的味道!
“撲哧,撲哧”的聲音從那邊另一個池塘裡面傳來,李時透過堤壩看過去,這才發現那個池塘裡有個女孩正在裡面挖泥。雖然是暖冬,到現在還沒封地,但是池塘的淤泥裡全是冰花,但是想不到那個女孩好像不怕冷似的。捲起褲腿踩在泥裡,淤泥沒過她的膝蓋了,她卻全然不顧,只是專心地往更深的淤泥裡面踩着。
踩了幾下,女孩彎下腰去,把嫩藕一般的胳膊伸進淤泥摸索一下,然後慢慢拉出一支長長的蓮藕——原來她在踩藕。
接連拉出幾支藕之後,看來差不多了,女孩把蓮藕攏到一起,兩手合抱着走到池塘邊上,先把蓮藕放下,然後在冰水裡把腿和胳膊大略洗了一下。
腿上和胳膊上的黑泥洗去,露出女孩原本的肌膚,泛着白玉石般的光澤,即便僅僅能看到這一小部分肌膚,就能讓人聯想到青春女孩全身的肌膚,顯得她渾身上下都很結實似的。
女孩攏着蓮藕走過來,看到屋前站着的李時,愣了一愣。
李時也認出她來了,這不是梵露的同學雷妍嗎?上次自己被張明陷害,她曾經來幫過自己,她是個刑事律師。
“哦,是你啊!”雷妍也認出李時來了,朝他甜甜地一笑,展示着手裡的蓮藕,“新鮮甘甜的蓮藕,一會兒煮給你吃啊!”進屋了。
李時感到很奇怪,當初第一次見雷妍的時候,感覺她是個很嚴肅的人啊!現在對着自己甜甜一笑,好像跟她刑事律師的身份不相符合,應該更像個青春活潑的鄰家少女。
天色開始昏暗,屋裡冒出了熱氣,看來那蓮藕已經下鍋。
雷妍已經進屋擦洗乾淨,穿戴好了,現在站在一顆冬天的柳樹下往荷塘裡看那些殘荷。天矇矇黑,樹下的女孩被微風吹起衣袂,別有一種飄逸的美麗,李時不禁偷偷地看得呆了。
剛纔雷妍從自己身邊走過,帶起一股淡淡的香氣,這香氣極細膩,略帶一絲清甜,香氣飄過,好像帶動了空氣,空氣流動變成了微風,微風帶着香氣一縷一縷地飄過來。
天完全黑下來,屋裡的電燈現在越發地明亮。
茶碗茶壺全部放進茶盤拿到地上,酒杯和筷子擺上桌子,熱騰騰、香噴噴的蒸肉也端了上來,佔去了桌子很大的面積,那些現成的菜餚擺在了蒸肉的周圍,女孩煮的蓮藕也撈出來佐着下酒,冒着絕對新鮮的熱氣。
孫成白酒啤酒的買了許多,隨便各人的愛好。李時不願意喝白酒,瞎豹就把剛打開的白酒放在一邊,都跟他一樣喝啤酒。孫成的老婆不喝酒,女孩雷妍也不喝酒,只是靜靜地掰着蓮藕吃,兩隻小手是那樣地白皙圓潤。
瞎豹看起來心情相當好,拿一個杯子“嘭”一聲敦在雷妍面前的桌子上:“小妍今晚上一定得喝,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準備給你找個師弟!”
“啊,師弟?”李時手裡端着個茶杯剛喝了口茶,一聽這話激動得茶杯差點脫手。
李時心說自己已經練得處變不驚了,爲什麼聽了這話居然激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