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
吹綠了小河兩岸,滿山的青黛,卻吹不開水水心中的堅冰。
就像感冒不可怕,可怕的重感那樣,水水再次昏厥後,就再次發起了高燒。
這次昏迷的時間,比上一次還要長。
其實,她在當晚深夜就已經醒來,也看到了陸寧就像前兩天那樣,趴在病牀前陪伴着她--她只需喝幾口熱粥,調整好心態,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的了。
她卻不想那樣,只想就這樣昏迷下去,最好是不再醒來。
誰都知道,精神狀態對於病人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就像身患絕症的人,如果總是處於極度消沉、悲觀絕望中,那麼他的生命之火,就會越來越弱,最終徹底熄滅。
反之,只要放平心態,以輕鬆、樂觀的精神狀態,來笑傲病魔,那麼康復的可能性就很大。
水水對這個世界已經徹底的絕望,只是盼着自己能在昏迷中,悄然離開這個醜陋的世界。
所以,病魔趁着她的精氣神極度消沉時,迅猛擴展,儘可能吞噬着她的生氣。
但很幸運的是,無論水水姐有多麼的想就此死去,可她健康的身體,卻不甘接受她可笑的心願:大姐,咱只是區區發燒而已,沒必要搞得跟患了絕症那樣吧?
病魔也很沮喪,發現無論怎麼發威,都無法撲滅水水的生命之火後,只能在她第二次高燒昏迷後的第三天上午,不甘的哀嚎着退走。
我真特麼的傻,就因爲被一個臭男人,騷娘們給聯手玩兒了一次,就想死要活的,這對得起我這副美麗的臭皮囊嗎?
水水不情不願的睜開眼時,笑了。
“嚯嚯,看來是燒傻了。”
那個討厭異常的男人聲音,在旁邊響起:“要不然也不會在剛睜開眼,就笑。”
“我真希望我被燒傻的,那樣最起碼可以忘記很多噁心的事。”
笑容依舊在水水姐嘴角綻放着,側臉看向了陸寧。
貌似,陸寧的氣色,比她清醒時更憔悴了些,雙眼中滿是紅絲。
這是他連續幾天幾夜,衣不解帶伺候她的‘收穫’。
定定看着男人,水水忽然驚駭的發現:她心海的堅冰,正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消融。
無論她有多麼噁心這個男人,可陸寧確是始終盡情的陪伴着她的。
陸寧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她心海中的堅冰,再次迅速凍結:“別感激我啊,我伺候你,就是想討好你,讓你把葉明媚那套在東城區的樓層給我。”
“我會給你的。”
水水呆愣片刻,才淡淡的問道:“我這次,昏睡了幾天?”
陸寧拿過手機,遞給了她:“自己看日期。”
“呵呵,沒想到區區的感冒發燒,會讓我昏迷這麼久,看來,我的身體實在糟糕透了。”
水水把手機隨手拋在枕頭邊,勉強坐了起來,說:“我要喝粥,稀粥。”
這次,她纔不會再拿捏出小女孩撒嬌的樣子,讓陸寧拿勺子喂她。
只要想到那一幕,就想嘔吐:是在噁心自己,當初怎麼會那麼不要臉。
“能不能幫我去外面曬曬太陽?”
吃了一小碗的稀粥後,她又提出了這個要求:“放心,我不會讓你白忙活的,有報酬。想要多少,隨你開價。”
“你是大老闆,看着給吧,一分錢不嫌少,一萬塊不嫌多。”
陸寧很高興的樣子,臉上帶着諂媚的嘴臉,扶着水水走出房間。
站在住院部大廳門前的花壇邊,水水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又接着皺眉說:“這地方的氣味不好聞,我想回家調養。”
“沒問題,我馬上去辦出院手續,你就在這兒等好了。”
對水水的要求,陸寧沒有任何的意見。
確實,他也聞夠了醫院內這種難聞的氣息。
扶着水水坐在花壇前的長椅上後,陸寧去辦理出院手續了。
“哇,哇!”
一陣嬰兒嘹亮的啼哭聲,驚醒了盯着花壇發呆的水水,擡頭看去。
一個剛出生才七八天的小生命,大聲抗議着年輕的父親:能不能別這麼毛手毛腳,搞得本少很不舒服哇。
當祖母的趕緊把孫子接過去,連聲埋怨兒子不會抱孩子。
那麼五大三粗的漢子,被老孃守着好多人訓斥,沒有半點的不快,只是嘿嘿傻笑,屁顛屁顛的跑前跑後。
望着那邊,水水笑了。
相信很多人都被漢子的幸福給傳染,感受到了新生的蓬勃朝氣,繼而疏忽了醫院本來就是個負能量扎堆的地方:絕大多數人,都是一臉嚴肅的。
老李就是這樣,手裡花籃中怒放的花朵,都無法稀釋他眉宇間的憂愁,最多在聽到孩子哭聲時,下意識的擡頭看一眼,接着就低下了頭。
就在低頭的瞬間,他的腳步停下了。
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水暗影。
“老李。”
在他看過去後,水水笑着跟他打招呼。
老李馬上快步走了過去,很驚訝的樣子:“水總,您這是怎麼了?”
“沒啥,就是前兩天感冒了,來掛了幾天吊瓶。”
敷衍了一句後,水水就問:“你來醫院看誰呢?”
“我老婆,前天心臟病又犯了,幸虧女兒在家。”
“嫂子不要緊吧?”
“沒事,現在已經穩定了。”
“那就好。”
水水點了點頭,看似隨意的問:“我記得,你不是去遠處執行任務了?”
“早就回來了。”
老李猶豫了下,才接着低聲說:“失敗了。”
“失敗了?”
水水眉頭皺起,問道:“失敗了,是什麼意思?”
“沒能攔住那個東西,她已經混進了中原。”
老李苦笑着說:“足有兩千多人,在古羌縣城那邊設防,後來又動用了數千軍警,幾乎把那邊的地皮都翻過來了,也沒找到她--搞得,很被動。”
“這麼多人,還擋不住那個東西,都是吃屎長大的?”
水水本能的說出這句話時,才意識到老李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員。
不過,她纔沒打算道歉,最多也就是在看出老李臉色有些尷尬後,轉移了話題:“這樣說的話,災難要無法避免的發生了?”
老李搖了搖頭:“也不盡然,我們還有最後一絲希望。”
看水水只是看着自己,沒打算說話後,老李只好繼續說:“我聽說,那個東西要想興風作浪,必須得先找到一朵彼岸花。”
水水雙眸眯了起來,緩緩問道:“這朵花,是長在人身上的,對吧?”
老李點了下頭。
“那個東西,找到彼岸花後,要做什麼?”
水水又問。
老李苦笑着回答的話,有些驢脣不對馬嘴:“水總,我不是您。現在的風聲--也不是以前的風聲了。聽說,上面有意取消這個部門。”
水水沒
有再說話。
她不用再問什麼,就已經明白了老李的意思。
沉默半晌後,她才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唉,老李,你去陪嫂子吧,替我轉達一個問候。”
“謝謝水總。”
現在情緒低落的老李,也沒繼續交談的興致,低聲道謝後,轉身走了。
水水在當風聲老大時,隨便出去一個小兵,就能對地方那些副處級官員吆五喝六的,更有着‘先斬後奏’的特權。
可隨着水水的離開(或許是天狼星的隕落),風聲部門的崇高地位,就迅速淪落,竟然到了要被取消的地步了。
或許,這是老人的意思吧?
“出院手續辦好了。”
就在水水眼神茫然的盯着某處發呆時,陸寧走到了她身邊:“那些臉盆啥的,沒要,只拿了你的衣服。”
“嗯,那就走吧。”
水水慵懶的嗯了聲,站起來走向停車場。
陸寧爲她關上車門後,才上車打火,緩緩駛出了醫院。
“有心事?”
車子駛出市區後,陸寧忍不住問始終皺眉不語的水水。
他能確定:水暗影皺眉,可不是因爲他。
“你去辦理出院手續時,我看到老李了。”
水水稍稍落下車窗,任由暖風吹起她的髮絲:“我跟你說過,前些天老李去了西北,希望能阻攔天狼星隕落後的某個邪物,結果失敗了。”
陸寧放緩了車速,側臉看着她:“那個邪物涉足中原了?”
水水忽而笑了下,回頭也看着他:“老李跟我說,那個代表着災難即將降臨的邪物,還有一件事要做--她在尋找一朵彼岸花。”
“尋找一朵彼岸花?”
陸寧眼角急促的跳了下:“她爲啥要找彼岸花?”
陳婉約曾經告訴過他,說當世身上攜帶彼岸花的人,不會超過七個人。
他跟宋楚詞身上都有這朵花(水水也曾經說過,那個導致天狼星隕落的邪物身上,好像也有這樣一朵花),至於其他人是誰,他不知道。
卻能從水水的這番話中,聽出那個邪物要尋找的彼岸花,很可能是他,或者是宋楚詞。
那麼,那個邪物,爲啥要找彼岸花?
水水也不知道:“如果我還是風聲老大,就好了。”
頓了頓,她又說:“但我有種預感,你們兄妹倆個人,或許就是她找的目標。”
陸寧沒有再說啥,點上一顆煙後落下了車窗,左肘搭在車窗上,加快了車速。
看着默不作聲的陸寧,水水忽然笑了:“我現在很開心。”
“是預感到我要倒黴了吧?”
沉默的陸寧也笑了。
“我保證,當聽到你的死訊傳來後,我會放鞭炮,慶祝世界上少了個人渣。”
她又笑了,花枝亂顫的樣子:“當然了,我也是個人渣,還有葉明媚,更是披着一身高貴皮囊的人渣,死後註定會進十八層地獄的。”
“我不是人渣,從來都不是。”
陸寧淡淡的說着,猛地把油門踩到了底。
火紅色的法拉利,很快就化爲一道幻影,低低咆哮着向前疾馳。
本該四十分鐘才能跑完的路程,陸寧用了二十五分鐘就到了。
這讓她見識了啥纔是真正的快車手。
爲表示對他的欽佩之情,車子剛停下,水水就推開車門,低頭嘔吐了起來。
滔滔不絕,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