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一出正中羅念桐下懷,他要的就是劉德仁迫不及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跟着劉德仁去,怎麼能找到修羅石喚醒蘇蘇呢。
於是兩人吃完飯,一刻也不耽擱的跟着劉德仁下鄉去。
劉德仁所住的村子叫蘭臺,聽起來詩情畫意得很,離金甲街大約十七八公里的樣子,一路走的全是田間地頭山上,曲曲曲折的小路才走完一段,眼看就要到頭了,卻又馬上跟着冒出來一段,似乎永遠也走不完——無窮無盡。
雲可可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的山路,累得氣喘吁吁的。羅念桐無奈之下值得扶着她,加之剛纔抽空還去採購了一些東西背在身上,這會兒他也覺得稍微有點累了。
“幸好平時身體鍛鍊從沒間斷過。”羅念桐暗自慶幸自己抉擇的英明。
劉德仁是山裡長大的人,這十幾公里山路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行走如風,時不時的催促後面羅、雲兩人快一點,口氣很是有些不耐煩,但臉色又極力做出溫和親切憨厚的樣子來,似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說錯話,羅念桐他們就不去他家做客一樣。
羅念桐把他一切舉動都看在眼裡,但他猜不透究竟是真的嫌棄他們走得慢呢,或者還是有其他意思。他擅長解夢,猜人心思這塊還是得交給雲可可來做比較保險。
“可可,你看看他在想什麼。”羅念桐湊近雲可可耳邊低聲問她。
雲可可正累得很,一步步挪着步子往前移,聞言更是放慢了腳步,掃了幾眼在前面走得飛快的劉德仁,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兩個字:“陰謀!”
羅念桐知道劉德仁這裡肯定有陰謀,沒陰謀他還不會來呢。“什麼樣的陰謀?能看出來嗎?”他問。
這時候,羅念桐忽然覺得自己無比依賴起可可的判斷來。
雲可可又掃了兩眼劉德仁,見他仍然還是保持那樣的姿勢走路,心裡有底了,悄聲問羅念桐:“你的揹包裡有刀沒?或者辣椒水這些東西?總之要防身用的,我看這人不簡單,一路上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但偏偏又不敢得罪我們,急不可耐的要我們去他家……似乎已經準備好大全套等我們跳進去。”
羅念桐心裡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莫名其妙的的冒出來,“是和修羅石有關的圈套?”
雲可可搖搖頭,低聲道:“不……不像。你看他這一路兩隻手一直緊握成拳頭,顯然是在極力壓抑自己某種情緒。他和我們說話,眼神裡帶着嫌惡,表情卻又是裝出來的親切,偶爾眉目之間又流露出歡喜無比的神情來。你說,什麼樣的事才值得他這樣複雜糾結?”
羅念桐不笨,他想了想,說:“似乎好像引誘仇人一步步跳進圈子裡的樣子。壓抑情緒是怕自己突然爆發,我們立馬退回去,他就功虧一簣。嫌惡是真正討厭我們,裝親切這個不用說,是騙我們跟着他去。歡喜是因爲一直以來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
雲可可點點頭,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千瓦要小心,這人以及他住的地方,只怕都有兇險。”
羅念桐心裡一動,忍不住握住可可的手,柔聲道:“你知道前面有兇險也要跟着我去?”
雲可可是情感性近視眼,她看不懂羅念桐此刻的表情和突如其來的溫柔是什麼意思,蘇蘇是橫亙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蓬州我也回不去了。不跟着你去開開眼界的話,還能去哪裡呢。”雲可可換成一副俏皮口氣,雲淡風輕地說。
羅念桐也不敢往深裡去想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既然前路莫測,還是不要叫可可冒險好了。他當下就叫可可回去街上等他。
雲可可堅決的拒絕了他的提議,說無論如何也要一起去。
羅念桐知道可可的脾氣,她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改變,她要與他同闖虎穴,想到這裡,一時他心裡不知是喜是悲。
前面的劉德仁自然不知道不過短短這麼會兒工夫,羅、雲兩人已經隱約猜到了他的心思,他還是依舊用不自然的親切語調不斷催兩人快點快點再快點。
到劉德仁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劉德仁家裡就他一個人,據他自己說老婆孩子和父母一起住在別處,等帶羅念桐他們去認識他的家人。
羅念桐和雲可可兩人都不動聲色的附和說那當然好,彼此又說了些客氣話。然後劉德仁去廚房煮飯燒水,待兩人吃過飯又去收拾牀鋪這些自不不必提。
晚上,出於本地規矩,羅念桐不可能被安排和可可睡一起,他又不放心可可一個人單睡,於是找了個藉口在她門邊打了地鋪隨便湊合。
劉德仁也不多話,安排好兩人的住宿以後,自己也去房間睡覺。
羅念桐和雲可可兩人都不敢深睡,怕夜裡出事。
果然,半夜的時候,屋外傳來霍霍的磨刀聲:哧——哧哧——,一下又一下,不緊不慢。
雲可可很快驚醒,起來開門查看羅念桐的狀況,哪知羅念桐也醒了,剛推開大門。
門外,月光皎潔,樹影婆娑,一個人影正背對着他們奮力的磨刀,雪亮的刀光一閃一閃……
“誰!”羅念桐一邊說,一邊隨手操起放在門邊的扁擔,全神戒備。
豈料那人很快回過頭來,咧嘴一笑,憨厚地說:“我在磨殺豬刀,你們是貴客,難得來一次,明天我爸爸生日,要請全村的人吃飯,得一頭豬纔夠。”
原來是劉德仁,羅念桐稍微鬆了口氣。
劉德仁說話的時候,手下仍然沒停,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節奏磨刀,“是不是吵到兩位貴客睡覺了?”他說,“不好意思,我輕聲點。這刀很久沒用了,不鋒利的話,殺不死豬……你也曉得,我們農村人都講究這些,尤其有是我爸爸的生日,那多不吉利。”
說完他又憨厚的嘿嘿一笑,叫他們趕緊睡覺,不然明天沒精神趕路去他父母那邊。
羅念桐覺得他口口聲聲的說的豬,其實是指的自己和雲可可。可是,他不能退縮,蘇蘇還在等着拿修羅石回去。
羅念桐說了兩句叫他早點睡的客套話,轉身回去,卻見昏暗中可可正看着自己。
“可可,你還是回去吧。這裡很危險。”他走過去柔聲勸她,“我不能讓你因爲我而冒險。你爸爸還在蓬州等你。”
羅念桐看不清可可的臉,只見她搖了搖頭,根本不接自己的話茬,以不容置疑的口氣低聲說:“我們輪流休息,防備着點。”
羅念桐還待再勸,可可已經擺擺手,轉身回去休息了。
劉德仁磨刀一直磨到了下半夜才完,羅念桐和雲可可兩人輪換睡覺,總算熬到了天亮。
這夜羅念桐亂八七糟的做了很多夢,一會兒夢見蘇蘇一會兒又夢見可可,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夢見自己變成一條魚,讓人把他帶到一個黑暗的地方,那人面色黝黑,轉身變成一個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來殺他,結果他一轉身又變成人,奮力拼逃,“通”的一聲跳進水裡,跟着找出一顆避水珠來,不等他細看,那人已然拿着刀朝他面門劈了過來……
這個夢羅念桐記得非常清楚,以至於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他還覺得心有餘悸。那人拿刀要殺他的感覺太真實了。他明白這是由於晚上看見劉德仁磨刀,心裡有些懼怕的原因,但同時,這也是個預示性的夢,避水珠能分水,是工具,代表他能跟着那個拿刀的人,找到繼續前行的法寶,也可以說是線索,但同時,他自己也是魚肉,那拿刀人是刀俎,這一關,能不能逃脫,還是個未知數。
毫無疑問,拿刀人就是劉德仁。羅念桐完全相信潛意識裡那個聰明的自己,通過夢給自己指出的這個答案。
劉德仁一大早就煮好了早飯給羅、雲二人,他渾身上下穿得煥然一新,但一張臉仍然緊繃着,雖然勉力微笑,但仍然逃不過雲可可的眼睛,就連他走路的姿勢都有些不自然。
雲可可知道這是因爲他太緊張的緣故,同時換上一身新衣服,似乎又是爲了什麼事刻意的隆重。如果要殺人,那不用穿這麼隆重吧。“難道真是他爸爸的生日?”雲可可缺少社會經驗,一時間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吃完早飯,劉德仁說他父母住在蘭臺村最高的山那邊,因此得早點趕路。說完連碗筷都不收拾,就示意羅雲兩人跟他出發。
路上,劉德仁毫不避諱的帶着那把明晃晃的殺豬刀,走了一段時間,他心情似乎輕鬆起來,自己哼起小曲來:“正月裡來……是新春~~~~~家家戶戶……”唱到這裡,他又似乎想起什麼來,收住腳,對羅念桐說:“你們說怪不怪,昨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在我小時候一直欺負我的那家人,不曉得爲啥子自己跑到我手上來,我手掌輕輕一合攏,就他們就像爛泥巴一樣死了。你看,奇怪吧……我從來想也沒想起他們來!”
他當然不知道羅念桐最會解夢,因此當成閒龍門陣一樣說得雲淡風輕,羅念桐聽得卻是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