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素還是認爲以後現金儘量換成房子和車子。
車子他能洗白,賣出去一樣是錢。房子是固定資產,只要不用他名字買也足夠安全。
錢在賬戶裡多了,總讓他心驚肉跳,他總覺得哪裡有問題。但是每每努力去想,又想不出什麼名堂。
下了飛機兩人在機場打車去香山,司機要價800,顯然坐飛機的檔次和坐火車的不一樣。蒲素問了兩輛車都是這個價,也就沒法計較了。
快到香山的時候,他給阿標打電話,阿標還在睡覺。
“我們到上次的倉庫見面嗎?”
“不繫啦,你到大欖碼頭客運站等我,我去接你。”
接着蒲素在華富從出租車裡下來,換到自己車後把孫莉先送到門口,就往阿標說的碼頭開。
路上他給郭娟又去了個電話,她果然買了一套89平方的小戶型,沒有出乎他的意料。
郭娟本質很是淳樸,兩個選擇裡肯定是選價格低的那個。
而且她選的那一套在蒲泓樓下,以後串門方便了。
“下午不要亂跑了,到百貨大樓買複印機打印機,隨時可以到銀行的。”
“放心吧,我知道了。”
郭娟現在也是越來越聽話了,昨天孫莉來她都沒鬧,大概是認清現實了,而且孫莉確實各方面讓人無話可說。
到了碼頭,沒想到阿標已經到了。看到蒲素開着他的車過來,坐在車裡的他按按喇叭,讓蒲素跟着他。
一路上這小子在前面車子開的飛快,蒲素畢竟是新手跟着很吃力。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纔到一個小漁村。
按照路程推算,這裡大概不算香山地界了。
漁村很原始,像是美國戰爭電影裡越南的鄉下漁村。幾個小孩蓬頭垢面,穿着破破爛爛在村子裡圍着他們的車奔跑。
村裡瀰漫着令人作嘔難聞的氣味,不是單純的海邊臭鹹魚味道,而是類似化工廠的刺鼻氣味。
村子不大,頂頭有個漁船碼頭。停着一艘鐵皮駁船,還有幾艘漁船,外殼看上去都是破破爛爛。
只是都有一根粗大的皮管從船上接到村裡的房子,像是在抽油。
看到阿標在這裡停車,他也跟着停好下車。
“這是在幹嗎?”
雖然知道最好不問,蒲素還是忍不住問了。
“洗油啦……”
“洗油?”
“對面來的是紅油的嘛,在這裡脫色啦,不然紅油很顯眼的啦……”
原來那幾艘漁船都是改裝的走私柴油船。船艙改裝成儲油艙,靠在這裡抽油到岸上,在這個村子裡脫色加工。
蒲素不說話了,跟着阿標在幾棟磚瓦房中穿過一條狹窄的一線天,走了十來分鐘。
從一線天一走出去眼前就是一個天然海灣,一艘滾裝船靠在海灣裡,船幫上搭着跳板。
這天然海灣隱蔽性很好,而且絕對避風。後來他才知道,這個地方就叫避風塘,和內地一家連鎖的粵式餐飲名字一模一樣。
滾裝船上看不到一個人影,沿着石頭崖壁背風處搭着一排鐵皮棚,裡面出來兩個漁民打扮的人,赤着腳卷着褲腿,手裡卻都拿着海事衛星電話。
“甘叔,我帶兄弟來咗……”
阿標和其中一箇中年打着招呼。
“嗯,我哋早知了。”
“進來睇!”
阿標轉身示意蒲素跟他進鐵皮棚。
鐵皮棚裡五輛鋥亮的汽車一字排開,兩部跑車,造型很科幻,蒲素不認識車標,應該是別人預定的車款。
剩下三輛都是蒲素要的奔馳S系,一輛就是奔馳展示廳看到的S600,剩下兩輛都是S320。
蒲素首先看到三輛車都是左方向,基本上就放了心。車子成色十足,從外觀漆水上看純粹就是新車。
阿標從中年人手裡拿了鑰匙給蒲素點火。聲音正常,在看公里數才四千多公里多。
“我能開一圈嗎?”
他低聲問阿標。
“放心,沒問題的。你要這樣,他們不高興的。”
阿標聲音比他還低。
“他們都是簡叔的老朋友,沒問題的。”
“多少錢?”
“你自己問。”
“甘叔,這輛多少錢?”
“簡叔的小兄弟,介個數啦。”
甘叔伸出三個手指。
“那兩輛呢?”
“一樣的啦。”
“我們做事情,簡叔要下面小兄弟做哪樣都是一樣的啦。”
甘叔的普通話很不好,好不容易他反覆說幾遍蒲素才明白意思。
甘叔的意思是,“既然是指定要什麼車,那什麼車價格都一樣,反正是動一次手。”
“搞夏利是搞一次,搞飛機也是搞一次,而運過來的成本和風險則是一樣的。”
“你帶錢了嗎?”
“我現在讓桑海轉賬給你。”
蒲素和阿標說道。
“你定好了就行,其他不用操心。”
“不過我勸你不要猶豫,甘叔在道上是出名的義氣。不是等你,昨晚就開船走了。”
“那你幫我給100萬給他,多出的10萬當做簡叔小弟孝敬的茶水錢。”
說完他給郭娟打電話,讓她馬上匯100萬到阿標賬戶,匯完了給他電話。
阿標打開他的後備箱,拿出一個編織袋。裡面應該正好是100萬,交給甘叔後兩人用粵語快速的說着什麼。
過一會兒,甘叔衝着蒲素豎起了大拇指。一字一句說道:“好靚仔,懂做人!講義氣!”
另一箇中年人則接過編織袋,出了鐵皮棚上了跳板,過一會兒船艙裡又出來兩個人,其中還有一箇中年婦女抱着娃娃,然後噠噠噠馬達開始發動。
甘叔走過來拍了拍蒲素肩膀,說了一堆鄉音濃郁的粵東話後就上了船。
蒲素一個字沒聽懂……
“甘叔是汕潮人,你聽不懂就對了。”
“他說希望以後還和你交易,有事讓我們通知他就行。下次早點來,請你上船喝他老婆煲的艇仔粥,這次他急着走就沒時間請你啦。”
“他們在這裡卸貨,不怕走漏風聲嗎?”
“怕個卵,到村裡就這一條土路,我們從大路一過來,隔着8公里村子裡就知道了。他們認識我的車,所以沒事。”
“海上過來一堵這海灣,根本跑不掉。”
蒲素看着滾裝船慢慢駛離臨時碼頭說道。
“海上?船一開出去就不歸我們這裡海警管了。”
“你是不是以爲這船速度很慢?發動機比你剛買的奔馳都貴……”
“哦,我不懂。”
“標哥,問題來了,咱們怎麼開回去?”
“一輛車給一千,村裡有人幫你開到香山市區,只能送到香山。”
“行,那我們過去。送到華富停車場,我在大堂等。”
蒲素把三把車鑰匙和3000元現金交給阿標,阿標熟門熟路帶着他回到村子,鑽到一個瓦房裡。
“OK了,等會送到了,他們會打你電話。”
“謝謝你了,標哥。”
“兄弟之間不用客氣,但是你身邊不跟個人這樣不行。”
“你標哥都沒跟個人,我哪裡敢。”
“我身邊的人出賣我們了……”
“嗯?”
“就是那個阿華。”
“難怪很久沒看到他了。”
“你看不到他了。”
……
看到阿標陰狠地說出這句蒲素頓時不敢接話了,他不會天真的認爲這是一句發泄般的詛咒。
“怕不怕?”
阿標帶着戲謔地表情看着蒲素。
“我怕個鳥毛!”
“我是差點在內地殺了人跑出來的,現在還在被追捕!”
“哈哈哈,我就看蒲兄弟不一般。走,我們往華富開,你跟着我。”
“標哥!”
“點阿?”
“你在前面開慢點啊!”
回程好在之前打過招呼,阿標在前面開開等等總算沒把蒲素拉下。到了華富兩人進了咖啡吧點了兩杯生啤坐着等。
“蒲兄弟,接着說,我以爲你當兵回來的……”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見義勇爲一時失手差點出人命。”
接着蒲素把他的事情不增不減說了一遍。
告訴阿標他的事情不是他一時衝動,而是到了這個地步再瞞着反而不好。
雙方合作到現在阿標差不多算是自己的財神爺,而且對自己真心不錯。
今天墊出100萬就足以說明,他隨隨便便能拿出100萬,昨天他自己就可以把車接了,加價賣給自己。
40萬一輛、哪怕50萬自己都會買,但是人家講信義沒那麼做,反而還墊資幫自己付了款。
而且自己一直以來的行事,很多方面在外人看來是有點鬼鬼祟祟的,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誤會了反而不好。
雙方已經合作到這個份上,都在犯罪的泥潭裡抱着打滾了,自己那點破事還值當藏着掖着嗎?
他買過刑法書籍查過,走私罪可不比他的重傷害輕到哪。
而且他對照過,直至今天他做的事已經構成司法解釋裡的數額較大。更何況還都是收髒,今天事嚴格來說可以構成指使跨境盜竊且數額巨大……
“那蒲兄弟怎麼來的香山呢?”
“以前認識郭娟,所以出事後沒地方去就來找她了。”
“你和郭娟是什麼關係?”
“好朋友,怎麼了?”
“你要小心那個羅美娟,她和郭娟以前的一個朋友有來往。”
“郭娟的朋友?”
“你知道郭娟的事嗎?”
“什麼事?真的不知道,她沒和我說過。”
“美國佬的一個馬仔,一直在勾她。郭娟後來也答應和他談朋友,然後有一天把她灌醉了和幾個兄弟一起就……”
“臥槽!是誰?”
“後來,馬仔的老婆知道了,限令她年前滾出香山,再見到她就潑硫酸……”
“臥槽!是誰?我弄死他。”
“算啦,蒲兄弟。在香山你弄不贏的……”
蒲素後來怎麼問阿標,他都不願意說是誰。只讓他忍忍算了,事情都過去了。
“那你怎麼不幫忙?”
“當時大家都是兄弟啦,郭娟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
“哎,她好慘的啦。”
阿標嘆了口氣說道。
他不知道郭娟現在和蒲素在一起做事,只以爲兩人是一般的朋友。如果知道內情,估計他也不會和蒲素說這些。
蒲素又追問了一會,阿標始終不鬆口。他也就放棄了,準備找找其他辦法。
過會兒車子開來了,兩人出去讓三個漁民把車停好,看到他們又卸了香山車牌帶走了。
“咱兄弟兩到富華宮喝一杯?”
收好車鑰匙,蒲素請阿標吃飯。阿標也沒啥安排,兩人去富華宮要了個小包房,阿標車裡後備箱就有洋酒,拿了一瓶在包房裡兩人對飲。
“那個美國佬是什麼來路?好像名氣很大。”
“簡叔上次說他們八個人游水到對面,死的死抓的抓,最後只剩兩個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印象很深。”
“另外一個就是他了。”
“呃,那……”
“不要問了,他們早就各走各路了。”
“對了,標哥,汽車修理你認識嗎?”
“點啊?”
“我想要發動機號、車架號、這些我不會看。”
“你想做什麼?”
“拿到這些,再給車子拍張照片寄到內地讓那邊幫我上手續。”
“內地哪裡?桑海?你能上手續?”
“不能上手續我要這車幹嘛?”
“我以爲你要套牌賣掉啊。”
“就和大哥大燒機一樣的啦。”
“不是,我是打算在南州上牌,然後到桑海過戶當二手車賣。”
“猴賽雷!等等,我給簡叔打個電話。”
然後阿標拿着電話出去給簡叔打電話。
“簡叔在廈門,過幾天回來要見你。”
阿標進來興沖沖地和蒲素說道。
“其實,我也是試一下,萬一不成想辦法處理掉也不會虧。”
“我現在還沒把握。”
“你那裡有關係就好辦了,是海關按照罰沒還是?”
“這個我不清楚,我南州朋友可以搞定,到時候一輛車多少錢我直接付了就行。”
“我知道他們分分鐘可以開發票,進出口企業都是自己人。工商、檢疫、車管所都有人。
“奔馳是進口車啦,一定要通過海關證明啦,不然這個稅說不通的啦……”
“車鑰匙你給我,我明天叫人來弄,明天弄好了就寄過去。”
“OK!乾了這杯!”
兩人當晚在包房裡喝到盡興,快散的時候,他打了個電話叫羅美娟晚上陪他。電話裡蒲素聽到羅美娟猶豫了一會就答應了。
回到豪江華庭孫莉還沒睡在家裡等他,看到他回來就給他拿了拖鞋蹲下幫他換上。
蒲素看着孫莉自然地幫他換鞋,接着給他拿好換洗內衣,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