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哥，賣不賣？”女孩放下鏡子，神秘兮兮的湊過來。
在她開口之前還覺得她秀色可餐並且清純動人，可這會兒，能說出這樣話的人，還是女人，一定不是什麼正經女人，袁大寶一臉鄙夷。
自覺把她拉入黑名單的同時，抱着雙手往後縮了縮，假裝睡覺樣子。
“帥哥，說個數吧，價格什麼的都好商量，買賣不成仁義在嘛。”那女的繼續糾纏。
袁大寶心頭暗自罵道：“這都啥世道，難道城裡人都這樣？多好的年紀，多好的姑娘，就算不讀書幹什麼不行，偏偏要出來出賣肉體？就算出賣肉體也要低調一點，跨界跨到火車上來了都。就算針對我一個未成年人，還說啥買賣不成仁義在，難道這回賣不成下回接着談？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這種嘴上不說心裡奔騰的，不叫表裡不一，而是嘴硬。
女的見袁大寶不上道，變了臉色退縮回去。
正當袁大寶得意自己高明時候，那女的猛然又殺將回來，雙手趴在桌子上祈求樣子盯着他：“哥，聽我一句，那玩意兒在你身上一文不值，你可要考慮清楚。”
這話說得好嚇人，一個屬於男人的東西竟然變得一文不值了，乍一看過去，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全部看到，微微隆起來的雙、峰，應該只有B。
袁大寶看完了，也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姑娘，你這是知恥近乎勇嗎？做人，特別是作爲一個女人，你就更加應該懂得自尊自重自愛。看你年紀也跟我差不多，正是讀書學習時候，幹嘛好的不學學人家出賣肉體？對得起花樣年華嗎？對得起父母嗎？對得起祖國栽培之心嗎？”
袁大寶唾沫橫飛，盛氣凌人，說完看她傻兮兮沒有任何反應樣子，心頭爽到極點，但四周異樣眼光頓時透過來，場面立馬變得僵硬。
“哎不是，我不就要買你身上那塊玉石，你不賣就算了，有必要這麼大反應嗎？還有，我無父無母還沒讀過書，對不起爹媽，對不起祖國，也輪不到你教訓，當真以爲自己是老闆啊？你看我不順眼就算了，非得說我出來賣的，我長得就那麼像妓、女嗎？”
兩人大篇幅吵了起來，說好的買賣不成仁義在，這會兒都變成狗屎。
看客聽衆把重點放在女人最後三個字上面，臉上沒啥反應，心裡都在想，看這裝束打扮，別說還真像，可人家就是良家少女。
袁大寶自知犯了大錯，這輩子就算向比自己強大幾十倍的男人出手，也不應該給女人吵架，打又不能打，罵又罵不過，況且還是一個剛見面不認識的人。
不過，剛纔那女人說明意圖之後，袁大寶頓時心軟了下來。
看熱鬧的人一路無聊，這會兒有稀奇可看，巴不得他們多吵一會兒以解途中寂寞，關鍵是看直播還免費的。
“大家坐在原位別動，查票，查票啊……”一個穿着制服男人從遠處走來，挨個挨個排查乘客車票，打斷了兩人精彩直播。
人們有些不耐煩的抱怨：“這都查過好幾遍了，還查查查的，鐵道部就這麼信不過俺們老百姓？”最後還是拿出票來接受檢查。
一方面是在譴責誠信度的不可靠，一方面是在抱怨擾亂一場好戲。
乘務人員快要走近時候，對面女子明顯坐立不安，袁大寶好像明白了什麼，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心頭卻樂開了花，逃票，逃票，絕對是逃票，等着出醜吧你。
“朋友，你這票不對啊，黃牛手頭買的假票吧？”
萬萬沒想到，乘務人員把矛頭指向袁大寶，對面那女的屁事沒有。
袁大寶心頭一震，看着乘務人員嚴肅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腦袋一片空白，馬上開始懷疑人生，“這怎麼可能？我排隊半天在窗口買的噠，你看，這不都跟他們一樣的，條形碼，座號，車次，上面還有我身份證號……”
“請你配合我工作，我說有問題就有問題，”乘務員在他胸口推了一把，“該補票的補票，該下車的下車，買站票的就不要自覺坐下去，共建文明城市，同創和諧鐵道，大家都有責任，從每個人做起，不過你這樣做可不行。”
乘務員咬住不放，袁大寶打死不認，看客譏笑半天，火車奮力猛衝。
人倒黴了喝水都塞牙縫，晦氣來了擋都擋不住，整個車廂百十號人全部沒事，偏偏就他陰溝裡翻船，攤上這麼個破事。
最後在好公民們鄙視眼神譴責下，袁大寶不得不掏腰包補票。
沒有爲什麼，要怪就怪他排隊買票的時候，這些人跟他還沒有緣分，沒有一個看他買正規票。要怪就怪穿着制服的就是權威，權威說話就是王法，誰跟王法過意不去就是跟國家作對。
跟國家作對的，只有一個下場，滾。
還好這事還能用錢擺平，畢竟觸犯的是王法。
一路上，袁大寶把所有事情都歸責於對面那女人，再看一眼果然長得漂亮。不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禍水，她沒上車之前好端端的一帆風順。
她上車之後，白白交了一筆“善款”，也不知道那補票的錢，是不是真的可以到國家手裡填充國庫。
奇怪的是，自從那乘務員走後，對面那女的就安靜了，一句話沒有捧着一本書看，好像還津津有味的樣子，袁大寶又開始嘴硬了，在心裡罵道：“真不要臉，剛纔還說沒上過學的。”
夜幕降臨，四周一閃而過的炫彩燈光顯而易見，漸漸退後的街道房屋慢慢變多，似乎看見了希望。
廣播裡終於傳來普通話：尊敬的乘客，本次列車終點站鬆市到了，請依次從後門下車，歡迎再次乘坐。
袁大寶不禁讚歎，國人還真不錯的嘛，越到大城市服務越到位，小地方就說家鄉話，屁都聽不懂，到大城市語音自動轉普通話，甚至在後面還加一段英語，雖然還是屁都聽不懂。
更加牛逼的是，這車還分了前後門，還沒停穩裡面人就開始蠢蠢欲動，前面的以爲後面是後門，於是往後擠，後面的以爲前面是後門，於是往前擠，所謂的後門也就變得沒門。
而他拽上行李，準備跟隨大衆隨波逐流時候，一手下去撲了個空，險些連空氣都沒抓住，原先放蛇皮口袋地方，鬼影都沒一個。
“啊，不會這麼缺德吧！”心頭哇涼哇涼的他，懵懵懂懂像是再次明白了什麼，原地打轉看了幾眼依舊沒有發現蛇皮口袋，就算有也是拽在人家手裡，不是自己的東東。
“完了完了，沒了鋪蓋捲兒我還怎麼報名？我還怎麼讀書？我還怎麼睡覺？”一邊唸叨着，一邊往桌子下面鑽，往椅子下面瞅，像條狗一樣。
當他明白桌子椅子下面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同時還明白一個道理，人生啊，就像一趟客車，車上的旅客都是過客，過客下車把自己東西帶走的時候，順便也把別人包袱帶走，因爲當他擡頭的時候，整個車廂一個人都沒有。
他不禁慨嘆，世態炎涼，世態炎涼。
知道這節車廂原座位是沒戲了，但還是不死心，繼續埋頭苦找，像有一種滿地找牙樣子。
“喂，小夥子，你是在找這東西嗎？”
袁大寶差點頭都沒擡就說是啊是啊，但還好理性戰勝了衝動，緩緩起身看到是一個掃地大媽，四五十歲的樣子，手頭拿着一本書，上面有他爹“猿人獸”親筆簽名。
大媽好像要說：小夥子，我看你骨骼驚奇天生不凡，這本書與你有緣，我看就……
“我的我的，上面還有我爹簽名，不信你看……”袁大寶都沒看就說自己的，說着像土匪一樣撲上去，都沒經過大媽同意就搶了過來。
幸而大媽不識字，不知道簽名是啥玩意。也不稀罕什麼書本，但知道這世上最值錢的是知識，最不值錢的就是裝着最值錢知識的書本。
“阿姨……”剛喊出兩個字就被大媽一個怒目兇光瞪回去，不過這回他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馬上改口道：“大姐……”大媽還是不滿意，依舊一臉鐵青。
“大姑娘，你這書哪兒撿的？有沒有看到我其他東西，蛇皮口袋，裡面有我的鋪蓋被子，還有幾件破爛衣服，那是我全部家當，我學費還在裡面。”
袁大寶實在沒法昧着良心把“大”字去掉，他不想親手毀了自己三觀，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大媽給他指了明路，就在旁邊垃圾桶撿的這本書，裡面除了夾着通知書，其餘覺得文字都是多餘，這本書標價9.8元，非得要說價值，除了是澤文彪送的有點紀念意義之外，再說其他的肯定要遭雷劈。
此時，他很想問自己一句，少年，你還有夢想嗎？
不過還有更加沒夢想的事情還在後頭，一切現實基於痛苦之上，痛苦基於妄想之上。
本想掏出手機給澤文彪打個電話以求支援，但發覺都是妄想，手機沒了。
沒了才知道什麼叫沒了。
再一摸索，就連張神棍贈送那玉石菸嘴，也沒了。萬幸身邊沒有一把西瓜刀，哦不，應該是兩把，左右抄刀，各砍一方，他都有種要報復社會衝動。
找遍全身翻出最後一個鋼鏰兒，在公話亭給澤文彪拽一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