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之秘
“還在開心呢?”身後清雅的聲音驚醒了依然傻笑的我,月白色的長衫在他身上,只會顯得他更加飄飄欲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那些神像經文打多了交道,他身上最初的華貴已經漸漸變爲嫡仙般的出塵,這也是我在兩年後即使心中有懷疑,卻也不敢相認的原因,而現在,這飄逸,越發的圍繞在他周身,舉手投足間,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
“怎麼能不開心?”我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今日一番哄勸,卻讓我哄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我的若水乖乖有了我的小若水,在期盼我歸來的翹首和身材走形的恐懼中,逐漸變得敏感多愁,纔有那一番大雨滂沱,我也終於明白了御雪和月月的舉動中有着多少的小心翼翼,雖然我盼着這麼一天,但是想到他的身體,那現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下孕育着生命,開心中卻也有一絲隱憂。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大不了,再過陣子,我請師傅他老人家來?”明白我的憂慮,他慰貼着我,靠進我的肩窩。
“神醫她老人家過陣子應該會來吧。”抱上他清瘦的腰,皺着眉頭,“月月,你真的瘦了,到時候我又要被罵虐待你了。”
“虐待?”他訝然。
“你師傅說的,說這麼久你的肚子沒消息,是我虐待的。”我委屈的一撇嘴,“她老人家等我們那個承諾都快等瘋了。”
幾聲低低的悶笑,“青,從未見你懼過誰,但是師傅,我能看出你是真心的尊敬她。”
在他秀麗的臉上輕輕的吻着,“能不尊敬嗎?我欠她那麼多,若沒有他,就沒有若水,你,還有隨青和我的今天,再是精神矍鑠,終歸年紀大了,收徒弟本事養老送終,卻被我拐了一個又一個,就連小丫頭,都被我帶回來了,她老人家一把年紀了,居然還說要上外面找徒弟,想想,還真不知道怎麼補償她。”
“我和你商量個事行嗎?”聽得出話中的猶豫,卻還是堅決的說出了口。
“說吧,能爲你做的,我都會盡力而爲。”月月一向就是知足少求的人。難得聽到他這樣的開口。
“我想,皇族之中,註定只有一個能繼承皇位,而孩子在宮中長大,困在這一方天地中,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我們以後的孩子......師傅她老人家......”
“我既然都讓孩子跟師傅她姓了,若是師傅喜歡,願意調教,去師傅身邊成長又有什麼不可?或者,由孩子自己決定,可以跟跟師傅,也在宮裡待待,最後喜歡什麼樣的生活,自己選擇。”月月說的沒錯,我的皇位註定是要給凌瀾的,她肩負着兩國國民的期許,這位子未必舒坦,其他的孩子,也應該有一個快樂的童年,我不能束縛他們的成長,習文也好,練武也罷,只要有一個正確的引導,有一顆仁愛之心就夠了。
“再說了,等凌讕再大些,就放手,先讓她獨處理朝政一段時間,我只需在背後梢加提點,那時侯,我就能帶着你們遨遊山水之間,你想陪師傅,我們就天天去騷擾她老人家,怎麼樣?”憧憬着未來的美好,心中滿溢着幸福。
“師妹和我說,師傅叫你守着她?”雙眼中的笑意讓我有些看不懂。
“是啊!”將鼻子湊進他的項間,“你師傅也真奇怪,這麼好的徒弟不要,丟給我管,自己跑下山說找過徒弟,反正這丫頭老留在山上也不是個事,和你一般大了,還沒娶夫,看看有沒有合她的眼緣的。”
“你要她娶夫?”月月的眼神怪異的讓我不理解,也懶得去深想。
“過兩日我陪她去拜拜她母親,但是現在。。”吻上他的脣,輕啄着,“現在我們要想的,是怎麼向師傅證明,我沒虐待你。”
花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完全沉浸在自己幸福中的我,完美的家庭,如潮水般的愛意,很難去體會別人的辛酸,除非,身臨其境。
這一刻,當我在瑟瑟風中感受着蕭蕭寒意,小小的墳包,不過一塊殘缺的石碑,還有那嫋嫋青煙中無聲流淌的淚,心突然隱隱的抽疼,爲那跪着的孤獨背影。
默默的抽出三支菸燃上,我輕輕的跪在小丫頭的身邊,“張大人,您放心,張家唯一的遺孤,我會照顧好,給她最幸福的生活。”
“姐姐,你幹什麼,你不能跪的!”恍然醒來的小丫頭拉拽着我的身體,“你是皇上,不能跪臣子的。”
“沒關係的,你母親爲國盡忠,我一跪又有何妨。”拉開她架着我的手,一個頭便欲磕下。
“不行啊,跪不得,受不起的!”一把抱上我的腰,欲攔住我拜倒的身體。
“我要向你母親證明,我會照顧好你的嘛。”伸出衣袖擦着她的眼淚,和以前咧着嘴嚎啕大哭幾乎能看見小舌頭的樣子比起來,悄然落淚的她,梨花帶雨,楚楚動人,清新中自有一番味道。
“不行,不行。。”
“沒事,沒事。。”
“不可以的!”
拉拉扯扯中,小丫頭身體一個不穩,整個栽進我的懷中,甜甜奶香衝入鼻內。
“啊!”飛快的從我懷裡穩住身體爬起來,卻被我在扯外的衣襟口看見一樣滑落的東西。
攤開手掌,小巧的玉牌落入我的掌心,帶着清新的體溫,閃爍着熟悉的晶瑩,我捏在手中,皺眉想着,這東西,好熟悉啊。
“這個,是我的?”問句中是肯定的答案。
“是白師兄送給我的。”通紅的臉,小聲的憋出一句話。
“既然是師兄的一片好意,就掛着吧。”穿過她腰間的繫帶,讓它搖曳在她的腰側。
“不要掛了吧,萬一丟了。。”小心的撫摩過玉牌,能看見她眼中的珍惜。
“你愛惜它,是因爲白師兄送的?”我仔細的望着她的眼神。
“纔不是呢。”小丫頭甜甜的一笑,看着我的眼突然驚慌的垂下,“是,是,是因爲師傅送給我們做紀念的。”
揉揉她的腦袋,“總算不哭了,還是這樣漂亮,你母親看者也開心,是不是?”
從什麼時候起,小丫頭的眼淚竟然能勾起心底蠢蠢的保護慾望,捨不得看見她的眼淚,捨不得看見她那種獨自垂淚的孤寂,那小小抖動的肩膀,讓我很想摟進懷中,輕聲低哄。
將響插在墳前,我認真的望着前面荒涼的墳頭:“張大人,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這唯一的孩子,我會替你照顧好,給她最滿足的生活。”
一句話,又逼落了小丫頭的眼淚,點點珍珠順着雪白的臉頰慢慢滑落,在小巧的下巴處匯聚,“啪嗒”一聲,砸在我心頭,心底的某處,被一滴眼淚敲出龜裂的痕跡。
摟上她的肩膀,手指抹去那點珍珠,在指尖轉着,一層層,慢慢風乾在我的指中,心頭一聲嘆息,我,真的該面對嗎?
“別哭了,再哭,我怕你母親半夜來找我,說我欺負你。”慘兮兮的望着她,破泣爲笑的她,竟讓我的心也舒展開來,彷彿初霽後乍見陽光的天空。
“好,那你帶我去吃東西,我哭餓了。”她倒是一點不掩飾自己,摸摸肚子,對着我揚起開心的臉。
單純的人,一張對他人永遠燦爛的臉,很少看見她背後的落寞,總是那麼清純無邪,收起心傷之後,是那討喜的笑,在她模糊的面孔下,真的是一顆蠢鈍的心嗎?
一時性起掛在她腰間的玉,卻讓我引來了無數怪異的眼光,當理智迴歸,我也開始矛盾。
“你替她掛上的?”月月的笑容中是欣慰。
“帶她出去一趟,親手掛着東西回來了?”靈蕭的笑中是冷嗤。
“顏將那東西給她掛上了?”大大紫色眼眸中的小小的委屈詢問。
“你決定面對現實了?”御雪的笑容中,更多的是瞭然。
“她開心,她喜歡,就由她去了。”墳頭那一瞬,我承認,我心軟了,不想看見她故做堅強的眼淚,當一個人隱藏所有的愛戀做爲自己最美好的記憶,那種在笑容中默默流淚的傷,長嘆中慘笑,徘徊中默語,我也一樣體會過,我裝傻的心牆,在那個時候,崩塌了。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嗎?”御雪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只是希望我真正面對自己的決定。
“知道。”點點頭,還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她是我妹妹。”
“你明明知道的。”無奈的攬上我的肩,似在傳遞着他身上的力量給我,“她。。”
捂上他的脣,我搖搖頭,“她不說,就永遠不是。”
“你這算是自欺欺人嗎?”御雪笑我的鴕鳥心態。
“就當作是吧。”無所謂的一聳肩膀,“過幾日,我要去趟‘碧影’,向他們的國君求那‘月夜幽蘭’。”我和御雪單獨相處的時刻,隨青已經不再象當初那樣木訥而懂得避開,這個時候,也是我告訴御雪真相的最好時機。
“會不會有什麼陰謀?那個男人,有沒有查他的底細?”關切中,我看見御雪小心掩飾掉眼中的失落。
“有查,放心,沒事!”直覺的,不想將我得知的有關雲緋夜的底說出來,那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傷,就當替盟友維護一點小小的尊嚴吧。
柔柔的貼上他的脣仔細的描繪着,纔回到自己的家,我同樣不捨得離去,可我知道,我若不去,這件事拖的越久,可能就變化越大,“放心,最多半個月,我一定回來,順便把丫頭帶走,看看有沒有能令她動心的人。”
“其實,你也聽狠心的。”御雪輕輕的一嘆。
“難道你不希望我狠心嗎?”抱以同樣的臉“情債,我已經招惹太多,我不能因爲你們的寬容,就去放縱自己,那樣的我,不值得你們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