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一片殷紅。
楊帆坐在一方大石上,背後就是漸墮西山的那一輪紅日。
晚風拂着他的髮絲,髮絲在風中凌亂地飛舞,恰似他此刻的心情。
遠遠看着在公主帳外隨意走動着的八大金剛,卻始終不見公主露面,楊帆不禁暗暗嘆氣,他可以想象太平公主此刻該是怎樣的傷心欲死,大概當自己決絕而去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碎了吧?
馬橋在營裡營外巡視着,走到河邊時,看到正在河邊飲馬的士兵,又特意囑咐他們要看好馬匹,不要讓馬竄到河對面的田地中去禍害了百姓的秧苗,到時候地方官告到京裡,免不了吃一頓板子。
他正粗聲大氣地吩咐着,遠處忽然有幾個士兵喧譁起來,隨即便見草叢分列,一隻受了驚的野兔慌不擇路地逃逸着,恰向馬橋身邊竄來。
馬橋眼疾手快,飛起一靴踢去,堪堪踢中那隻兔子,六七斤重的肥兔在地上滾了幾滾便一命嗚呼,馬橋這一腳竟將那隻兔子活活踢死了,馬橋哈哈大笑,提了兔子向兄弟們炫耀了一番,便在馬屁如潮中得意洋洋地走去。
追過來的幾個士兵一看兔子被他們的上司截去了,只好自認倒黴,垂頭喪氣地走去,希望再能有所捕獲。
馬橋提了兔子回到營中,忽見楊帆抱膝坐在大石上正呆呆地出神,馬橋便繞到大石後面,爬上大石坐到楊帆身邊,舉了舉兔子,笑嘻嘻地道:“方纔在田埂上打了只野兔,一會兒咱們把它烤了,好好喝一頓。”
這時軍伍中還沒有嚴格的禁酒令,即便以軍神李靖治軍之嚴格,在他親手所著的兵法中也只是規定不許酗酒打鬥,而不是禁止飲酒。軍人飲酒,自古風氣使然,要禁酒也是個長期的過程。
當年呂布就因爲軍前禁酒,甚至惹出一場軍事政變的亂子,以致葬送了性命。直到宋朝時候,也只有在戰爭的關鍵時刻,兩軍對壘的血腥戰場上,主帥纔會根據形勢需要酌情臨時禁酒。
如今這龍騎衛護送公主去長安,始終是在由朝廷控制的地面上,是一件很輕鬆的差使,所以馬橋並不緊張。
“喝酒?好啊!”
一向不怎麼好酒的楊帆不知怎地,此刻卻極想痛飲一番。他看看馬橋手中提着的野兔,皺眉道:“這隻兔子才六七斤重,剝皮剖腹後燒烤一番,也沒多少肉了,怎夠你我享用呢。走,咱們去山上尋摸一下,抓幾隻野雞回來,今晚不醉不休!”
馬橋大笑道:“哈哈,終於被我逮着機會可以教訓你了,咱們酒可以喝,然則公務在身怎可大醉呢?二郎,這可是你的不是了……”
馬橋話猶未了,楊帆已躍下大石,大步向山上走去,馬橋趕緊提着兔子跳下去,大叫道:“二郎且慢些走,待我收好了兔子,再陪你去找雞!”
山下小河邊的篝火已經熄滅,草叢中唧唧蟲鳴織成一片。
大營外側第一道關卡比較嚴密,時時傳來巡弋官兵和固定哨兵之間對答口令的聲音。
大營內到了公主營帳處尤其嚴密三分,公主府的侍衛自己又組成一道警戒線,嚴格警戒着。他們也不認爲在這裡有誰敢冒犯公主,可規矩就是規矩,哪怕讓一條長蟲一隻野兔竄進帳去驚嚇了公主,那都是他們失職,後果嚴重。
夜色中,忽然一人緩緩走近,公主寢帳外的士兵立即抓緊兵刃,低聲喝問:“來者何人?”
“虞侯總管陳默予巡營!”
“口令!”
“兩件道袍!”
“削髮爲僧!”
“陳虞侯請過!”
草叢中兩具前指的勁弩豎向了天空,那個巡營的陳虞侯點點頭,按着刀從公主帳前走過去了。
這口令是馬橋定的,誰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想出這麼兩句口令來,除了楊帆。
在別人看來,口令就是要天馬行空,讓人猜都猜不到纔好,只有楊帆知道這句口令是什麼意思,那是他們兄弟兩個改變一生的一件事。就是從披上那件道袍開始,他們一生的命運才隨之而改變了,馬橋對此自然記憶猶深。
楊帆站在暗處,舉起酒囊,又狠狠地灌了大口酒,舉步向前走去。他沒有大醉,但是腳下已經有些虛浮,走在並不平坦的山野間,身子微微有些搖晃。
“來者何人?”
“刑部郎中楊帆,求見公主殿下!”
前方沉默了片刻,兩具勁弩依舊警覺地向前指着,中間亮起一隻燈籠,燈籠冉冉飄來,飄到近處纔看清後邊提着燈籠的那道淡青色人影,來者只有一個人,他提起燈籠照了照楊帆的面孔,一直按在刀柄上的手便鬆開了:“天色已晚,郎中若無要事還是明早再來吧!”
說着,他舉起右手,向後面打了個手勢,兩具勁弩便指向了天空,以防誤射。
楊帆收起酒袋,道:“請通稟一聲,若是公主不見,楊帆再離去不遲!”
楊帆和太平公主的事傳的滿城風雨,那侍衛如何不知?他還真不敢得罪了楊帆,遲疑一下,才放輕了聲音道:“殿下正在沐浴,不宜接見郎中,還是請郎中明晨再來吧。”
楊帆苦笑道:“明晨再來,恐今夜便睡不好了,勞煩足下通稟一聲,若公主不允見,楊某再退下不遲。”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如此,請郎中稍候。”
片刻之後,那侍衛便出現大帳內。
這頂大帳如同草原上可汗一級酋長的大帳,十分寬大,裡邊用簡易的折屏、布幔等分隔成不同的空間。隔着一道從帳頂一直垂到地面的布幔,剛剛沐浴完畢的太平公主正俯臥在一張軟榻上。
腴潤光滑的脊背、下凹的腰窩,圓嘟嘟的滿月般的美臀,還有一雙結實如玉柱的修長大腿。因爲趴着,胸前一雙渾圓玉球被擠壓得有些外溢,在肋下溢出一道極大的圓弧,看起來質感渾厚、柔軟而富有彈性。
在她身後站着一個膀大腰圓的女相撲手,那雙可以力挽驚馬的巨掌,此刻卻是異常的輕柔,推、拿、按、揉、摩、切,忽爾掌緣,忽爾掌背,忽爾掌心,忽爾握拳,動作嫺熟無比。因爲她的動作,太平胸前一雙玉球顫巍巍地不斷變幻着形狀。
按摩在唐朝時候十分盛行,太醫署裡甚至專門設有按摩博士和按摩師,授以九品官,專掌教化推拿之術。這個女相撲手就是太醫署裡那位按摩博士所收的女高徒。
“殿下,刑部郎中楊帆求見!”
帷幔外傳來近身侍衛的話,裡邊正在推拿的那個女相僕手雙手頓了一頓,隨即便恢復了常態,繼續拍打着公主光滑的脊背。
太平公主俯臥在那兒,臉頰衝着另一側趴着,聽到侍衛稟報,脊背明顯地繃緊了一下,背上“啪啪啪”的輕快聲起,兩隻肥大的手掌拍動下,太平公主繃緊的背部曲線又漸趨柔和下來。
“他……有什麼事?”
侍衛的聲音道:“他沒有說,只說……請公主接見!”
太平公主又沉默了一會兒,道:“就說本宮已經歇下,不宜見客。如果他有什麼事,明早再說。”
“是!”
那侍衛猶豫了一下,又道:“屬下就是這麼說的,可楊郎中說,若明晨再來,恐今晚就無法入眠了。屬下看他喝得酩酊大醉……咳咳,是以才入內稟報……”
侍衛等了一下,不見內中動靜,便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訕然道:“屬下告退!”
“慢着!”
太平公主突然喚了一聲,翻身起來,一對雪乳攸然呈現,白皙幼滑的乳膚上,妖豔地點綴着兩朵嬌小的櫻蕾,豔光四射。只是麗色一閃,它便被一件雲羅似的輕衫包裹住了,女相撲手把一件輕柔的寬袍披在她身上,輕輕退在一邊。
女相撲手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對太平公主微有責怪之意。太平公主與她的眼神一碰,馬上飛快地挪開了。她也覺得自己太不爭氣,被人家傷得那麼深,只聽他說一句今晚會睡不好覺,這就心軟了,就巴巴地迎接人家進來,自己就恁般好欺負麼?可……可就是心軟了,又能怎麼辦?
“你……喚他進來吧!”
太平公主吩咐了一聲,旁邊那個女相撲手終於忍不住了,咳嗽一聲道:“殿下,夜色已深,殿下不宜接見外臣。孤男寡女,恐……”
太平公主乜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關於本宮的流言蜚語還少麼?本宮怎麼活,那是本宮自己的事,什麼時候怕過別人嚼舌頭,本宮什麼時候變成怕人說三道四的女人了?”
女相撲手見她微怒,唯唯低頭,不敢再語。
太平公主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些重,便拍拍她的手臂,柔聲道:“你去歇息吧,我沒有事,太平從來就不是一個爲了看別人臉色而活着的女人,更不是一個爲了聽別人不痛不癢的說道而活着的女人,謗譽由人,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