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茸放在純銀的盤中,下邊以炭火加熱,慢慢燒成了灰!鹿茸灰又和烏草根、白芷、當歸、乾地黃、續斷、黃蓮、生地、龍骨、血竭、琥珀等藥物的細末用麻油調和成軟膏,填塞入創口,又用桑白皮爲線,將創口縫合,外邊敷以用新鮮雞血調和的上好金瘡藥,再用蒸煮過的白疊布細細包紮起來……
這些藥物有生肌止血的,有止痛消炎的,就連用來縫扎傷口的線,都是用桑白皮製成。桑白皮本身就是一味中藥,具有鎮靜鎮痛、抗炎殺菌等作用,傷愈後會被自然吸收,外露部分脫落,連拆線都省了。
當初韋團兒陷害皇太子李旦,樂工安金藏爲了給太子洗脫罪名,當衆以刀剖腹,腸腑盡出,宮中御醫也是用桑白皮爲他縫合的傷口,這廝命大,居然活了過來。李唐匡復江山後,對這個樂工大加封賞,最後爵至國公,死後還欽賜諡號爲“忠”,當然,這是後話了。
楊帆自始至終暈迷不醒,古二古三一旁打着下手,幫那名醫扶持着,饒是如此,等這一切忙完,那位名醫還是滿頭大汗,被徒弟扶到一邊,就着徒弟的手喝了幾口水,氣息才勻和下來。
古竹婷白着臉兒,兩腿發軟地問道:“先生,我家阿郎······怎麼樣了?”
那位名醫在盆中洗着手,手上的鮮血融入水中,很快就變成了紅色,小徒弟將水端下,給他換水,名醫這才慢吞吞地道:“老夫家傳的這方潤肌生血方,具有清涼止血、解毒止痛、祛腐生肌的奇效····…”
古竹婷哪有閒心聽他吹噓自家祖傳的藥方如何了得,不過現如今郎君的性命就操之人手,她沒有耐心也得聽着,倒是古大不耐煩了,瞪眼道:“先生,我們就想知道……我們阿郎是不是沒事了?”
這位名醫雖然是獨孤世家請來的人也清楚獨孤世家既對此人無比重視,必是獨孤世家的貴賓,但是在自己的專業裡成就卓越的人總有一股傲氣,對古大不敬的語氣很是不悅他瞪了古大一眼,道:“沒事了?老夫的藥再好,也只能救命不該絕的人。
這個人雖然身子強壯,且被他避過了內腑要害,可他畢竟是箭矢穿胸,傷勢太重,就算醒來也未必就脫離危險,最終能不能活過來那就要看天意了。
對了,這幾天粥腥之物你們不可以讓他多食,酸鹹之物儘量避免,可以幹食或肥脂之物止渴充飢……”
這醫生雖然高傲,對自己診治的病人倒還是上心,小徒弟端來一盆水,他一邊繼續淨着手,一邊對比起古大更加耐看的古竹婷細心叮囑着,古竹婷連連點頭,將他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醫生離開不久獨孤宇沉着臉色走了進來,拋開他與楊帆的個人情誼不談,僅從利益上來說他也已經把整個家族的未來和利益與楊帆掛了鉤,楊帆生死未卜,對他的打擊可着實不小比起楊帆的生死,死了一個獨孤文濤反而不算什麼了。
他顯然已經從醫生口中問過了楊帆的傷情,進來之後並沒有再向古竹婷問起楊帆的情況,他默默地站在病榻前,看着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如紙的楊帆,沉默許久,才低啞地道:“我會再請名醫來長安擅治外傷的名醫我都會請來,一定盡最大努力保住二郎性命!”
獨孤宇返身走出房間沿着長廊一路急去,直到長廊盡頭拐角處才驟然站住,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欄杆,他的身影投入水中,水中的游魚以爲主人要餵食了,紛紛擁擠過來,濺得水花翻滾。
獨孤宇身後一直緊跟着兩個人,獨孤宇抿了抿脣,微微扭頭,對其中一人道:“傳出命令,叫我們的人暫停一切行動,一切······等楊帆的傷勢明朗再說!”
那人點點頭,快步離去。
獨孤宇長長地吁了口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道:“二郎,你不要怪我,我的每一步,關係到整個家族的前程,不能不慎、不敢不慎啊!”
楊帆的情形,陳東和胡元禮並不瞭解,從他們拒絕赴芙蓉樓之宴開始,他們就知道來自長安各方勢力的瘋狂反撲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們正按照既定的計劃做着匆忙的準備。
千騎營衆將校對楊帆此刻的情形也不瞭解,楊帆自打到了長安,常常獨自離開,他們早已習之如常了,他們依舊照常訓練士卒、修繕營房,按照楊帆的要求,把皇城北面可以控制兩座玄武門的關鍵地區牢牢控制在手中。
任威等幾名侍衛一向與楊帆寸步不離,但是這一次楊帆出事時他們並不在楊帆身邊,因爲東盟諸幫要把太多生面孔帶去灞上碼頭不太方便,而此番實則並沒有什麼兇險,楊帆又是藝高人膽大,所以他們都留在了順字門。
楊帆出事,被急送獨孤府上救治的時候他們也跟了來,這時就守在楊帆身邊,自從他們成了楊帆的貼身侍衛,楊帆對他惘直刻意拉攏,此時終於見了成效。!
楊帆生死未卜的消息一旦公開,會令“顯宗”再度陷入羣龍無首的地步,而楊帆的諸多佈署也會大受影響。
獨孤宇心存顧慮,放緩了對楊帆行動的各種配合,還不致於產生太大的後果,如果顯宗因此止步不前,那尚不知情的陳東和胡元禮就要孤軍奮戰,被虐成渣了。
別看顯宗表面上沒在這件事上發揮任何作用,可是不管是長安這邊還是洛陽那裡,不知有多少人多少事,正在他們的悄然影響下按照他們的意願發展着。任威等人沒有把消息稟報“繼嗣堂”,在這件事上,他們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灞上客棧裡,阿卜杜拉心事重重地踱着步子,平素有些輕佻的笑容已全然不見,他沒想到周詳縝密天衣無縫的計劃,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凡事多變,果然沒有誰能算盡一切把握一切,尤其是人心人性方面的事情·實在是太莫測了,誰會想到一個這麼重要的人物最終會栽在一個被所有人忽略無視了的小女人手裡。人可以視人如螻蟻,但人終究不是螻蟻,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亦可天下縞素!
“主人!”
阿拔斯風風火火地跑進來,舉袖拭着額頭的汗水對阿卜杜拉道:“主人,我回來了!”
阿卜杜拉搶上去問道:“怎麼樣了?”
阿拔斯道:“灞上很亂,幸好我的樣子長的很怪,他們一看就知道我不是他們的人,也不是他們的敵人·否則我可能就回不來了,他們在打架,不斷地打架·一個跟一個打、一個跟一羣打、一羣跟一羣打,一羣跟一個……”
阿卜杜拉怒道:“阿拔斯,你再饒舌,老爺就揍死你!”
阿拔斯一聽,趕緊總結道:“很可怕,總之很可怕,現在灞上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混亂,主人,您沒事最好不要上街了·真是太可怕了。”
阿卜杜拉瞪着他道:“完了?”
“完了!”
阿卜杜拉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把這半大漂亮小子給拎了起來·像個破娃娃似的搖晃起來,大聲咆哮道:“城裡呢?城裡怎麼樣了?我讓你出門打聽什麼去了?該死的,難道你媽是跟蠍子上牀·才生下你這麼個腦仁比針尖還小的蠢貨嗎?”
阿拔斯嚇得小臉煞白,趕緊雙手連搖,道:“城裡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一切平安無事。”
阿卜杜拉一呆,停住發狂的動作,狐疑地道:“你是說······城裡沒有傳開他的死訊?”
“他還沒死,主人。”
“這只是早晚的問題·重要的是,城裡沒有傳開他的死訊?”
“是的主人·沒有人知道,官府不知道,欽差不知道,就連駐紮在城北的禁軍千騎都一如平常,沒有任何變化。我打聽到的消息,楊帆一進城就被送進了獨孤家,而且是以死去的那個倒黴蛋什麼濤的名義,事實上…···”
這時候,他的衣領勒得小臉都脹紅了,阿拔斯趕緊指指自己的脖子,阿卜杜拉冷哼一聲,把他放下。阿拔斯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道:“仁慈的主人,事實上,直到現在,似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灞上的人不知道,都以爲救了那位讓主人您着迷的美麗姑娘的傢伙是個普通的護衛武士,而城裡也沒有人知道他就是楊大將軍。”
阿卜杜拉的眼睛眯了起來,他在房中慢慢地踱着步子,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道:“按照原來的安排,繼續實施我們的計劃!”
阿拔斯整了整衣領,又整理着他漂亮的金色頭髮,忽然聽阿卜杜拉這麼說,阿拔斯可急了:“主人,那位大將軍已經死了······”
“他還沒死!”
“早晚會死的,這是主人說的。”
“那又怎麼樣?”
“他都快死了,沒有他的配合,我們怎麼可能完成任務呢?這太冒險了。”
阿卜杜拉眯着眼睛道:“他死或者沒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沒有人知道他快死了,所以我們的計劃還可以照樣實施。這是我與他的約定,也是我向沈沐承諾過的,先知有訓:任何一方毀約,理當分手之前提出!我必須遵守我和他們的約定!”
阿拔斯雙手握於胸前,滿面崇拜地道:“我的主人,您的正直與執着令人欽佩,您是一位真正的紳士。”
阿卜杜拉微笑地點頭,惡狠狠地暗忖:“本來就是雙殺之局,我又不是蠍子養的蠢貨,怎麼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