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敏離開後,我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能再礙於情面了,我撥通了費雲涵的電話。
他很快就接了起來。“千秋小姐,我正準備一會兒打電話給你呢。”
我一愣。“費總,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對,早上我看到了這則消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聽到他這樣說,我心裡一下涼了半截——他居然問我這是怎麼回事?那我還有必要問他嗎?
費雲涵見我沒說話,大概猜到了幾分。“千秋小姐,我能猜到你心裡的疑問……但請你相信我,我看到這則消息後的震驚和疑惑,絲毫不亞於你。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那兩個作家也會寫出相同的題材。這件事情,我絕對只跟你一個人講過!”
他說得斬釘截鐵,讓我無法不相信他。“費總,我就是想打電話來向您求證一下。既然您這樣說,那我想一定是在其它方面出了問題。”
“感謝你對我的信任。這件事情會不會對你造成不利的影響?”
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男人,在他面前我不願藏匿任何心事和情感,我坦白地告訴他:“……是的,現在一些讀者和媒體似乎在質疑我抄襲。”
電話裡沉默了一刻。“千秋作家,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出面幫你澄清?”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連連搖頭,忘了他根本不可能看到。“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那樣會暴露這個故事主人公的原型就是您。”
他的語氣充滿歉意。“我真的很想幫你,但是……唉,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蹊蹺的事。”
“沒關係,費總,我能理解。”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如實相告。“明天下午,我的出版公司要舉行一場記者招待會,要求我出席,當面迴應質疑。”
“……哦,哦。”
隔着電話,我還是能感受到費雲涵的不安。“費總,您放心,我會用我的方式來回答記者的提問,不會把您說出來的。”
“謝謝你,千秋。”
“那麼,沒什麼事了,我掛電話了。”
“等一下。”他喊了一聲。“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您問吧。”
他遲疑了許久才說出來。“千秋作家,我知道你當然是談不上抄襲的。那麼,你認爲那兩個作家有沒有抄襲你的作品呢?”
這個問題剛纔羅敏才問過,但我還是再次思考了一番。“我不知道。我認爲可能性不大。我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內容,況且這三本書出版的時間捱得太近了,他們不可能是在看到我的書之後才抄襲的,那樣時間上無論如何都來不及。”我沒有告訴他其實那個叫安玟的作者比我還出得早。
“那麼,他們倆互相之間有沒有抄襲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認識他們。”
“是的……”費雲涵尷尬地笑了一下。“這是個傻問題。”
“費總,你爲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呢?
電話裡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我就是覺得……太好奇了。假如那兩個作家沒有抄襲,那他們怎麼會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呢?”
我本來想說,這也正是我感到困惑的。突然,我想到了一個人,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費雲涵的夫人!
當我想到這種可能性的時候,全身就像被電殛了一下。對了,費雲涵說過他只跟我一個人講過這件事,但他夫人可沒這樣表示過!她完全可能找好幾個人傾談。
但是,我又想到,費雲涵的妻子不是說她不明白丈夫爲什麼會這麼怕反光的東西嗎?也就是說她應該不知道丈夫會在反光物中看到一個上吊女人的臉這件事。既然如此,就算她把這件事告訴了不同的人(其中可能就包括那兩個作家),那些人也不能準確地推測出費雲涵看到的是什麼呀。
除非,費雲涵的妻子沒有說實話,其實她……
我自顧思忖,竟然忘了自己手握電話聽筒。費雲涵大概是見我許久沒有說話,問道:“千秋作家,你還在嗎?”
“喔,是的,對不起,我走神了。”
費雲涵是個很聰明的人,立即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我無法告訴他,他的妻子來找過我的事。我既然一開始就瞞了他,現在只好瞞到底了。我試探着其他的可能性。“費總,我是在思考您問的那個問題。您介意我幫你徹底分析一下這件事嗎?”
“當然不介意,這正是我急切想知道的。”
“我只能提供一些假設。比如說,費總,您寫網絡日誌嗎?”
“不,我沒有時間寫。頂多在空閒時發兩條微博,但我絕對不會提到這件事。”
“那麼,傳統的日記呢?”
“也不寫,我早就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了下來。
我意識到他想到了什麼。“費總,怎麼了?”
“等等,你說到日記,我想起來了……我在十多年前,是要寫日記的!”
“而您在日記中曾經記錄過這件事。”
“沒錯……但是,我結婚後,害怕家人看到我寫的東西,就把日記本撕了,丟進了垃圾箱。後來就再沒寫過日記。”
“那麼,您覺得問題會不會出在這裡呢?”我進一步暗示。
“你的意思是有人曾經看過我的日記,得知了這件事?但是……誰會偷看呢?就算有人看過,怎麼會在十多年後纔將這件事公佈出來呢?而且剛好和你的小說在同一時期出版,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確實,這是個問題。我又陷入迷茫了。我和費雲涵都沉寂下來。
良久後,費雲涵說:“千秋小姐,這件事,我再想想吧。總之我有種感覺——這件事十分不尋常。”
“是的,我也覺得不尋常。”
“不管怎麼說,我都要感謝你爲我做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話……”
“好了,費總,千萬別再說錢的事了。”我打斷他。我不希望他太看不起我。
費雲涵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沒有堅持,只是再次誠懇地向我道謝,之後才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