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3年,11月27日,大雪30日,“龍牙交椅”島。
羅衛外海二十多公里處,有一大島曰“龍牙交椅”的,也就是後世的蘭卡威羣島。此島風光旖旎,碧海銀沙,在後世是一處旅遊勝地。但旅遊勝地的另一層意思就是沒什麼別的產出,所以當前沒太多人居住,只有移民來的印度人在上面修建了一些宗教場所,以婆羅門教的寺廟爲主,也有兩間佛寺。這些寺廟雖然冷僻,但香火頗盛,因爲隔壁羅衛城裡多的是被金銀銅臭薰得心都黑了的商人,他們閒暇時往往喜歡過來尋個清淨和慰藉,供奉自然少不了。
然而現在,這些豪華的寺廟卻遭遇了滅頂之災。
“!@#&!”
一羣身披花花綠綠彩色衣服的戰士呼喊着,衝入了龍牙交椅島上瓜埠港口北山上最後一處成規模的寺廟中。
廟中的僧侶平日吃肉唸經,哪裡見過這樣的兇殘場面?沒兩回合就抵抗不住,倉惶退入後院之中,關閉上了院門,青壯全拿起了棍棒上牆固守。
綵衣戰士們沒帶器械,暫時攻不進去,但也不怎麼在意。爲首一個刀疤臉看了一下週圍的地形,對着後面一個沒長出鬍子的年輕小戰士喊道:“阿本,你帶人去找賽義德大人,要點梯子過來!”
“是!”小戰士阿本看了看後院中高聳的閃着金光的佛塔,嚥了咽口水,但還是不敢忤逆首領的命令,點了三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戰士,下山搬援兵去了。
刀疤臉首領看着院牆上瑟瑟發抖的僧侶們,冷笑了一下,然後突然冷不丁抽出腰間的彎刀,朝西北方一個正朝山下阿本離去方向看去的僧人甩了過去。後者猝不及防,被飛刀砍中上身,慘叫着摔了下去。這還沒完,附近幾個僧侶見狀,以爲敵人發動了攻擊,驚叫着跳下了城牆,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沒有險情,又尷尬地爬了上來,惹來同伴的一片呵責和外面的一陣鬨笑。
刀疤臉看到僧侶們的慫樣,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幾聲,隨即就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了,轉而對手下們喊道:“費達,哈迪,你們帶人看在這裡。其餘的,把這些偶像給我砸掉!”
兩個被點名的小頭目垂頭喪氣地繼續留在這裡,惡狠狠地盯着牆上阻礙他們發財的僧侶,其中一人還取出了弓箭,朝牆上的目標發泄起了怒氣。而剩下的綵衣戰士則歡欣雀躍地衝入了前院的大殿之中,開始了大肆劫掠的進程。
羅衛信徒們捐建的上了金身的巨大青銅佛像被拉倒,戰士們一擁而上將它砸碎,然後將閃着金光的碎片一搶而空。其中有些特別仔細的,還取出了布袋,用刀仔細將碎片上的金粉颳了下來,以節省負重,畢竟可以搶的東西還多着呢!
殿中供奉着的掛毯、瓷器、玻璃器也被一掃而空,戰士們翻箱倒櫃,掀開地磚,尋找寺廟中窖藏的珍寶……而後院的僧侶們只敢眼睜睜地看着,不敢反攻出去。開什麼玩笑,外面那些可都是從真正戰場上退下來的惡徒啊,還是先想想怎麼守住後院吧。
……
另一邊,阿本帶着自己的小隊來到了瓜埠碼頭上。
原先平靜的瓜埠已經成了一片屠宰場,幾十艘大食槳帆船和幾艘搶來的大號廣船停泊在碼頭上,綵衣戰士們揮舞着鋼刀和皮鞭,將划槳的奴工從船底艙中驅趕出來。這是大食船隻獨特的運行方式,將奴隸拘束在船底艙中,吃喝拉撒死都在那裡邊,被監工監督着,爲船隻提供低成本的動力。這樣的槳帆船在波斯灣、紅海、錫蘭海域、五嶼海峽這樣行動不便的地方尤爲適應,爲大食人縱橫印度洋立下了汗馬功勞,以至於他們自信地將這片大洋稱作“阿拉伯湖”。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奴工自然消耗的很快。當然,現在還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就在眼前,他們就有了一大堆新的奴工可用——剛剛從各間寺廟捉來的僧侶,大多是青壯,而且營養不錯,有一大把力氣,正是划槳的好勞力。
現在,這些消耗品被成團地捆在沙灘上,就在不遠處,還有從各寺廟劫掠出來的一捆捆的財寶,而那些寺廟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煙直衝天際。
而另一邊,船中舊有的已經奄奄一息的奴隸被驅趕出來,趕到了沙灘上。他們來自五湖四海,身份各異,大部分是附近擄來的土人和印度人,還有一些顯眼的黑人……甚至還有一些唐人!他們絕大多數都神情萎靡、營養不良、疫病纏身,相當一部分人由於長期被固定在槳座上,下肢已經萎縮,走起來踉踉蹌蹌,但是不敢停下,因爲走不動了就是死啊!
綵衣戰士們忍着臭氣,從他們身邊一個個走過,把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甄別出來,把剩下的趕回船中,然後再塞一些新來的奴隸進去。而那些已經耗盡了價值的,自然不會這麼簡單就獲得了自由,而是獲得了戰士們解脫的一刀,就這麼倒斃在潔白的沙灘上,用污漬和鮮血將它染髒。
沙灘依然潔白,在鮮血的映襯下甚至更白了,只是上面發生的事情無異於人間地獄。綵衣戰士們兇狠地下着殺手,毫無慈悲之心,彷佛只是在處理廢品一樣。而奴工們也絲毫沒有反抗的念頭,反而挺直了胸膛,拼命證明着自己尚有利用價值。
在這些奴工當中,汪然心跳不已地看着。當一個綵衣戰士走到了他面前,惡狠狠地盯着他,他立刻激靈了起來,顫抖的雙腿也穩住了,臉上拼命堆着笑,盡力做出聲來想表現出健康,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到了嘴邊便變成了“饒命,饒命啊!”
或許是他的求饒聲把中氣喊出來了,總之綵衣戰士看了他一眼,便厭惡地離開了。
不過汪然旁邊那個崑崙奴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比汪然還要早來不知道多長時間,兩腿早已經瘦成兩根甘蔗了,現在被綵衣一瞪,立刻嚇得癱倒在了地上,然後就得到了解脫……彎刀揮下,頭顱落地,血濺三尺!戰士的刀法很好,血沒有濺到自己,反而衝了之前的汪然一身。後者被淋了一身熱血,也不敢反應,只得朝着戰士傻笑,戰士也不管他,徑直往下一個去了。
這樣的事情,在沙灘上的其他地方也同時發生着。綵衣們的效率很高,一邊更換着動力部件,一邊還在指揮他們往船上搬運戰利品,等到阿本到達碼頭附近的時候,船隊已經有一半準備就緒了。
船隊的首領是個叫賽義德的大鬍子,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他在大食人中應當地位不俗。實際上他原來是巴士拉附近的一個大食豪商,家族世代經營海貿。幾年前巴格達被攻破的時候,他害怕蒙古人乘勢席捲巴士拉,便聯合幾家海商,自稱“王子”,出海避難,輾轉阿曼、印度、錫蘭等地,最後在龍涎嶼落地生根。
但是龍涎嶼現在沒什麼人口,開發程度低,他們這些喪家犬靠自己很難生存下去,於是便動了佔領海東邊的成熟城邦作爲根基之地的念頭。諸城邦說強不強,但說弱也不弱,因此他們就盯上了其中最薄弱的一環,也就是羅衛了。
說來倒是和某些人想到一起了,只是他們下手要更快一步,而且也更狠一些。
前天,他們扮作普通商隊,到達了龍牙交椅島的瓜埠港口,在港中休整完畢並且偵察好岸上情報後,在今天凌晨突然發難,血洗了這裡。
現在,他們便準備乘勝追擊,去佔領羅衛了。他們已經有了完善的計劃,暫時不對那邊的商人下手,只奪取羅隆王的統治地位,然後再慢慢收拾。
賽義德聽了阿本的請求後,不耐煩地說道:“加里卜在搞什麼鬼?還圍攻幹什麼,一把火點了就行了!快點把最後那點東西收拾完,我們去羅衛,那邊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到了!”
阿本有些驚訝,小聲提出意見道:“但是,但是,那個後院裡應該有不少財寶,縱火的話不就燒沒了嗎?”
賽義德瞪了他一眼:“能有什麼財寶?金銀又不怕火燒,塔裡的書籍本來就是該焚燬的,絲綢毛毯之類的在羅衛要多少有多少,燒沒了又如何?我再派些人過去,你們動作快點!”
阿本不敢忤逆首領,於是只好跟着賽義德派來的援兵,取了引火物,往山上去了。
不久後,山上燃起了黑煙,又過了一陣子,那個刀疤臉加里卜帶着手下,拎着大包小包,悻悻地下山了。
此時船隊也差不多整備完成,賽義德見萬事俱備,大手一揮道:“好了,把剩下的無用人都處理掉,我們出發,去羅衛,今晚就在羅隆的大院子裡過夜!”
加里卜等人剛剛損失了不少即將到手的財富,正憋着一肚子氣,這時正好發泄出來,叫着喊着就衝上了沙灘對着那裡手無寸鐵的殘餘俘虜們展開了屠殺。一時間,血流滿地,白沙灘被徹底的染紅了。
淨化完成後,賽義德把行動不便的廣船和少量部下留在了島上看守,剩下的戰士們呼喊着上了船,鞭笞着奴工們,將船隊向羅衛城駛去。新的動力源換上去了之後,一開始配合生疏,速度不盡如人意,但監工們以老帶新,用力揮鞭,奴工們迅速完成了磨合,將船隻的速度提了起來,再加上船隻本身的帆力,羅衛城很快就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