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島東海岸至西海岸,原本只有牛車道。商旅穿梭於密林中,與可怕的印支虎、網紋蟒作伴,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夜間宿營必須萬分小心。
耗時三年,貫通兩洋的公路終於建成,3米寬的泥結碎石路面足以通行馬車,守序回領地不必再長途騎馬了。
公路兩側有驛站和村莊,移民前進,森林退去,種植園和水稻田一天比一天多。這裡每座移民莊屯都有5至10名青壯配備了火繩槍,老虎和蟒蛇層出不窮,移民莊屯必須有自衛能力。
途經的河流都架設了石拱橋,不再成爲障礙。
就像古典時代所有基礎工程,公路也是用人民堆出來的。守序不知道具體傷亡數字,林奇估計在2000到3000之間。在高高的路基下,埋葬的是無數奴隸的屍骨。
凌衛城位於聯邦本土安達曼海沿岸,是一座有2000居民和差不多同等數量奴隸的小城。城外散佈着村莊和小鎮,只有少數建築用磚石建造,多數是本地常見的高腳竹木屋,此時炊煙裊裊,一派祥和的田園風光。
城北十幾公里外是起伏的丘陵,翻過這段寬十幾公里的山地便是暹羅國董里府。
凌衛城居民半數爲中國人,城牆也用的是中國建築法,以山上採集來的條石爲基,夯土包磚,整個城牆工程很便宜,總造價不過1000兩,與大部分中國縣城的造價在同一水平線。
城池南側,淩河從青灰色的城牆下潺潺流過。沿着淩河兩岸,一字排開數十座大小風車,提水碾磨,爲周圍的農田提供灌溉的水源。
淩河下游出海口,新建了一座玻港,兩座炮臺拱衛着簡易碼頭和棧橋。目前沒有商船,只有數十艘漁船和幾艘雙桅戎克船。
如果算上鄰近的凌衛島,守序的領地面積有700多平方公里,與大陸一縣相當。
馬車進了城門,在中央廣場停下。四座城門,十字大街的主幹道,城內道路均鋪上石板和青磚,風格與中國南方小城像極了。
城中所居多數是守序衛隊的官兵,還有一些空地供移居的商人購買,只要符合城市規劃方案,他們可自行建房。
建築簡潔樸素,青灰色的磚瓦中點綴着竹園和果樹,沒有多餘的裝飾,望之十分舒適。
守序常年出征不在家,凌衛城能有如今的規模,妻子付出良多。
“若瓊,”守序先抱了抱妻子。
兩人訴說了一陣別來衷腸。
海若瓊輕輕攏了攏髮梢,拿出賬本,“第一公民閣下,容我向你介紹近兩年來領地出產。“
“收入的事等會再說”,守序推開財務報表,這會懶得看數字。
海若瓊給守序倒上茶水,“那你給我說說大陸的戰事吧。”
海南島是若瓊家鄉,父兄子侄多數也在島中,不說說怕是她難以安心。牽着妻子的手走進書房,對着地圖,守序從廣州之戰講起。過於血腥和殘酷的場面就不說了,介紹的多是一些積極的部分。
守序和瓊州的父兄常有書信寄來,海若瓊對戰事大略進展是瞭解的。女人手肘支在桌上,端坐着,靜靜聽守序說話。講到要緊處,海若瓊表現得也很淡然。
“你似乎一點也不緊張?”守序奇道。
海若瓊嘴角浮起微笑,“瓊州和雷州能守住嗎?”
“瓊州萬無一失,雷州我們只能盡力而爲。”
“一定能守住的,”海若瓊道,“我相信你。”
“唉,這還需要你幫個忙。”
“你說嗎。”
“我打算再招募一個營的衛隊。”
海若瓊眼睛忽閃了兩下,“沒聽懂。”
“額,我是說錢。軍費以後再說,招募時的安家費得咱們自己掏了。”
海若瓊低頭翻開賬本,“這些年家裡結餘有8000多,我給你湊1萬兩吧。”
“若瓊……”
“唉,習慣了。“
守序在領地招募的基本是各族老兵,以安家費每人20兩,半年軍餉20兩計,可招募250人,與林出勇現有的100多人合編,再湊湊就是一個滿編營。
海若瓊輕輕敲了一下守序的腦門,“唉,別光想戰事。大哥今年7歲了,你得抓緊給他找個好師傅。”
“額,這事包在我身上……”
守序有一兒一女,兒子7歲,女兒5歲。兒子正是破壞力最大的年紀,常年征戰在外,兒子與父親之間其實有些陌生,女兒稍好一些。
凌衛城有子弟小學,守序打算等兒子小學畢業就送到海軍中學去。海若瓊雖然未反對,但她還是堅持要找個儒學大師什麼的教小孩國學。守序一直拖着不想辦,這會拿錢了只能服軟。
海若瓊見守序答應了,心情一好,對守序道:“臺北的宋妹妹,你還是接回來吧,遠隔重洋你就不想人家。”
“額……”守序沉默不語,這會怎麼回答都是錯。
戚繼光英雄一世,納個妾被老婆知道了,鬧出請夫人閱兵的笑話,不值得學習。
在家中閒居幾日,守序去了城中的博物館。
館中收藏了守序從南美到亞洲一路蒐羅到的動植物標本。
其中最珍貴的一間房,有南非獅、亞洲獅、孟加拉虎、印支虎、華南虎、印支豹、水巨蜥、鹹水鱷、澤鱷、網紋蟒、緬甸蟒、眼鏡王蛇、馬來熊等等各自領域頂尖掠食者的標本或骨架。
朱由樑正在臨摹一具巽他雲豹骨架,守序站在他身邊看了一會,雲豹有着最美麗的雲狀豹紋,長長的犬齒與身體比例很不相稱,如果只看骨架,雲豹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史上最頂尖的大貓之一,劍齒虎。
朱由樑全神貫注,畫完雲豹最顯眼的牙齒後,才發現守序站在身邊。
“老師。”朱由樑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坐吧。”守序拉着朱由樑坐下,聊起了家常。
在南洋,朱由梁惠王子的身份毫無意義。明朝有很多宗室流落南洋,不管他們以前的身份是什麼,廣南、緬甸、暹羅、真臘諸國一律視其爲平民。在政治上,一個邊界村莊主土司都比這些人重要。
宗室受的教育都不差,教移民讀書識字是他們選擇最多的職業。自古教書就是體面的工作,朱家子孫經歷了明末天崩地裂,只渴望不受干擾自食其力地生活。
朱由樑與陳上川一起拜在守序的門下。但與進入軍校的陳上川不同,朱由樑的背景總是敏感的,他選擇了攻讀博物學,向一位多明我會的天主教修士學習動物、植物鑑別分類。
上課之餘,朱由樑在幾個移民莊屯裡當塾師,教孩子們讀書識字,生活倒也充實。
“由樑啊,到凌衛城有3年了,有沒有看上的姑娘?”
朱由樑臉一紅。
畢竟才20歲,臉皮薄。
“有就直說,我幫你去提親。如果沒有,我讓你師母留意。”
“老師,其實是有了……”
守序微微一笑,“那就好,告訴我是哪家的姑娘。”
凌衛與聯邦其他地方一樣,總體男多女少。安家在此的官兵們家裡孩子年紀還小,朱由樑看上的是一位暹羅女孩。
守序查了一下,背景沒什麼問題,普通農家女孩,可能帶一些華人血統,容貌與國人類似。當下便派人去下聘禮,挑個吉日完婚。婚禮儀式比較簡潔,守序順便請老兄弟們喝了一頓大酒。
幾日後,守序到玻港和島上的藍威城視察。
海家和守序的幾個中國幕僚經營直屬領地還是採用了中國傳統的方式,男人種地打漁,女人織網種桑養蠶。領地沒什麼礦,凌衛島上出產一點蝙蝠糞熬製的次生硝石,除此全靠農林漁第一產業。
土地的畝產在提高,但加速發展還需要更多人。身爲元老院中國委員會主席,“投奔怒海”計劃依然是守序的工作。
林出勇完成士兵招募,這些移居到西海岸的印度兵、孟族兵和泰族兵多少會點中文,與華人混編後,交流的是一種奇怪的混合語言。
守序率領400餘人辭別城中父老,在婦幼們帶着哭泣聲的送別中,再次踏上征途。
抵達首都港,南風徐徐,軍旗輕輕在空中飄蕩。
科林伍德已率艦隊出征菲律賓,港中只剩拉斐爾號與南海號兩艘老船。
船廠內,新建的3艘女神級與1艘威嚴級70炮三級戰列艦的骨架已成型,明年這個時候應該可以下水。
守序登上護衛艦越秀號,與100艘的運糧船隊一起出發,北上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