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銀幕的幽幽燈光反射在段唯夏面頰，跳動之間忽明忽暗。
右下角的頭像閃動，段唯夏移動鼠標，雙擊，一個對話框出現，用戶ID“夏日炎炎”，上面是一個笑臉符號。
長久的困惑在心中糾結，段唯夏想了想開門見山：
Z&J：一個人有可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夏日炎炎：有。
Z&J：何解？
夏日炎炎：我相信一個人能同時愛上兩個人，但只能與其中一個共度一生。
Z&J：……
夏日炎炎：你愛上誰了？
Z&J：我也不知道。
夏日炎炎：還是你身邊出現了追求者，讓你無法選擇？
Z&J：我也說不清楚對他們是什麼感覺，一個是我的人生的奮鬥目標，他對於我來說，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看到他我就會失去“平常心”……
夏日炎炎：你確定對他不是“崇拜”？
崇拜麼？段唯夏向後靠進椅背，自己從來沒有“愛”過，會混淆大概純屬正常。手指放在鍵盤上，慢慢敲過去。
Z&J：也許的確是崇拜和景仰的成分偏多吧。
夏日炎炎：那對另一個人呢？
另一個人？段唯夏的眼前浮現一個人影，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帶着自信與篤定，桀驁與不遜……
Z&J：他……我也說不清楚，他說讓我考慮和他交往。
夏日炎炎：那你答應了嗎？
Z&J：沒有。
夏日炎炎：爲什麼？你在猶豫，那就說明你不愛他，至少還不夠愛他。
愛？真的已經到這樣的程度了嗎？一絲怪異涌上心頭……
Z&J：怎麼纔是“愛”呢？
夏日炎炎：問你的心。
段唯夏退出□□，倒了杯水，站到窗前。
問自己的心……
如果真有答案，就不必開口詢問了。段唯夏轉身，卻被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一聲驚呼：“夏董！”
“這麼晚還加班。”
“嗯。”段唯夏覺得自己的手心又開始冒汗，他站在原地，腦中“嗡嗡”直響。
“還是怕我？”夏逸興看他緊張神色，不由好笑，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不是……”段唯夏走過去，在一旁站定。
“來，坐吧，我很久沒跟人聊天了。”
段唯夏握着茶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筆直。
“不必緊張，你做的很好。”謝逸興拍拍段唯夏肩膀，示意他放鬆。
“嗯。”夏逸興的聲音低沉卻十分溫和，段唯夏深深吸氣，漸漸放鬆。
“很多人看到老闆都是這樣的反應吧。”
“啊？”段唯夏一愣，在他心裡，夏逸興代表的不是“老闆”，而是“信仰”……
“我想很多人都應該告訴你我並不可怕吧。”
“我……”段唯夏很想解釋，卻不知道如何說明，他面對夏逸興莫名的緊張，讓他自己也很困擾，卻不知如何擺脫。
“很多年前，我也會見到一個人就緊張，怕自己說錯什麼，做錯什麼惹她不高興，後來卻發現全是自己心理作用。其實平常心就好，我就是比你們年輕人多在社會混了幾年，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不如你呢。”
那個人會是誰？“她……是您的太太嗎？”
夏逸興一愣，隨即笑開，“不是，她是我創作的動力。”
“想必是您……”最愛的人的，段唯夏頓了一下，說：“很重視的人吧。”
“嗯，”夏逸興點頭，卻也沒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反而拿起桌上的素描譜，隨意翻動，“都是你畫的？”
“嗯。”段唯夏小心翼翼的注視他的面部表情，“都是隨手塗鴉……”
“如果塗鴉都能有這樣的水準，那你認真起來一定不可限量。這個……是什麼意思？”
段唯夏順着夏逸興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他簽名旁邊的兩個字母，“ZJ”，“這是我母親的名字，我習慣在自己的名字旁邊加上這兩個字母。”
“你母親的名字？”
“對，子矜。所以是ZJ。”
“子矜？”
“嗯，就是‘青青子矜，悠悠我心’那個……”
“嗯。”夏逸興點頭，“那你母親現在……”
“已經過世了。”
夏逸興“啪”得合上手裡的素描譜，站起身，“難怪小睿跟你聊得來，她母親也過世得早，難爲你們了……”
“夏董。”段唯夏也跟着站起來，有些不適應話題的跳換。
“小睿有時候難免任性，你多包容一些。”
“嗯。”段唯夏愛看着夏逸興把自己的素描譜放回桌上，卻無法猜透他提到夏睿婷是因爲什麼。
“早點回去休息。”夏逸興說完轉身離開，段維夏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裡一片茫然……
一個星期之後，公司正式開始全面着手“FREE”的一切事項。
葉雲修坐在夏逸興旁邊，幽暗的會議室，只有前面的銀幕發出淡淡光亮。各部門的例行彙報之後是設計一部和設計二部的主管講解本部門的主推設計。
現在站在臺前的是設計一部的主管，“FREE”走的是年輕潮流路線，以學生與普通上班族爲主要消費對象，在價位，款式方面自然要考慮到這個宗旨。但是……葉雲修看着銀幕上的圖片，總覺得哪裡不妥，他轉開視線看着夏逸興，那人面色平靜，不動聲色，根本什麼都看不出。
會議結束，“譁”一聲，窗簾被全體拉開，光線一下子照射進來，葉雲修微微眯了下眼睛。一旁的秘書關了幻燈片，開始收拾東西。
“散會吧。”夏逸興率先起身，在擦過設計一部主管身旁的時候，說：“我在辦公室等您。”
葉雲修微微蹙眉，爲何會有不好預感？
“咚咚。”葉雲修修長手指輕輕敲了敲門，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推門進去，“夏老師，你找我?”
“你坐。”夏逸興頭也不擡，翻着手中的資料，等到葉雲修坐定才說：“小葉，‘FREE’需要一個主設，我現在發現，讓兩個部門競爭是錯誤的決定，這樣只會讓一個品牌失去特色，毫無個性。所以接下來，會有人事變動……”
葉雲修看着夏逸興，發出詢問目光。
“小葉，你覺得段唯夏這個人怎麼樣？”
葉雲修一怔，怎奈情節峰迴路轉，他定定神，“夏老師，我跟他接觸不多……”
夏逸興微微一笑，“我看過他的作品，很符合‘FREE’的設計理念。”
“可是他不設計女裝……”
夏逸興挑了挑眉，淡淡說了句，“是嗎？”
葉雲修才知自己說錯了話，剛剛還說自己跟他不熟，卻又清楚知道他不設計女裝，但如果自己沒有撒謊，他送給夏睿婷的衣裙又是那裡來的！葉雲修啊葉雲修，你今天怎麼這樣沉不住氣，無奈之下,只能開口問道:“那設計一部的主管……”
“小葉，你難到沒有看出來，他剛纔展示的作品並不是他自己設計的嗎？”
“您是說……”葉雲修微微蹙眉，視線凝結。
夏逸興點頭，“他剛纔已經親口承認那是段唯夏作品，他會自動離職。”
葉雲修見識到夏逸興的手段，短短几個小時，公司的人事決策，竟然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會讓段唯夏主管一部，負責男裝，二部主管女裝，而且，我會調任他爲我的助理。”
短短几分鐘，連自己都被牽連進來，段維夏要成爲夏逸興的助理，那麼自己呢？
夏逸興好像看出葉雲修的想法，說：“不必擔心，你們一個分管設計，一個分管管理，這樣才天衣無縫，我遲早是要退下去的，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天下了。”
葉雲修淡淡笑，不置可否。
***
“這是你的新辦公室。”葉雲修推開門，讓身旁的人進去。
段唯夏抱着一紙箱雜物，跨進門去，心中感概，一時無語。
“還滿意嗎？”葉雲修關上門，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很好。”段唯夏走到辦公桌前，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卻被葉雲修牢牢抓住。
“蘋果最新筆記本電腦，你以後不必手繪了。”
可是我還是喜歡鉛筆畫圖……
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嚥了下去，“謝謝。”段唯夏看着那臺白色電腦，低聲說。
“你是謝我，還是謝這臺電腦？” 戲謔聲音在耳畔響起，段唯夏一驚，剛想往後移開距離，卻被人一把握住腰側，身體瞬時貼上一個溫熱胸膛。
段唯夏下意識伸出手抵在對方胸膛想拉開距離，觸手的堅韌感覺卻讓他忍不住耳際發燙……
“恭喜你升職。”
“啊！”段唯夏一聲低呼，葉雲修藉着在他耳畔說話的當口咬了一下。
“你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葉雲修拉開距離看着他問。
“什麼表示？”段唯夏側過視線，遲疑的問。
“你現在升職，總要請自己部門的員工吃頓飯吧。”
段唯夏細細想了，點頭，“應該的。”
“我已經訂好位置，你負責通知。”
段唯夏一愣，垂下視線，就着尷尬姿勢，說：“謝謝。”
“那時候我來接你。”葉雲修向他耳畔吹了口氣，滿意的看着那塊白晰漸漸染上一層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