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緊緊抿着脣，眼裡閃過了然的流光。
“顧修澤，你是不是想讓我和六年前一樣，在夏兮的墳前懺悔？”
往事不可追，可那歷歷在目的情景，如同印記烙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顧修澤渾身散發着凌厲的戾氣，尖銳的目光化作暴雨梨花針，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千萬個洞來。
“懺悔？你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了。”
薄冰笑的淒涼，眼裡盛滿悲涼，“顧修澤，你對我，就那麼恨嗎？”
“恨還不足以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呵呵，也是。”不管她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錯的吧？
自從夏兮過世之後，他們之間僅存的，也就只有怨恨了。
肖穆蘭冷聲道，“跟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們走。”
夏明軒開了口，“薄冰，肖穆蘭，當年的事是怎樣的，大家心裡有數。既然都在，就跟兮兮說幾句話。”
“不用你提醒，我們已經說過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
顧修澤給夏明軒使了個眼色，夏明軒沉思了片刻，才施施然的上前，“肖穆蘭，我有話跟你說，很重要。”
肖穆蘭不是傻的，怎麼會不知道他這是藉故支開她？
“有什麼話現在說，或者回去再說。”
突然一道滾雷轟響，黑壓壓的天空陰沉得滴出水來，很快，瓢潑大雨傾瀉下來，雨簾越來越密集，砸得眼睛生疼。
他們四人都沒帶雨傘，四周也沒個遮擋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墓碑，肖穆蘭看準時機，抓着薄冰撒腿就跑。
顧修澤卻早有了防備，一把拽住薄冰的手，夏明軒眼疾手快的將肖穆蘭拖走。
“穆蘭……”
“夏明軒你幹什麼？快放開我，你放開！”
夏明軒頭也不回，肖穆蘭平時雖然也有健身，可到底不是他的對手，就這樣被他連拖帶拽的拖出了墓園。
薄冰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將臉上的雨水抹掉，“說吧，別拐彎抹角了。乾脆爽快點，一次就將事情解決，一勞永逸。”
顧修澤那張陰鶩的面孔在雨簾中逐漸模糊，薄冰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六年前，也是同樣的地方，那天也下着大雨，夏兮的骨灰剛下葬，泥土還是新的，墓碑邊上堆着許許多多的花圈，她就站在邊上，看着那個活潑可愛的姑娘，變成了小小的一罈骨灰，從此長眠地下。
而顧修澤，像發了瘋一樣，愣是不肯讓他們填土。
夏家的人上前勸阻，反倒被他打傷了，後來僵持了很久，夏兮才能安然入土。
顧修澤，那個時候，崩潰得一塌糊塗。
她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心痛如絞，想上前幫忙，可卻不敢靠近。
後來，雨勢越來越大，送葬的親朋好友都離去了，顧修澤挺直的腰桿，瞬間就彎了下去。
她看着他，赤手去刨土，像是非要將夏兮從墳墓裡挖出來才甘心。
當時她不明白，顧修澤和夏兮認識不過才兩年，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愛的那麼深？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有些人，一眼就是萬年，和時間無關。即便隔了幾年，幾十年，她，或許依舊在他心裡。
她當時沒想過他竟然會如此，那時候的她，還在爲顧修澤癡迷着，不忍心看他孤零零一個人難過，本想安慰幾句，沒想到卻惹怒了他。
那時候的顧修澤，已經沒有理智可言，將所有情緒都發泄在她身上，在夏兮的墓碑前，重重甩了她一個耳光。
那是薄冰第一次見到顧修澤修羅般的表情，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吃肉喝血。
後來如果不是守墓人好心上來幫她一把，她會被顧修澤活活掐死吧？
顧修澤將她的幻想打破，讓她認識到自己的位置，她才明白，之於他，她不過是個路人，就連朋友都不是。
若不是還有蘇雪雲這一層關係在，他根本就不想理會她吧？
顧修澤凝視着她倔強的小臉，冷笑一聲，“薄冰，我還以爲過了六年，你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魯莽愚蠢了。沒想到我高估你了。”
“廢話少說，要是沒事，我就不奉陪了。”
顧修澤拽着她到了夏兮墓前，“薄冰，我已經多給了你六年的時間，兮兮一個人在下面孤苦，你去陪她可好？”
秀髮被大雨打溼，狼狽的貼在額頭上，透過雨霧，她看不清他的臉。
沉寂的目光一點點涌現冰冷，她諷刺的笑了，笑聲尖銳刺耳。
“顧修澤，你個僞君子，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是真的愛夏兮嗎？你要是真的愛她，就應該下去陪她纔對，免得她一個人在輪迴路上孤獨寂寞。”
“你以爲我不敢殺了你嗎？”
他說的咬牙切齒，眉宇間佈滿凌厲的戾氣，幽深的眸光浮現嗜血的猩紅。
“那你動手啊。顧修澤，你想要我死，已經想很久了吧？既如此，倒不如來個痛快！”
薄冰被他刺激到了，冷靜和理智早就拋到九霄雲外，這些年苦心修煉，最終還是敵不過他的一句話。
他張嘴說了什麼，轟隆的雷聲蓋過了他的聲音，刺痛了她的耳膜。
眉頭微蹙，緊緊盯着他的口型，那一句絕情的話淹沒在雨聲中，悲涼蓆捲心頭，胸口壓抑着沉痛。
“該是償還的時候了。”
暗眸掠過一道黯然，他的執念果然沒有鬆懈，一如既往的執着。
薄冰其實心裡清楚，她和顧修澤，永遠也走不到一起，不管她付出多大的努力，中間橫槓着一個夏兮，她和他之間的鴻溝就好比巨大的海峽。
以前她很在乎顧修澤對她的印象，可在他親自動手打了她一個耳光起，她對他的熱情和眷戀，就完全被抹殺了。
雨勢越發的大了，澆蓋而下，砸在身上隱隱作痛。
顧修澤冷冷看了她一眼，這才走到墓碑前，低聲說着什麼。聲音被雷聲吞噬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了起來。
薄冰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一股寒意竄了上來，冰涼刺骨的冷。
顧修澤和夏兮說了什麼，她沒興趣知道，她只知道如今場景很是荒謬，她和顧修澤之間，總要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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