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蘇臻跟着爸媽出門散步。
城市夜風微涼,沁人心脾,一年中最舒服的時候莫過於這個時候。蘇臻認爲秋天這種微涼的感覺,比春天那種微暖的感覺還令人愜意,不冷不熱,剛剛好。
他們漫步至沿江風光帶,高大的樟樹下,來來往往很多人,橘色的路燈映照着人們的移動着的身影。有的腳步匆匆似趕着回家,有的神情怡然的漫步,還有的坐在長椅或者花壇邊上聊天。江面上有汽笛聲,江兩岸斑斕的燈光映照在江面上,給夜色增添了幾分神秘和旖旎。
蘇臻依着石欄,眺望着江面,風從遠方吹來,打在臉上有些重,掃過耳旁發出呼呼的聲響,但是她卻覺得很舒服。風中有股水草和鯉魚的味道,這味道和在首爾江邊的味道略有不同,這種味道更淡更清澈,而首爾江邊的風裡略帶鹹鹹的苦味。
她感受着這個世界的美好,仰頭望着星空,每一顆星星都那麼閃亮。她期待着肚子裡孩子的降生,她想這麼美的世界,一定要讓孩子也來看看纔好。
一家三口並排沿着河岸走着,蘇臻父母說着過去的一些事情,蘇臻則在一旁沉默的聽着,眼睛四下張望着,看着形形□□的路人。
一個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女子靜靜的站在石欄邊眺望着河對岸,看側面,她覺得眼熟。只是光線不明,她不敢確認,想着走近些仔細瞧瞧,沒準還真是自己的熟人呢。
走到那女子的身邊,蘇臻認出了這個女子,果然是她的同學,高中時的死黨陳瓊芳。
“瓊芳——”蘇臻清脆的一喊。
陳瓊芳立刻扭過頭來,看到蘇臻一家三口,驚喜不已,說着:“叔叔,阿姨,蘇臻。”
“這不是瓊芳嗎?怎麼這麼巧,在這裡遇上了。”蘇臻媽媽當然認得蘇臻的死黨,那時陳瓊芳經常上家裡來玩,和蘇臻兩人在家放着小虎隊的磁帶鬼喊鬼叫的,那時可把蘇臻媽媽給煩死了。
“我來散步。”陳瓊芳聲音清秀如泉。
“你一個人?“蘇臻詢問。
“嗯,“陳瓊芳點點頭。
蘇臻見到故友,心裡很是激動,於是對爸媽說:“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和瓊芳聊聊天,晚點回去。”
蘇臻父母應允了,蘇臻和陳瓊芳則並肩朝與父母相反的方向走。
“你怎麼來這裡了,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蘇臻好奇的問。
“我來散散心,不是說你去韓國了嗎,我又不知道你回來了。”陳瓊芳似乎心情不好。
“怎麼了,有心事?”死黨之間當然能覺察出對方的心情好壞。
“嗯。”陳瓊芳看了蘇臻一樣,然後羨慕的說,“你懷孕了?真好。”
“這有什麼好,懷孕累死人了,要男人來幹這事纔好。你就跟我說說看嘛,什麼事情嘛。”蘇臻對自己懷孕的事不以爲然。
“唉——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要跟別人說哦,任何人都不許說。”
“嗯。我保證。你從前跟我說的每個秘密我都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因爲我忘記你都說了啥了,哈哈。”
“其實我懷孕了,所以纔來散心的。心中疑惑了,這幾天都來江邊,有時候真想就這樣縱身一躍,從此銷聲匿跡纔好。”陳瓊芳語氣沉重。
“咋了?怎麼回事?懷孕了就結婚啊。”蘇臻焦急不安。
“怎麼結,孩子他爸比我小兩歲,馬上就要出國讀博士了,還不知道三年後回來是什麼結果。但是不管結果是什麼,我都會把孩子生下來的。”她的語氣沉重而又堅定。
“至少也要給個承諾吧,出國前就把結婚證打了。不然就別生啊,孩子生下來受苦啊,沒有爸爸,沒有完整的家,這對孩子肯定有影響。萬一孩子問你他爸爸是誰,怎麼辦?”
“不管了,那些我都不想去想,我只想把孩子生下來。”
“孩子他爸怎麼說,不可能不聞不問吧。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
“我已經跟他斷了,我知道他去留學的話,以後的生活肯定有變數,所以就跟他說分手了。”
“那他知道你懷孕了沒?”
“他知道。雖然不想告訴他,因爲擔心自己年紀比他大,談到結婚的問題,怕他不能接受,怕他和我談愛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但是我心有不甘,還是告訴他了,目的只是想證明他是不是真的愛我。他聽說我懷孕了,說要這個孩子,說會和我結婚。我當時都信以爲真了,心想這輩子能和愛的人一起,值得了。
“結果第二天,他發來信息說,覺得自己現在太弱小了,而且母親那裡不知道如何說服。說要我再給他幾天時間考慮。我等着他的回覆,不管是好是壞。可是那一天,他卻說,他沒有想好,再等兩天吧。
“我明白他這是膽怯了,我何嘗不是膽怯的呢。所以我想還是放了彼此吧。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他說他每天想得都不一樣,開始想肯定要孩子,但是不結婚,但是又覺得不可能……我不想聽他廢話了,直接說我們分手吧。這幾個字如槍林彈雨讓我支離破碎,但是我不能委曲求全,愛情是求不來的。
“我說:就這樣吧,我們分開。孩子還是會生下來,但是你不用管了,只要你從沒見過這個孩子,你就不會去想。我不想勉強他,我們跨出這一步之後肯定會有問題。最主要是他的母親,他出生書香門第,她媽媽卻又是老傳統看重出生。我去過他家一次,他那時就跟我說過,她媽媽不讓我們倆在一起……我不想讓他爲難,所以決定和他徹底分開了,但是孩子我還是會生下來。
“我的心很痛,很痛,我不知道撐得過去不,不知道會不會哪一天帶着孩子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我覺得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我以爲可以承受,但是我現在覺得全身的勇氣和希望都被抽光了。
“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去面對我的孩子,以後的日子看到這個孩子,我肯定都會痛。他沒有親身父親的陪伴,我和他都是被拋棄的,我不知道怎麼過這樣的日子。
“而且我有預感,即使我們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因爲這個孩子的壓力他選擇和我在一起,他以後肯定會後悔。我想,如果不是男人求着和你在一起,求着和你結婚,那麼是不會幸福的……
“可是我又很愛他,真的愛。就算他不愛我了,我也依然愛他。他給我一切都很美好,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這麼這麼的愛一個人。可是這愛到最後卻是這般沉痛,當初有多美好,破碎的就有多慘烈。”
陳瓊芳一邊說一邊掉淚,但是卻控制着氣息,所以聲音聽不出哭泣,她只是對一個好友說過去的一件舊事而已。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怎麼認識的?”蘇臻聽完陳瓊芳的陳述,心頭沉重不已。
“兩年了,在一個漆器沙龍上認識的。我們都喜歡漆器。”
“唉,他怎麼這麼不勇敢,虧他讀那麼多書,虧你這麼愛他,真是不值得爲他這樣啊。你的付出真是白白浪費了啊,難道你真的要生下孩子嗎?”
“要生,因爲我愛這個孩子,我想要這個孩子,以後就算看不見他了,這個孩子還會陪着我。”
“你很勇敢啊,既然選擇生,那麼我支持你,不管結果如何都生下來吧。”蘇臻爲好友心疼不已,不想說勸解她的話,既然她已經做了決定,那麼自己就支持她的決定,給予她勇氣,纔算是真正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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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蘇臻對陳瓊芳的瞭解,知道她是做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所以勸也是沒有用的。從小陳瓊芳,就奔放,主動,自主,骨子裡有股文藝青年的高傲,似乎漠視一切,其實又喜歡着一切。她就是唯心主義的代表,所以那時纔會鼓勵蘇臻去首爾找鍾煜。蘇臻在她的鼓勵下還真的去了,雖然並沒有見到鍾煜,但是現在想來這事,她還覺得挺浪漫刺激的。
“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我。我都不敢跟別人說,生怕別人罵我。”
“別管他們,他們不過是世俗而狹隘的眼光,愛情是很純粹的事,是自己的事,自己喜歡就好了,何必在乎那些人怎麼說。他們不過是抱着一顆湊熱鬧的僞正義之心,背地裡不知道做着什麼荒唐之事。有什麼資格說你呢,是不。以後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就跟我說,如果沒有地方生孩子,你就住我家去,我照顧你……”蘇臻鏗鏘有力的說着。
“謝謝你,蘇臻。但是我會回自己家生的,就算他不要我了,但是我爸媽不會不要我的,我會好好生活下去的,會把孩子生下來的。等孩子生下來就有了法寶,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再見到他……”陳瓊芳囅然一笑玩笑道。
“暈,這樣的男人,你還不忘掉?還要見?真沒必要見了。但是如果給你錢,還是拿着吧,好歹讀完博士出來以後肯定收入不少……”
“哈哈,那是當然。我纔不想見他呢,以後就和孩子過,如果有人願意娶我,我再嫁就是了。”
“對,對,就是。樂觀點,生活總會給人驚喜的。”
“……”
蘇臻鼓勵着她,出於好朋友的角度,不然要如何呢?她當然明白懷上喜歡的人的孩子是什麼心情,如果要摧毀又會是什麼心情……
陳瓊芳對蘇臻傾訴後,心裡輕鬆不少,不然這事每天讓她糾結,甚至想是生還是死。現在她堅定了信心,心想不管結果了,如果錯就錯到底吧。她鄙夷的想人生又何錯之有呢,所有的對錯不都是人們嘴裡說出來的話嘛,誰又有資格去指責誰呢。
她想自己可以毫無畏懼,因爲人生要討好自己已是不易,那麼就爲自己做一次抉擇吧。雖然失去了愛情,但是卻得到了更珍貴的孩子,她想這不就是有失有得嗎,又何必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