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臨近中午,太陽便越發的毒。秦慕澤坐在臥室裡。凝着窗外明媚的陽光,眼底染着幾分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笑。
正漫不經心的神遊着。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秦慕澤拉回飄遠的思緒,低聲應道:“進來吧。”
敲門聲止住了,過了一會兒,門才被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開後,一根形狀奇特的樹枝先從門縫裡鑽了進來。
秦慕澤啞然: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正疑心究竟是誰家的樹枝兒成精了。始作俑者謝無宴耷拉着腦袋走了進來。
彼時的秦慕澤正在喝消炎藥,見着謝無宴這造型。一口藥水兒差點沒全噴出來。
乖乖……他這在背後插個枝葉茂盛的樹枝兒是個什麼意思?賣身葬父嗎?記憶裡他給謝無宴開的工資挺高的啊,不至於窮到這種地步吧?秦慕澤單手支着下巴,凝眉目光復雜的看向謝無宴。
“爺!我有罪!”不待他發問,謝無宴上來就單膝跪下了。他低着頭,滿目悲痛,若不是他頭頂上枝葉茂盛的樹枝兒太過搞笑。說不定秦慕澤真會被他真切的表情感動到。
“怎麼?”秦慕澤放下手中的水杯,垂眸凝向單膝跪地的謝無宴。饒有興致的打趣他道:“你被綠了?”
聞言,正醞釀感情的謝無宴惡狠狠的瞪了秦慕澤一眼,怒道:“你才被綠了!老子女朋友都沒有。綠哪門子的綠啊?”
“沒被綠你帶什麼‘綠帽子’啊!”秦慕澤樂了。指了指謝無宴身後的鏡子,示意謝無宴會有看看自己“頭上長滿了草原”的造型。
謝無宴下意識的回頭,定睛一看:我累個擦!這隨手掰來的樹枝兒往背後一插,還真特麼的像腦袋上長了一棵樹!
幸虧他是到秦慕澤門口才把這棵樹插到後背上的,不然的話那丟人可算是丟大發了!
“你別總打岔!”謝無宴氣急敗壞的把自己脖子裡插的樹枝兒抽了出來,指着樹枝兒向秦慕澤科普道:“我這叫‘負荊請罪’,我是很有誠意的過來道歉的好不好?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典故,尊重一下我?”
“人家廉頗向藺相如‘負荊請罪’背的那是荊條,不是在脖子裡插樹枝兒!插樹枝兒是賣身的意思……咱倆到底是誰不尊重典故?”秦慕澤很無語的白了謝無宴一眼,岑黑的眸子裡明晃晃的寫着:沒文化,真可怕。
擦!謝無宴愣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看看秦慕澤,又扭過頭來看看自己手裡的樹枝兒,最後煩躁不已的擺了擺手,耍賴道:“哎呀……別管那麼多了,反正意思到了就是了……總之,老闆,小四爺!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恩?秦慕澤狐疑的皺了下眉,伸手重新把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水杯端了起來,捧着杯子漫不經心的問謝無宴道:“你又幹了什麼缺德事兒了?是整容的時候,把天仙兒整成了鳳姐啊,還是直接把鳳姐給睡了?”
本以爲這樣的打趣會讓謝無宴當場炸毛,不料,謝無宴小朋友這次非但沒有炸毛,反倒捂着臉悲痛不已的表示:“比這些,都嚴重!”
聞言,秦慕澤的眼睛不由的睜大了,他擡起頭來,裝出一副驚恐不已的模樣,捂着自己的胸口道:“難道,你還把鳳姐給搞懷孕了?”
“滾你媽的!”謝無宴終於忍不住了,憤憤然的瞪了秦慕澤一眼,氣急敗壞道:“我他媽跟你說正經事兒呢!你能不能嚴肅點兒!”
“那你倒是說啊。”秦慕澤被氣笑了,彎腰從桌下拿出醫生昨晚給他開的藥,一邊兒擰藥瓶,一邊兒很無辜的表示:“你不說,我怎麼可能知道是什麼事嘛……”
謝無宴臉上顯出幾分爲難來,他鎖緊了眉,滿目糾結的看向秦慕澤,鼓了半天勇氣,最後還是沒辦法直接把話說出口。
“事……事先說好了!這次……這次你必須得站我這邊兒!因爲一開始你把這工作交給我的時候,我其實是不想幹的!我說了讓老羅幹,讓老羅幹,你非要塞到我手裡,說什麼我要是當了糜色的老闆,整容,易容,情趣服裝設計一步到位……”猶豫了許久後,謝無宴先是跟秦慕澤打起了感情牌,把自己“能力不足,卻被逼上任”的客觀事實擺了出來,以求秦慕澤從輕發落。
這通長篇大論把秦慕澤聽了個一頭霧水,他伸手做了個“打住”的動作,顰眉滿目困惑的看向謝無宴:“停停停……你到底犯什麼事兒了?直接說行不行?別給我打啞謎,我剛吃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腦子現在正迷糊着呢,你有話直說!”
見秦慕澤收起了剛剛調笑的表情,謝無宴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他一咬牙,一狠心,豁出去了般的開口道:“昨晚……昨晚……昨晚二嫂來贖身了!”
聞言,秦慕澤猛的擡起頭來,目光凌厲的投向謝無宴,驚道:“你把合約還她了?”
謝無宴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去看秦慕澤的眼睛。
“你怎麼回事兒?”秦慕澤惱了,“啪”的一聲把水杯摔倒了桌子上,怒道:“我不是說了這事兒交給裴御去管嗎?你怎麼擅作主張的就把合約還她了?”
“我聯繫裴御了啊!”謝無宴都快急哭了,他攤攤手,很絕望的表示:“我昨晚給裴御,給你,打了n個電話,你們沒一個人接,我都絕望到給老羅打電話了!結果老羅他說他沒見過你倆,然後他……他……他他媽的就把電話給我掛了!”
“那你就不能拖她一會兒嗎?”秦慕澤氣急,恨其不爭的瞪着謝無宴,厲聲數落他道:“你是糜色老闆還是杜嵐鳳是糜色老闆?你直接跟她說今天你沒空,讓她明天再來不就行了嗎?你是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啊?”
“你以爲我沒想過啊?”謝無宴滿腹委屈,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心如死灰道:“要是二嫂她是一個人來的,我當然能應付了……可是……可是二嫂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她先是自己來了,給了我一張一千萬的支票,我左推右推正穩着她呢,結果謝子琛那小子就殺過來了!還帶了一批小弟!這明顯就是來鬧場子的啊!”
謝子琛?聽到這三個字,秦慕澤的火氣瞬間消了一半兒:若是謝子琛也摻和進去了的話,那這事兒確實不能怪謝無宴。
畢竟,謝子琛那老油條吃的鹽,可比剛入行的謝無宴吃的米還多!謝無宴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當時場面非常混亂!”謝無宴繼續講着,英俊的眉擰成一團:“差點兒打起來!”
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鎖眉深思了片刻,然後沉聲道:“其實這些我都還能應付,糜色畢竟是我們的地盤兒,真打起來謝子琛他們也佔不了什麼便宜,關鍵是就在我們要打起來的時候,嫂子她突然站出來了!你別看嫂子平時悶不做聲的,跟不會說話兒似的,可她那口才!我類個去,簡直是絕了!”
謝無宴拍了拍手,似乎又回憶起昨晚的情景一般,臉上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無可奈何:“她上來三言兩語,就把大家的情緒都給扇動起來了!糜色其他的調教師都怒了!說什麼我說話不算數,明明說了調教師可以贖身,卻故意把贖身的價錢定成了天價!還說什麼這就是個騙局,我就是想黑他們贖身的錢,根本沒想把他們當初籤的合約還給他們!”
聽到這裡,秦慕澤沉默了,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杜嵐鳳是那種要麼不開口,一旦開口,必然針針見血的人。
一個謝子琛已經是相當難對付的了,如今再攤上個非走不可的杜嵐鳳……別說謝無宴了,哪怕是把謝無宴換成裴御,杜嵐鳳這‘賣身契’,該拿回去的,還是得拿回去……
不過……謝子琛居然親自出面了……那看來,杜嵐鳳是真打算跟了謝子琛了……想到這裡,秦慕澤的眉不由的皺緊了。
見自家老闆鎖起了眉,謝無宴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來,吸着鼻子絕望的討饒道:“老闆……我真的盡力了!我能做的全做了!你這次可得幫幫我啊!二哥要是知道我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姓謝的把他媳婦兒擄走了,我肯定會被他掐死的……老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聞言,秦慕澤斜着眼睛輕飄飄的掃了謝無宴一眼,然後頗爲頭疼的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嘆氣道:“行了……這事兒你不用管了,裴御那邊兒就交給我了,你下去吧。”
“真的?”謝無宴眼睛一亮,作勢就像衝過去抱住秦慕澤:“老闆!你真是大公無私,捨己爲人,捨生取義……”
“滾!”見謝無宴撲了過來,秦慕澤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腳,把他踹到了一邊兒,笑罵道:“一邊兒呆着去!這世上只有小南秧能熊抱本大爺,你一個大老爺們抱什麼抱!去去去去去!哪兒涼快那兒呆着去!”
北京的另一角,站在窗前的陌南秧沒由來的打了個噴嚏,她吸了吸鼻子,茫然的眨了眨大眼:咦,感冒了嗎?這麼熱的天,也能凍感冒?
——還是說……此時此刻,有誰在掛念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