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澤形狀姣好的長指,在鼓完最後一下掌的時候。雙手合十。驟然握緊。
訂婚晚宴?心臟有一瞬間,緊縮了一下。秦慕澤的瞳孔,不自覺的放大:開……開玩笑的吧?
她纔出獄不到一週……他一直都派人緊盯着呢……雖說她確實是去了一趟倪家……可是,可是她也不能剛和秦澤西見面,就和他互訂終生吧?
更何況那個時候的秦澤西正在妄自菲薄般的自暴自棄着……終日醉醺醺,混混度日的他。怎麼可能在剛見到陌南秧的時候,就向她求婚?
就算他這個醉鬼腦子不知道哪根筋兒搭錯了。真的一時興起,跪下求了婚。她又怎麼能答應呢?
不是說好了……你是回來找我的嗎……秦慕澤頹然的垂下了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了下來,在他眼瞼處留下一大片深沉的陰影:本以爲,哪怕是恨。你也總會回來……而等你再次飛回來的那一刻,你的愛是我的,恨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該是我的。
可你怎能答應嫁給他?我準備好了迎接你所有毀滅性的報復,可你怎能不按常理出牌。上來就放殺傷力如此強大的一招?
這一招直擊心臟,雖沒有傷口,可卻痛徹心扉。雖沒有流血。可卻撕心裂肺。
秦慕澤緊緊的攥住了自己的拳頭,握拳力度之大,以至於骨關節處都突兀的泛起了青白,
他擡起了眼眸,眼尾陰鷙的掃了對面的秦澤西一眼,譏諷的話,幾乎沒有過腦子,就直接吐了出來:“訂婚?二哥現在這副模樣,新婚夜‘站’得起來嗎?就要訂婚?”
這句話,侮辱性的意味,就很強了,即惡言諷刺了秦澤西現在雙腿癱瘓,站不起身的事實,又一語雙關,暗諷秦澤西男某男性器官,會不會跟雙腿一樣,“站”不起來。
這惡毒的一句話,把陌南秧和倪大小姐都氣得夠嗆,兩個“護犢子”的女人,剛想反脣相譏,卻聽到秦二爺不慍不火的回了一句:“這問題……你就得問你二嫂了……”
說着,他邪笑了一聲,暗示性很強的對着陌南秧擠了擠眼睛。
秦慕澤緊捏着的拳頭,幾乎要捏出聲響來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兩個已經……已經做了?
不……不可能!秦慕澤強壓着想要衝過去揪住秦澤西的衣領好好逼問一番多衝動,在心底極力的安慰自己:從南秧出獄以後,他們一共只見過一面,他們不可能剛見面,就乾柴烈火的燒吧?
再說了,聽說秦澤西雙腿失靈並不是因爲骨頭出了什麼大問題,而是因爲腿部的神經和骨細胞連接不上,導致雙腿無法活動……
既然是神經的問題,那麼整個下|半身都動彈不得的概率,還是挺高的,所以……所以他很有可能,只是想要激怒自己!
所以……所以訂婚也是假的吧?是他一時興起故意想耍自己的吧?秦慕澤猛然擡起了頭,想要看一看此刻陌南秧的反應,卻不料擡頭的那一霎那,剛好看到陌南秧帶着些嬌羞的瞪了秦澤西一眼,那含羞帶怒道小眼神,像極了在跟戀人賭氣的小媳婦兒。
一瞬間,秦慕澤只覺得有千萬把劍同時刺進了自己的心臟裡,他緊緊的捏着會議桌的邊緣,幾乎要把這昂貴的紅木桌,捏碎了。
她這是什麼表情?他咬緊了牙關,雙眼瞪的有些發酸:爲什麼她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難道……難道他們真的……秦慕澤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不……不會的吧?
南秧……南秧可一直都是一個專情的人,被陸明翰打入冷宮般的冷落了那麼多年,她在離婚前都不曾跟其他男人有過任何的親密接觸,即便是面對強行走近她世界裡的自己,也直到離婚後,才終於放下心防,讓他進入了她……
如今,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和秦澤西勾搭在了一起?
開玩笑的吧?就算她早已不再愛他,可……可起碼還有恨的吧?
這恨意正濃,她怎能在大仇未報之際,轉頭投入了新的懷抱?
這不合理……秦慕澤深吸了一口氣,不斷的在心裡重複着:這絕對不合理。
又或者說,她其實是在故意氣自己?秦慕澤顰起了好看的眉,一顆心,已被秦澤西剛剛的那句話,攪得亂七八糟:爲了激怒自己,所以故意爬上了別的男人的牀,以這種作賤自己的方式,來懲罰他的無情?
可……可是這也不對啊……若是她知道剛真相的那段時間,萬念俱灰下她倒是有可能會做出這種自甘墮落的事……可是如今,在監獄裡重新恢復了鬥志的她,不可能還沒開打,就開始作賤自己了吧?
亂了,亂了,腦子在這一刻,徹底變亂了……她到底有沒有跟秦澤西做過,?澤西口中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他們真的要訂婚了嗎……一連串的問題,翻來覆去,在他腦子裡不斷的盤旋着,一向智商超高的他,在這一刻,卻沒辦法思考,也沒辦法判斷……
他只看到,秦澤西伸出手來,滿目寵溺的揉着陌南秧的頭髮,陌南秧卻故意顯出滿臉嫌棄的表情,不斷的躲閃着……
一如一對兒正在嬉鬧的情侶,無論喜怒笑罵,都是泛着濃濃的甜蜜。
他這才記起,他們好像年幼時就已經彼此熟識,不過因爲某些原因,彼此錯過……因緣巧合下再次相遇,在互相認出對方的那一刻,兩人之間到底會不會擦出愛情的火花……
這,誰又說得準呢?
似乎不想再看對面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的秀着的恩愛,秦慕澤別過頭去,心底,竟有幾分酸楚與苦澀。
他本以爲,他這顆冰封萬里的心,早已經不會再痛了,可知道現在,他才知道,無論這寒冰又多堅硬牢固,她都能不費吹灰之力,讓他痛不欲生。
因爲,寒冰凍在心臟外面,而她住在心臟裡面……
“訂……訂婚宴?”大概是察覺到秦慕澤的臉色不太好,謝溟爵乾笑了一聲,有些不確定的指着陌南秧,僵着調子問道:“你……你和陌小姐的?”
對於謝溟爵的問題,秦澤西回答的很是爽快,他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細長的鳳眸,柔情似水的看向了陌南秧,沉聲道:“沒錯,我和南秧會在下個月訂婚……”
說到這裡,他扭過頭來,重新看向謝溟爵和秦慕澤,熱情的給秦慕澤補着刀:“下個月十五號,過兩天婚柬一做好,我就差人給你們送過去……到時候三爺和四弟……你們可一定都要來啊!”
其實,對於這門婚事,作爲新娘子的陌南秧,此刻也是一臉蒙逼的:自己什麼時候答應要嫁給秦澤西做老婆了?
這先斬後奏,也不待這麼斬的吧?
過分的震驚,讓秦慕澤一開始只記得去攻擊秦澤西,卻忘記了觀察,最初陌南秧這邊兒的反應。
當秦澤西那句“我更希望,在我們下個月的訂婚晚宴上,四弟能出席,然後,把手拍紅”話音剛落的時候,陌南秧一雙桃花眼,瞪的都快比銅鈴大了。
他說什麼?陌南秧最初的反應,是自己會不會聽錯了?
她擡起了水光瀲灩的眸子,滿目困惑的看向秦澤西,希望能從他的眼底找到答案,可是她還未讀懂秦澤西眸底的深意,便聽到秦慕澤怒不可竭的那聲譏諷——“訂婚?二哥現在這副模樣,新婚夜’站’得起來嗎?就要訂婚?”
一時之間,陌南秧也顧不上細想這所謂的訂婚宴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了,滿身心都是對秦慕澤這句暗諷對不滿。
不過,這句侮辱性極強的暗諷,卻被秦澤西輕飄飄的一語帶過,一句話,反倒將的秦慕澤臉色煞白……
直到這一刻,陌南秧才突然反應過來:秦慕澤,生氣了!
她從踏進這中心會議室的第一步開始,就一直在絞盡腦汁的想要去激怒他,提他不光鮮的身世,揪他姓過“於”的往事,甚至漫不經心的罵他“醜”……
可是費盡心思的挑釁,換來的卻是對方滿目的淡然,那雙入深海般一望無底的眸子,甚至沒有泛起絲毫的漣漪。
可如今,他居然動怒了……在她冷嘲熱諷,拿他是私生子的事實說事兒的時候,他沒有動怒,在她以他曾經姓過“於”爲由,爲秦澤西不姓“倪”開脫的時候,他沒有動怒,在她三番五次針對他,句句不饒人的時候,他沒有動怒,甚至在她興風作浪,讓他說到做到的鼓掌歡迎秦澤西的到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動怒……
可現在,在此時此刻的現在,他因爲秦澤西輕飄飄的一句“訂婚晚宴”,居然動怒了!
陌南秧的心底,突然笑的荒唐:爲什麼……爲什麼會被這句話激怒?
明明推開自己的是他,傷害自己的是他,口口聲聲說不愛的也是他……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理由,什麼道理,什麼資格……去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