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好戲將要上場
見三姨娘乘着月色風雪消失在了墨竹院,慕容玉姌嘴角浮出一抹冷笑,那看似平靜的眼眸卻是閃着微怒的光火。她纖細的手指慢條斯理的摩挲着手中的杯盞,心裡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趙嬤嬤早在聽到趙雲貞是被董月茹所害之時,一向沉着冷靜的她,那略顯單薄的身子已然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她是趙家的家生子,從小便陪在趙雲貞的身邊,伺候了她多年。
如今乍然聽聞自己的小姐並不是病亡,而是被人蓄意謀害而死,怎能控制得住心裡的激動與憤怒?
慕容玉姌緩緩起身,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袖,隨後轉身望着一臉憤恨的趙嬤嬤,說道:“若是三姨娘所言屬實,玉姌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董月茹的。”
趙嬤嬤激動的握住慕容玉姌的手,一雙透着滄桑的眼睛已然沒了往日了精神之氣。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隨後微微顫抖着泛白的雙脣,略顯激動的說道:“董氏,真是喪心病狂。爲了得到國公夫人的位置,竟然……老奴原本不想讓小姐的手上沾染上血腥,但是夫人的仇,不得不報。”
慕容玉姌知道趙雲貞對趙嬤嬤來說那不僅的她的小姐,也是她的親人,她的朋友。“恐怕董氏下毒謀害我母親的事情,我那父親定然是知道一些的。”
趙嬤嬤有些不明白慕容玉姌話中的意思。“小姐此話,是何意?”
慕容玉姌冷然一笑,道:“嬤嬤你忘了,董氏當時是什麼樣身份,背後又是什麼樣的背景?怎麼可能有膽子做出這種事情來?雖然外祖父他們因爲新朝到來,新帝登基,受到了不小的牽連與打擊,可好歹趙家也是世家名族,與朝中官員之間的關係也是錯綜複雜,根基不說多牢固,但是文家也是大族。而董氏的孃家那個時候是什麼身份?”
趙嬤嬤凝神想了半刻,後才說道:“當時董氏的父親不過是五品官員,身份背景比起趙家與文家,那根本就是比不得的。”
“所以我猜想這其中,多多少少都有我父親的意思吧?”
趙嬤嬤卻是嚇了一跳,“國公爺竟然如此心狠嗎?連自己的髮妻都要謀害嗎?”
“他雖然幫助皇上登上大寶之位,有些功勞。
不過我母親的族人卻是鼎力支持先太子的。新帝登基,自然是要除掉那些與他作對的太子黨羽,首當其中必定就是趙家。比起皇上對先太子與趙家的憎恨,我父親助他登基出的那點子力,根本不值一提。再者說了,爲人臣者,自然是要爲君辦事。皇上自然是認爲我那父親爲他辦事是理所應當的。而我那父親,他可不想因爲趙家的事情牽累到自己,故而……”說完,慕容玉姌冷然轉身,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卻是突然迸發出一種駭人的寒光。
趙嬤嬤聽慕容玉姌這麼一分析,頓時恍然大悟。心中憤慨自然更甚,身子更是忍不住微微發抖。
慕容玉姌微微勾了勾脣角,輕輕擡起下巴,眼中閃着一抹凌厲之色。
正堂內的燭火將她的臉龐勾勒的異常柔美絕塵,卻是她臉上的表情如窗外的景色一般清冷。“一個爲了自己前途而狠心殺妻的人,簡直不配爲人。”
“小姐打算怎麼做?”趙嬤嬤知道慕容玉姌心中也是有恨的。可說到底,慕容青山始終是她的父親。
父親殺了母親……這的確讓慕容玉姌會感到很是爲難。
“董氏還不簡單嗎?即便我不出手,三姨娘也會忍不住出手的。只不過我那父親嘛……如今時機還未到。”不過慕容玉姌卻從未將慕容青山當成父親,而且沛國公府的命運,早已經掌握在宸王府的手中。
三姨娘來找她,不過是想要保全自己而已。她心中的確是恨透了董氏,不過她如今想要爲慕容玉婉報仇還是有些困難。
而如今的慕容玉姌卻是今非昔比,若是有慕容玉姌出手去收拾董氏,她自然是樂意。
所以她纔會將當年自己無意中發覺的秘密告訴慕容玉姌,爲的就是激慕容玉姌出手。這樣一來,既爲慕容玉婉報了仇,自己也可以置身事外。
不過,她卻將慕容玉姌想的太多簡單了。她以爲慕容玉姌還是從前那個心思簡單懦弱的慕容玉姌,卻沒有想到慕容玉姌早已經是靈魂易主。
但是她的如意算盤打的的確好,慕容玉姌其實原本不想就這麼除掉董氏,不過如今既然得知董氏是殺害趙雲貞的那雙手,她又怎麼能讓她安然無恙,只是精神錯亂呢?
水雲軒這個地方,冬暖夏涼。
雖然如今窗外依稀飄着白雪,寒氣逼人,不過水雲軒的屋內卻是沒那麼寒冷。
即便如此,納蘭澈剛剛解毒不久,體質也是虛弱,室內自然是要燒些炭火的。
蕭靖瑄和夜寒月兩人頂着風雪來到水雲軒的時候,納蘭澈正在慢條斯理的練着書法。
“你還真是清閒的很,竟然有心思練書法。”夜寒月將披風遞給門口守着的下人,脫掉長靴踩着毛茸茸的地毯,便衝到了燒着炭火的火盆前烤着手。
蕭靖瑄見他總那般風風火火的樣子,不禁失笑。隨後也如夜寒月一樣將披風遞給守在門口的下人,脫掉沾染了泥土的長靴,優雅的踩着軟綿綿的地毯進屋內室。
納蘭澈擡眸,冷眼瞥向那忙着烤火的夜寒月,說道:“你一個習武之人,竟然如此怕冷,真是出息。”
夜寒月笑眯眯的烤着火,隨後瞥見了一旁桌上擺放好的新鮮荔枝,隨手就拿起一顆,快速剝皮,爾後塞進嘴裡。“嘖……你知道我一向最怕冷的。今年的風雪雖不及往年,不過這氣溫卻是降低了不少。”
蕭靖瑄不禁搖頭道:“我看是爲了彰顯你的英俊風采,穿少了些吧?”
夜寒月依舊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又拿了兩顆荔枝。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們兩個。”
納蘭澈一手執筆,一手託着長袖,聚精會神的在書案上寫着什麼,嘴裡卻是問道:“今天乃是大年初一,你們兩個不去宮中赴宴,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夜寒月嘴裡還在嚼着,手裡也沒有停下來,細細的剝着那荔枝,說道。“我又不是什麼正宗的皇親國戚,我去赴什麼宴。不過靖瑄倒是剛從宮裡出來,我倆也真是碰巧遇到,這才一路同來。哼,你這兒的荔枝,竟然比我府上的還要新鮮。”
“墨卿想必是知道你要來,特意爲你準備的。”蕭靖瑄說完,無奈的搖首。
夜寒月一聽,自然是兩眼發亮,“真的?果然墨卿一向待我很好。”
“今日宮裡,怕是出了什麼事吧?”納蘭澈依舊在一旁寫着,心情看似頗好。
蕭靖瑄微微一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我來就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
納蘭澈沒有問話,卻是夜寒月等不及了。“你快說你快說,我剛剛問你半天你也不願意透露一個字,真是急死我了。”
“今日原本是宮宴,又是過年,皇上命人不得提朝政,一開始自然是其樂融融。不過後來,卻是那位失寵的容婕妤掀起了軒然大波。”蕭靖瑄慢條斯理的說着。
夜寒月聽了之後卻是急的像個猴子似得,“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蕭靖瑄笑着搖首,隨後說道:“宮宴進行到一半的時間……容婕妤突然噁心犯暈,着太醫來細看,竟然懷孕一個月了。”
夜寒月聽後,一臉失望的垂下肩膀,狠狠的瞪了一眼蕭靖瑄,道:“一位宮嬪懷孕,這不是很正常嗎?”
納蘭澈聞言,嘴角這才終於輕輕勾出一絲笑意,隨後放下手中的毛筆,緩緩走向火盆處,優雅的坐下。不慌不慢的說道:“若是以前,宮嬪懷孕自然正常。不過你沒有發現,自從十四公主出生之後,這宮中再無妃嬪懷孕嗎?”
夜寒月低眉想了想,後才恍然道:“這……好像的確是的。”
“你以爲趙煜真的就只是一個善於煉丹的道士嗎?趙煜的真實身份,可是一個神醫,是我們尤道子神醫的開門弟子,醫術異常了得。趙煜早在去年七月就發現,我們這個皇帝身體虧虛太過嚴重,恐怕很難再讓懷孕。”言閉,納蘭澈隨手自一旁的桌上拿起一顆又紅又大的蘋果放到眼前細細觀看,好似那上面有什麼絕密似得。
而夜寒月一副吃驚的模樣。“可是,那秦德妃不是在三月的時候懷孕了嗎?”
“她的確是懷孕了。這也說明她運氣真的很好。”說完,納蘭澈朝着那大蘋果咬了一口。“果然很香很甜。”
夜寒月纔不管那蘋果甜不甜,“所以,皇帝是怎麼知道自己不育的?”
“這當然是我讓趙煜告訴他的,一般的太醫自然不敢將這事情說出來往他的槍口上撞。不過趙煜是他最近爲信任的人,皇帝也知道他頗懂醫術,所以我就讓他很委婉的告訴了皇帝。當然我這麼做的原因,就是爲了今天容婕妤的懷孕。”
“今日之事,其實也是墨卿一手策劃的。”蕭靖瑄淡淡說道,永遠是那般的溫潤如玉,儒雅高貴。
而夜寒月現在真是好奇心爆發的時候,不依不饒的問着蕭靖瑄。“那這個容婕妤到底懷孕沒有?”
納蘭澈卻是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管她有沒有懷孕,反正陛下現在已經認爲她懷孕了,那就是死罪。”
想到這件事情背後的牽連,夜寒月更是來了興致。“那麼姦夫呢?姦夫是誰?”
蕭靖瑄無奈挑眉。“你說呢?”
“納蘭淵?還是納蘭灝?”夜寒月問道。
納蘭澈輕笑問道,眼中閃着一股鋒芒自信。“你認爲誰更適合?”
夜寒月低頭冥思片刻,“其實比起納蘭灝,納蘭淵纔是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你說的不錯,他的確有幾分本事。不過他最大的致命點,就是不知道以他的實力與乾坤殿作對,完全就是以卵擊石。”說完,納蘭澈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蘋果。
蕭靖瑄說道:“我懷疑,他背後的支持者,正是當今陛下。不然以他那不高貴的出生,根本無人擁戴他。但是他卻能將自己隱藏的如此之好,背後除去皇帝,自然還有皇帝爲他選的高人在指點。”
納蘭澈接着說道:“所以容婕妤纔要懷孕,而納蘭淵……正是這姦夫。憑藉皇上對他的暗中支持與信任,他覺得自己遲早是要登上皇位的,一時得意忘形也是難免。不過,與皇上的宮妃通姦,藐視皇威,這罪名,也不知道他擔不擔得起。”
“這就要看我們的陛下有多麼袒護他了。”說完,納蘭澈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冷然的笑意,神情顯得有些詭異。
蕭靖瑄道:“趙煜的確是個人才。在這後宮走動之時,還能讓納蘭淵掉入我們的圈套之中。”
“這也正是我讓他取得納蘭昶信任的地方。雖然我早前就猜到這背後的人乃是納蘭淵,不過昨日聽到趙煜親口告訴我的時候,還是略顯吃驚的。”他之前還真的差點忽略了這個一直稱病不涉朝政的康王殿下,若不是烏爾國之行點醒了他,恐怕他還真的不會想到納蘭淵還有這樣的膽子。
“既然如此,咱們的皇帝即便不會明着處置他,想必心裡對納蘭淵已然失望透頂。”只要是納蘭澈想要動的人,基本上沒有多少人能夠從乾坤殿的手下全身而退。
納蘭澈卻是眯起雙目,雲淡風輕的說道:“不止是他。納蘭灝……恐怕也是難逃一劫。”
夜寒月雖然心思沒有那麼深沉,不過細想之下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你的意思是,你已經讓納蘭淵‘無意’中查到了納蘭灝先前玷污未來皇妃的事情?”
“你不覺得從兩個王爺嘴裡說出這番話,互相指正對方,那場面會比我們告訴他來的更加精彩嗎?恐怕,此時皇帝正在暗中調查容婕妤懷孕一事的背後姦夫了呢。不出兩日,咱們就有好戲看了。”趙煜不是等閒之輩,他此前帶入宮的一些道童也早已經在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皇帝細查呢。
“這齣好戲,如今一想的確是精彩萬分啊。我如今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說着,夜寒月又往嘴裡塞了一顆荔枝,那張俊美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蕭靖瑄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略有些擔憂的說道:“等納蘭灝先前玷污慕容玉姝一事曝光出來,沛國公府也快跟着遭殃了吧。”
夜寒月自然也是知道蕭靖瑄心中所擔憂,因爲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如此一來,玉姌不會被牽連吧?”
納蘭澈微微搖了搖首,看着火盆中那燃燒着的銀炭,低着聲音說道:“要想細細調查這兩件案子,怕也要花去不少時間。等沛國公將女兒調換入宮的事情被揭開的時候,想必那時候……玉姌已經是一品王妃,納蘭昶即便是有心想要牽連到她,也是有些無可奈何。再加上還有皇祖母和姑母在,他即便有那個心思除掉我跟玉姌,恐怕也沒有那個十足證據證明宸王府與此事又所牽連。”
頓了頓,納蘭澈繼續說道:“更何況,這件事情不是小事。牽扯到皇子和當朝國公大臣和皇妃,自然不會大肆查辦。只能在暗中悄悄調查。也正因爲是牽扯到皇子和大臣,少不得要交給大理寺,督察院和刑部一同查案。到時候……三司查案,又是秘密進行,當然會耗費一番功夫了。”
夜寒月一聽此話,當下便輕輕鬆了口氣,後說道:“還是墨卿你想的周到。既然如此,還是趕緊將您們的婚事給辦了,免得咱們心裡多少還是會有些擔心的。”
蕭靖瑄在一旁靜默着不說話,面色雖看起來並無不妥之處,不過他內心深處還是多少有些酸楚的。
雖然他有時不免獨自傷懷,卻也知道他對慕容玉姌心存的那種感情,實則是對不起納蘭澈。
從去烏爾國開始便也開始漸漸控制自己的感情,不過此刻被夜寒月提到了他們的婚事,心裡還是難免會起波瀾。
“不急。婚期既然已定,也只能數着日子等了。倒是你跟靖瑄,什麼時候也該將親事定下來纔好。”說完,納蘭澈眼眸投向了一旁的夜寒月和蕭靖瑄。
夜寒月雖是堂堂男兒,不過想起心中所愛,那臉上的甜蜜笑容卻是難以遮掩的。“母親與父親商量好了,等這大年過完,找個好日子便上門提親。”
納蘭澈笑着頷首,後將目光鎖定到蕭靖瑄的身上,問道:“靖瑄呢?”
蕭靖瑄苦笑一聲,隨後說道:“我……不急,有緣自然千里相會,無緣自然也是勉強不得。正所謂,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感情這種事情,當然是強求不得的。”
夜寒月不滿的瞥了蕭靖瑄一眼,說道:“說點話也這麼文縐縐的,反正你也抓緊時間了。別到時候皇帝擅自爲你定下一門親事來,我看你到時可怎麼辦。我可是好幾次聽說他要爲你賜婚。”
蕭靖瑄依舊溫潤如初,“那也得看我願不願意。不過這最近幾個月,他怕是沒有心思來管我的事了。”
夜寒月想了想,隨後點頭。“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