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春節小麥不小心泄露出一點點有了男朋友的意思, 小麥的媽媽麥馨茹女士就不淡定了。作爲一名大學教師,麥女士每天接觸的都是年輕人,心態也是比較年輕和開放的, 對於女兒的戀愛她總體上是持着“讓她自己做主”的原則的。但是, 這不代表她不會有所擔心, 更何況, 作爲一名四十幾歲的女性, 誰都有一顆八卦的心。
所以,從那以後,麥女士三五不時的打來電話, 旁敲側擊加上直接逼問,小麥最終還是承認了, 有了男朋友。對於立行的情況, 小麥有選擇的向老媽透露了一些:是在D市讀書認識的, 去年又碰到了,就決定在一起了;家裡父母雙亡, 只有一個弟弟也已經24歲了;自己開公司的,做了一個網站,“小麥導醫網”;長得很帥。
麥女士看了小麥傳過去的照片,很滿意,說了句, “遺傳基因不錯。”小麥爆笑, 結果人家麥女士又來一句, “就是比你爸差一點。”對於父母雙亡這一條, 小麥本以爲會讓老媽有點不滿意, 沒想到人家麥女士的思路不是自己能把握得了的,人家幾乎是欣喜的說了一句, “哎呦,這下不用擔心婆媳矛盾了。”小麥聽着耳熟,想起璐璐也說過類似的話,心裡說,怎麼覺得璐璐更像你女兒呢,考慮問題都異於常人。
沒幾天,小麥接到麥女士的電話,那頭很興奮,“麥子啊,我和你爸爸看了你們那個導醫網,你爸爸說這小夥子行,有腦子,做的都是正經事,將來錯不了。”小麥放下免提,讓立行聽聽,立行眼睛亮了亮,勾了勾嘴角,有些得意。
這樣等到又要過年的時候,麥女士提出了要求,你倆在一起快兩年了,毛腳女婿也該上門了吧?小麥聽了心裡苦笑了一陣子,要是毛腳女婿,早就上門了,關鍵這是沒腳女婿。立行也有點擔心,說如果自己將來有女兒,也一定不願意她嫁給一個缺了一條腿的男人。推己及人,小麥的父母如果不接受,他也能理解。
“立行,咱得堅決勇敢,就算他們不同意,我們也不能放棄。我不怕別的,就怕你打退堂鼓。”
“不會的,小麥,我早就說過,再也不會退縮了。”立行堅定的說。
“那好,如果他們不接受,給你臉色看,你也要挺住。”
“放心,我堅決挺住。”
“如果他們說很難聽的話,你也不許難過,難過也要告訴我,不許使勁兒憋在心裡。”
“嗯,不難過,難過了我調整一下,再不就和你說說,你一心疼,我就不難過了。”
“我看這樣吧,我先和他們說你的腿的事兒,他們如果有活動的餘地,我們就回去爭取;如果沒有,我們就死扛到底。”小麥揮舞着小拳頭,想要打架一樣。
立行笑了,“說的都什麼啊,無論他們接不接受,我這個沒腳女婿都得上門遛遛。”
小麥是晚上給她媽打電話的,立行坐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撫摸。閒扯了一會兒,小麥吸了一口氣,嚴肅的說,“媽媽,我有事要和你們說,你讓爸爸一起來聽。”
小麥很少用這種嚴肅的語氣和麥女士說話,麥女士一聽這話,馬上也嚴肅起來,叫來林先生。“麥子,你說吧,我和你媽聽着呢”林先生語氣也很嚴肅。
又吸了一口氣,微笑着看了立行一眼,小麥輕而堅定的說,“在說這件事之前,我要你們明白,我愛方立行,愛了很多年,如果沒有又見到他,我這一生都有可能一個人生活。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就算天塌地陷,我也絕對絕對不會離開他。”身邊的男人垂下頭,把她的手放在脣邊,纏綿的輕吻着。
“麥子,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急死你媽了”麥女士按捺不住了,林先生聲音沉穩的說,“你聽孩子把話說完。”
“我要說的是,立行就是立行,無論他怎麼了,這輩子我都要他,只要他,不是,是生生世世,我都只要他,你們明白了嗎?”男人側過頭看她,兩人目光交匯,眼圈都有點紅。
“說吧,他怎麼了?”林先生是聰明人,聽出來了,女兒這是打一針強預防針。
“他聰明、堅強、愛我,對我好的沒邊兒,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但是,爸爸、媽媽,我和他又見面的時候,是在醫院,他…出了車禍,左腿膝蓋以上十公分截肢。”小麥說完,呼出一口長氣,終於說了。
那邊麥女士驚呼一聲“截肢?!”,林先生沉默。然後,電話斷了。小麥看着立行,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的立行這麼好,他們爲什麼不瞭解一下就要這樣掛斷呢?立行一定是難過了。立行探過頭親親她的鼻尖,“我沒事,小麥,別哭好嗎?咱們這纔剛剛開始,我有心理準備,給他們一點時間,好嗎?”小麥點點頭,靠在他的肩頭。
一個小時以後,林先生打來電話,“麥子,我們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你媽媽剛剛反應有點大,希望你們理解。”小麥看看立行,輕聲說,“我明白”。“我們商量了一下,不管怎麼樣,我和你媽媽都不願意做讓你傷心的事情。所以,我們不會在還沒有見到方立行的時候下判斷,過年,你帶他回來吧,見了面再說。”林先生不愧多年經商,還是有點處變不驚的從容的。
“謝謝你,爸爸。”小麥哽咽了,無論如何,爸爸媽媽還是很愛她,肯爲了她,給立行一個機會。放下電話,立行擁住小麥,親吻她的額角,“你的父母很好,他們很愛你,我會讓他們放心的把你交給我的。”
小麥他們訂的是大年二十九早上的機票,中午到達小麥的家鄉A市。小麥本來不想讓父母來接,但是麥女士很堅持,小麥只好讓步了。兩個人下了飛機,小麥拖着一個小旅行箱,立行背了一個雙肩包,兩人手牽着手往出口走,男孩俊逸,女孩嬌俏,一路上很多人向他們投來豔羨的目光。麥女士遠遠的看見自家女兒一身紅色中長羊絨大衣,灰色格子圍巾,長髮披在肩上,乖巧的牽着一個男孩兒的手。男孩兒很高,短髮,五官俊挺,一身米色羊絨大衣,也是圍着一條灰色格子圍巾。雖然拄着一根手杖,卻仍是身姿挺拔,步態沉穩從容,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他的腿是假肢。兩個人偶爾側過頭對視,小麥的臉上帶着快樂的光芒,彎着眼睛微笑着看着男人,輕輕說着什麼。而男人則滿眼的寵溺,勾着嘴角聽她說,偶爾很輕的親親她的鼻尖。畫面上,俊男美女,登對的不得了,和諧的不得了。
麥女士眼眶就有點發脹,捅了捅林先生,“看見沒,你女兒看着人家臉上都放光,眼裡都沒別人了,估計根本由不得你說no了。”林先生低低一笑,“誰說一定要說no啊,這畢竟是自己小麥的人生,還是得相信女兒自己的選擇嘛。不過養她這麼大,就算現在要送人,也總得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才行啊。”
兩人快走到出口,纔看見等在那裡的父母。立行仔細看了看,那個中年男人濃眉鳳目,身姿挺拔,器宇軒昂,雖然有了一些年紀,卻只是平添了一些成熟的氣質。而女人嬌小俏麗,一張臉上五官精緻,看不出年齡,挽着男人的胳膊,小鳥依人的樣子。立行嘀咕了一句,“你爸爸怎麼長得這麼帥啊,打擊我信心了。”小麥咯咯笑了,“你可別緊張,記得咱倆說好的。”
小麥拉着立行走過去,“爸、媽,這是我的男朋友,方立行。立行,這是咱爸咱媽。”麥女士瞪了女兒一眼,什麼咱爸咱媽,我們還沒同意呢。立行聲音清朗,“叔叔阿姨,你們好。”林先生瞥了他一眼,沒理他,接過小麥的旅行箱,“走吧,先回家。”小麥看了立行一眼,用眼神說“加油”,立行也用眼神告訴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