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崔知縣離開克縣回國的日子。?
《富州日報》和《甲州日報》特意聯合開闢真情對話專欄,讓崔知縣與艾文縣長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對話,暢談今後各自縣城的建設和發展大計,目的是讓米國瞭解大元朝,讓大元朝瞭解米國。?
我和馬州判都到場旁聽,現場還有兩個報社的主持主編主筆等人,以及一同來米國培訓的大元朝其他官員。?
事先二人都經過了準備,節目進行得十分順利。可是到了最後一個環節,即兩個縣級長官互相邀請對方明年訪問自己的地盤時,二人的反應截然相反。?
艾文縣長在高興地接受了崔知縣的邀請之後,“吝嗇”地表示他沒有訪問出行所需的費用,並極其自然、懇切解釋他雖身爲一縣之長,但辦公費用來自於民衆的稅賦,每一筆開支他都必須經過許可並對民衆負責,訪問費用將是一筆額外開支,不在他的辦公費用之列,故此他要先向境內的商號募捐,獲得贊助之後方能安排行程。?
崔知縣卻在高興地接受對方邀請之後,沒有表示任何對出行費用的顧慮。相反,在聽到對方的言詞之後,同樣非常自然、懇切地表示他將支付艾文訪問的一切開支——包括來回船票、住宿、吃喝等全部費用,另外贈送數十種禮品。?
崔知縣的慷慨解囊,令艾文眉開眼笑,表示新年之後便會即刻成行。?
崔知縣的慷慨大方當即博得滿堂喝彩,內中馬州判的聲音特別之高,似乎對自己的同胞+同行的此舉深表讚賞。?
我剛拍了兩下手掌,一想不對呀!若論富裕程度,艾文所在的克縣是個新興的縣城,近年來很多知名的跨國商號都在這裡落戶,財政收入可想而知。他向任何一間商號募捐,都不難獲得足夠的贊助。而w縣據我所知是從兩個小村莊剛發展起來的小縣城,經濟實力與克縣相可謂差距懸殊,顯而易見克縣比較富,w縣比較窮;再比較兩個官員的俸祿,以兩國的經濟水平相比,相信艾文的收入肯定要比崔知縣高,然則爲何米國富市的富縣長如此“吝嗇”,而大元朝窮縣的窮知縣卻如此“慷慨”?這讓我深感驚愕。?
就艾文縣長的訪問費用作個初步估算,來回船票加上吃住等全部費用,最少在五萬兩紋銀之上,崔知縣的訪米費用與此相當,崔知縣爲了增強兩人之間的友情,並且爲了要讓艾文縣長了解w縣,便要付出十萬兩紋銀。就我所知,宰相大人一年的俸祿也不過這個數目。?
如此推斷,小小一個w縣知縣的俸祿能有多少?崔知縣若是慷慨地自掏腰包支付一切費用,實在讓人擔心互訪過後他一家子豈非要喝西北風?想必崔知縣是慷其所在w縣之財政慨了,從他的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不難推斷,此種慷慨行爲早就習以爲常矣,根本不必與哪個商議,也不用誰人覈准!?
令人驚愕之餘又生出的感嘆是,《富州日報》的主持主編主筆們紛紛對崔知縣的“義舉”鼓掌喝彩,全場大元官員也是深以爲然,竟無一人就此發問,真可謂有什麼樣的官場就有什麼樣的官員!?
大元朝比米國所差的何止是一個崔知縣,至少還包括這些在座的文人和官員。?
一個w縣知縣如此灑脫地把十萬兩銀子視爲糞土,整個大元朝不知多少個知縣要糟蹋幾許銀兩?多少納稅民衆的血汗,便在“讓大元瞭解米國,讓米國瞭解大元”的過程中,源源不斷地讓大元官員拱手奉送,米國縣長們照單全收了去。?
難道說這還不是敗家子的行徑?那什麼纔是?大元朝官員們何時能象艾文縣長那樣“吝嗇”??
回到甲州的住處後,我還是氣憤不已。這些年米國財大氣粗橫行霸道,老是處處挑我大元朝的刺,讓我很是不爽。?
可是大元朝的官員自己吃飽喝足玩夠撈滿之外,竟然還打腫臉充胖子,彎着脊樑拿着銀票孝敬洋人,我最鄙視的便是這等吃裡扒外的貨色。?
想當年太祖在世之際,幾萬鐵騎橫掃歐亞大陸,何等威風,不過數十年時間,這些官員竟墮落到此種地步!難怪非但米國、鷹國之類外夷番邦日益甚囂塵上,就連窩國、交趾、爪哇等鄰邦小國也敢三天兩頭衝着大元朝亂吠兩聲?
。依着國際慣例,高層官員考慮到國際影響不便亂放厥詞,多是說上幾句不疼不癢的“強烈譴責,嚴正抗議”,然後默許一些副職對外放出風聲表明真實立場。?
反觀我朝,副職官員該粗口時不粗口,該發狠時不發狠,真是豈有此理!長此以往,大元朝如何重振昔日威名!?
雷捕頭和黑皮張見我不爽,便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兩天來的見聞,均是眉飛色舞。罷了,眼不見心不煩,趕明兒我找個藉口打發走馬州判,還是隨藍衙內瀟灑走一回。對於我的英明決策,他們二人自是舉雙腳表示贊同。?
鄰桌的林三姨聽得我要同行,興奮得像只**的母貓,“嗖”地挪過來坐在我的身旁,伸出一隻爪子繞過我的後頸,極不安分地挑逗着我的左肩:“小毛弟,這兩天你沒在身邊,可知姐委實百無聊賴?能夠與你一同遊玩姐纔會開心!”?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應聲而起,心道:誰個是你弟?也不照照鏡子,長得這般神工鬼斧用心良苦,我王小毛怎麼高攀得上??
誰知她說完之後還故作嬌態地咯咯一笑,臉上的脂粉便落雪紛紛,像是給我盤裡的牛排灑了一層胡椒粉。三人一看全沒了胃口,只好都賭氣不吃。?
我暗自咬牙切齒:爲何當初有眼無珠,讓這個活寶加入我們的考察小組?黑皮張也是一副恨不得將手上的刀叉迎面捅過去的神色,可是礙於藍知州的淫威,不敢輕舉妄動。我一想到接下來的幾天都要與她朝夕相處,簡直就是慘無人道痛不欲生。?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在心裡告誡自己。畢竟林三姨是藍知州的小姨子,我最擔心的就是她向藍知州進讒說我想取而代之。只因以我的聰明才智,對於長官而言,確實是個潛在的威脅。藍知州表面上雖對我奉若上賓,但也只是在利用我爲他效勞而已。設若真的引起他的疑心,對於目前的我而言,是個極大的危機。?
我如坐鍼氈,正欲起身,林三姨卻是不依不饒,得寸進尺,另一隻爪子也順勢入侵我的右肩,將我按在座位上動彈不得。我可以斷定,身上雞皮疙瘩的密度增加了一倍不止。?
她在我耳邊吹氣如“狼”:“長夜漫漫,寂寞難耐,今晚姐到你房裡秉燭夜話,你若是溜走,姐可要生氣哦!”?
我……我……我急中生智,說孤男寡女**,委實不太方便,若要敘談,不妨等明日在馬車上談他個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林三姨不幹了,一扭她的水蛇腰——不,是水桶腰,兩隻粉爪握成鉢碗大的拳頭,還好只是輕輕落在我的背後,沒叫我傷筋動骨,口中放肆地笑道:“小毛弟,你好壞哦!你不讓我來,我可偏要來!”?
說着像一隻穿花的胖蝴蝶,起身回房梳妝去了。回頭再看雷頭黑頭,都把剛纔吃下的牛排如數吐出,盤點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