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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知州卻是不滿我的言語衝撞,擺手道:“莫要唐突了馬大師!我還要請大師給我算上一卦呢!”
不是吧?連藍知州也中邪了?
只聽得馬大師道:“我的卦你信嗎?”
信,鬼才信!藍知州卻很有誠意地說道:“這個自然!”
馬大師聽了這話,方纔十分難看的臉色,此刻也緩和了許多,道:“心誠則靈!只不過起卦是有許多講究的。今天在這裡諸多不便,還是先給你瞧個面相如何?”
藍知州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伸頭到大師面前。大師果然不同凡夫俗子,極有風範地細細察看他的臉面各處。
看了一陣,馬大師緩緩說道:“大人天庭飽滿潔淨,足見您智慧過人,其間有骨隆起,註定官星高照,官居顯要,富貴一生;您的司空氣色明亮,同樣有骨隆起,說明官運亨通,一生都會有貴人相助;中正色澤光潤,橫貫祥雲,不久便會有升遷喜訊;還有準頭大而豐圓,既貴且富;另外地閣端正方圓,肥厚飽滿,長壽富貴……”
這些陳詞濫調,多是掛在算命先生口中的熟句,無須思索張口便來。但凡算命的,無非一隆一千之術,“隆”就是誇,變着花樣可着勁兒誇你,你身在學館就說你如何才高八斗,年方二八便誇你是本地的一枝花,新婚燕爾就誇你福氣多多,子孫滿堂,往後的日子芝麻開花節節高……
然則說你好莫要笑,說你壞莫要跳,誇過之後,突然峰迴路轉,開始了“千”——也就是恐嚇。說你近日有難有病有劫數有危險,總之所有若是不信的話就會死得很難看。還好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慈悲爲懷,大發善心,可以看在雙方有緣相識的份上,勉爲其難出手化解這場危機,當然些許香燭錢還是要你破費的。話說到這裡,你能不掏腰包麼?
我以爲眼前的馬大師想必免不了這一招,哪曉得她居然還真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角色,渾然不提劫難之事,只說完那些奉承言語便收住了話頭。
藍知州心裡那個美啊,對於馬大師的吉言滿口稱謝。
便在說話之間,楊捕頭帶着兩個中年男子進門,誠惶誠恐地道:“周……周大人,這兩位是京城來的,指名要找你!”
一聽是京城來的,我們不由擡眼上下打量。這兩人油光滿面,肚皮大脖子粗,不是伙伕就是官部,只是他們神色肅穆,讓人心底不禁“咯噔”一下。
周州同一時搞不清狀況,不敢貿然言語,只問道:“二位是……”
前頭那男子一亮腰牌,牌上“欽賜五品都察院檢察使”幾個金字熠熠生輝:“我是都察院的吳情,這個是冷綿冷大人,找你瞭解一些事情。”
方纔還滿面春風的周大人,得知來者的身份,立馬冷汗沿着鬢角就流了下來,說話口齒也不利索了:“什…什…什麼事……”
吳情並不答話,目光一轉,從馬大師臉上掃過,落在藍知州和我身上,問道:“這兩個人是何來歷?”
藍知州見勢不妙,可不想惹火燒身,忙答道:“普通朋友而已,既然你們有正事,我就不便打擾,告辭了!”
“且慢!你們既然在一起,恐怕也脫不了干係。這裡說話多有不便,委屈幾位跟我們走一趟吧!”一直沉默着的冷綿突然發話。他一定是從我們的衣着舉止看出些許端倪。
藍知州和我心中暗叫“苦也”,本來是抱着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的想法,這纔來此會見姓周的,不料酒無好酒菜無好菜,卻無端被這個掃把星纏身的衰神牽連,落在都察院檢察使的手裡能有你好受的嗎?看來這回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藍知州趕忙拋個眼色過來,我心領神會,明白他的意思是待會兒見機行事,不要露出馬腳。當下我故意說道:“二位大人,我們乃是從光州過來的茶葉客商,我叫王判,他是我的掌櫃藍州,偶然結識了周州同,並無深交……”
冷綿虎着臉道:“老實點,少廢話!”
我當即住口,但目的已然達到,藍大人和周大人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順着我的話語把這個謊給說圓。
下樓登上一輛民用牌照的馬車,直奔郊區而去。冷綿不許我們交談,大家只好保持沉默。在我們的忐忑不安中,馬車停在一座酒樓前。這酒樓雖不顯富麗堂皇,倒也環境幽雅,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景象。
我們被帶進酒樓三樓,分別進了兩個房間。周大人和馬大師成雙,我跟藍大人配對。我邊走邊暗自嘀咕: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交代規定的問題——簡稱‘三規’吧?
只是我們與那姓周的毫無瓜葛,督察院的官員找他飲茶倒也罷了,平白無故的幹嘛牽扯到我們?
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還不能說。天曉得這兩個朝廷要員的目的何在。在沒有摸清他們的底細之前,還是裝聾作啞方爲上策。
吳情讓我們坐在他的對面,道:“老規矩,你們各自報上家門吧!”
藍大人忙道:“我們是從光州來的茶商……”
話音未落,吳情已然冷笑一聲:“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已知曉你們的來歷,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你們不是什麼茶商,而是官場上的人物!說吧,是哪個州的官員?”
我想破腦袋也沒想出究竟是哪個環節除了紕漏,以至被對方識破。只能說這傢伙的眼睛好毒!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們的身份!
藍知州也是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繼續隱瞞:“下官是光州衙門藍知州。這是光州州判王小毛。”
雖則都察院檢察使的官銜還在我們之下,按常理來說,藍知州大可不必低三下四,然則他們是京官,無形之中提高了地位,加之又是反腐反貪部門的人員,我們這些當官的最怕見到的便是這號人,萬萬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