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樑賓”二字的時候,我連害怕都顧不上,幾乎是本能往後逃,可是記者們已經把我團團圍住。
“樑小姐,聽說樑賓所犯的商業罪是由親人揭發的?”
“聽說你是學法律的,是政法大學的學生。自己的父親違法犯罪,你不覺得諷刺嗎?”
“你前不久被大學開除,那你是怎麼進入東興律師事務所的?”
“已故著名律師王冕和你是什麼關係?”
記者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拋過來,閃光燈衝着我不停的閃,把我眼前的景物都弄的一片空白。
“我是華都日報記者張嵐,據知情人士透露你母親遭受家庭暴力長達七年之久,自殺前曾留有遺書給你,這上面是否有樑賓違法犯罪的證據?”
這個名叫張嵐的記者所提出的問題瞬間引爆了每個記者的神經,他們全都舉高了話筒,幾乎快要貼到我的嘴脣,在問我,問我什麼?我聽不到了。
“樑希。你都多大了?還吃小狗狀的餅乾!”
放學的時候,班裡的一位男同學嘲笑着我。不過我的心情倒沒受什麼影響,因爲月底了,寄宿學校終於放人,我可以回家了。
收拾好書包,我走到了學校大門。
我們學校是洛城有名的貴族寄宿學校,來這裡上學的孩子非富即貴,我的家庭在這裡屬於中上游。
門口,?色的賓利在等我,我高高興興的上了車。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昏,雖然別墅裡不點燈也可以照物,但是總感覺視線很差,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情味兒。
不過我想我媽天生孩子心性,喜歡惡作劇,於是我把鞋子放好。掏出了小狗餅乾,然後躡手躡腳的上了二樓。
到了二樓,由於窗戶變少。採光自然也就差了,走廊顯得有些?。
我繼續往前走,路過我爸媽臥室的時候,聽到了裡面傳來了水聲。這個時間,是不是我媽又要一會兒出門陪我爸應酬?我爸媽是洛城上流圈子裡公認的模範恩愛夫妻,人人豔羨得不得了,很多貴婦都在問我媽有什麼馭夫之術。
我笑了笑,把小狗餅乾藏在身後,想嚇嚇我媽。
可是我當打開衛生間的第一個門後,我一踩便踩了一腳水,而這水居然透着淡淡的粉色。該不會我媽又在搞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吧?
我捂着嘴偷樂,心想我爸說的一點兒錯也沒有,我媽纔是這個家裡的孩子。
踮着腳尖,我走到了浴室的門前,握住門把手。猛地推開門,高喊:“噔噔噔!我來了!”
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眼前的景象是我絕對不曾預料的,淡紅色的水不斷從浴缸裡往外涌,而且顏色越來越深,直到變成了殘忍的鮮紅。
小時候。我洗澡最愛玩的小鴨子倒在了血水裡,還掛着憨憨的笑容。
“媽……”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喊出這一聲的,聲音抖得,在浴室裡就如同鬼魅。
“媽。”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珠子盯着那個冒水的浴缸。
當我看到浴缸的邊緣有幾縷頭髮掛在上面的時候,我終於大喊了一句:“媽!”
那時,她最愛吃的小狗餅乾撒了一地……
“樑小姐,你爲什麼不迴應呢?”眼前的景物再一次變得真實清晰。記者們越來越亢奮,他們帶着焦急的心情,一點點撕裂開我最深最痛的傷疤。
“你爲什麼要改名換姓?”那個叫張嵐的女記者又說話了,“你把父姓變成母姓,說明什麼?是否有特殊的寓意?是不是因爲你父親是逼死你母親的隱形兇手?還是說你向警方披露了罪證,加入了保護證人的計劃?”
張嵐的幾個問題,幾乎使一些記者尖叫了起來!
在他們眼裡我現在就是大把大把的鈔票,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是一舉成名的墊腳石。
可是還是聽不到。他們問的什麼,聽不到。
我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刻,很靜很靜,靜到不會跳動,好像死了一般。
全是血啊,浴缸裡全是,好像是永遠不會流完一樣。
我媽安靜的躺在水裡,就像一件藝術品,聖潔高雅,只是兩邊還在冒血的手腕有些煞風景。
我用了全部力氣,把她抱出來。
冰的。
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尹冰。
我拿袖子擦乾她臉上的血水。一遍又一遍喊着媽,彷彿把今後幾十年的媽,在她死的那一刻給她補回來一般。
我抱着她,想驅散冰冷,可最後連我都冷了,她還是不曾睜開眼睛。
忽然,一個話筒重重戳到了我的下巴,我回神就看到一個初出茅廬的男記者,尷尬地衝我擡擡眼鏡。說:“對不起!他們擠我。”
我沒說話,淡淡地看着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記者們還在不停的輪番轟炸我,張嵐也時不時拋出幾個問題,但是對我而言都是無關痛癢了。
因爲我又回去了,回到我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歲月。
那時候,我抱着我媽的遺照,也沒有哭,就和現在一樣,周圍的事物對我而言沒所謂,待在原地就好。
沒人會拯救我,我也不需要拯救。
忽然,記者們又沸騰了!
“是晟承集團的總裁,厲若承!”
“厲先生,聽說您之前和樑小姐,不,尹小姐有過交集?”
“聽說東興事務所是您的好友穆氏集團繼承人的產業,那麼尹小姐在那裡工作是否是巧合?”
“您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厲若承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始終看着剛被記者丟下的我,一步步向我走來。
他身上的氣場太強大。
每個記者都不敢太過靠近他,好的可以磕磕巴巴問出問題,不好的連問題都問不下去。
他走到我身邊,把身上的西服脫了下來,然後披在我身上,笑着對我說:“早晨有風,不知道帶件衣服嗎?”
他緊緊我身上的西服,牽起了我的手,說:“我讓劉嬸準備好了早餐、午餐、晚餐,你必須都陪我吃。”
他領着我的手往前走,我低頭看了一眼他與我緊扣在一起的手,沒有任何動作。
厲若承又笑了,說:“看來女人真的不能慣着。”
說完,他把我抱了起來,在衆人的驚異聲中,無數的快門聲中,坦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