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無需潛行,返回下層比上來時要快的多。他們一路上遇到的最強烈的抵抗也無非就是幾個瀕死的黑鐵監工投過來的仇恨的目光。
當他們兩個人返回到下面的礦場時,迪亞戈發現塔諾克·霜錘做的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大多數奴隸勞工——有矮人,也有人類,迪亞戈甚至看到了幾個侏儒——已經被組織了起來,他們正有條不紊的往洞口的方向進發。一些人手裡拿着從黑鐵監工手裡搶下來的武器,但更多的人手裡拿着礦鎬、鐵鍬之類的東西。
十幾個豺狼人奴隸磨磨蹭蹭的跟在他們後面,但這些牆頭草只能打打順風仗,關鍵時刻是指望不上的。
不過塔諾克·霜錘看上去也沒有指望他們的意思。他熟練的指揮着那些最強壯的奴隸走在隊伍的最前列,而那些從監工手裡搶來的戰斧、戰錘、盾牌和鎧甲則被這些人裝備着——如果和守衛遭遇,這些人可以保證這個隊伍不陷入混亂。
“快點,再快點!”他在隊伍的一側大聲呼喊着,他並不怕驚動洞外的黑鐵矮人守衛們,事實上,奴隸們之前和黑鐵監工們的戰鬥肯定已經驚動他們了。他現在要做的是在那些守衛們做好戒備之前,帶着奴隸們衝出去,而不是被堵在洞裡甕中捉鱉。
迪亞戈發現自己已經不需要做什麼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作爲一個技術宅,指揮作戰並不是他擅長的事情。
“幹得漂亮,塔諾克,即使是我自己來做,都不可能比你做的更好了。”他親切的喊着銅須矮人的名字,讚賞道——他這是在往自己臉上貼金,事實上,他的指揮才能離銅須矮人中尉差得遠了。
不過這也算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並沒有接過塔諾克·霜錘指揮權的意思,在這方面,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另一方面,他對自己的戰鬥力卻很有自信,這使得他迫切希望加入到一線的戰鬥中去,大幹一場。
“需要我們做些什麼?”他熱切的問道。
“我們需要尖兵,閣下!”中尉思考了一下說道,他指了指前進中的奴隸們,“他們雖然強壯,但並不是優秀的戰士,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羣沒有經歷過戰火洗禮的新兵蛋子,他們需要一個榜樣,一個主心骨!”
“我想我明白了。”迪亞戈領會道,不就是一個戰鬥中堅嗎,他感覺自己還是能勝任的,尤其是在用斧頭放倒了一個牧師之後,他的信心更加的膨脹了。
“你在後面,照顧其他人。”迪亞戈回過頭,對瑪斯雷說道。後者服從的執行了他的命令——雖然脫臼的手臂已經復位,卻無法適應劇烈的戰鬥,但做些治療什麼的倒還湊活。
迪亞戈快步向隊列的最前方跑去,並且很容易的就加入到了其中。奴隸中各種族混雜,他的人類樣貌並不算罕見,這些渴望自由的人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和那些衣衫襤褸的人們之間的區別——昏暗的礦洞裡,他們也的確很難注意到這一點。
他們在昏暗的礦道里穿行,這座矮人的造物和其它矮人建築一樣建造的如同迷宮,如果迪亞戈不是穿越前到過這裡多次,他早已迷失在這個巨大的地底洞穴裡了,至於奴隸們,他們早已經轉的暈頭轉向了,這些人往往被限制在很小的一塊區域活動,很少有人能走遍整個礦洞。
他們在洞穴裡花費了大約三刻鐘的時間,許多奴隸甚至都已經在懷疑迪亞戈引領的道路是否正確了。但迪亞戈同樣在擔心,不過他擔心的是黑鐵矮人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三刻鐘,即使是最遲鈍的人也能準備好了。他們一路上並沒有遇到阻攔,但迪亞戈知道,這並不意味着黑鐵矮人放棄了,他們一定在重整防線,等待着在某個地方發起致命一擊。
就在奴隸們的耐心被消磨殆盡之前,當他們轉過一個拐角時,一道奇蹟般的河流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一條由奔流不息的岩漿構成的熔岩之河,不時有激盪的岩漿濺射起來,撲向兩岸。河流兩側的河岸被沖刷的非常陡峭,近乎直立,但經過千百年來的侵蝕,能熔化的物質都已經被熔岩流帶走了,河岸邊剩下的都是能耐高溫的黑鐵礦石。可惜的是,這些珍稀的礦石沒有人能開採,事實上,那裡連靠近都非常困難。
但就在這座天塹般的河流上面,卻架設着一座鬼斧神工的石橋。黑鐵矮人們曾驕傲的宣稱這座神蹟般的造物是克羅恩·鑄鐵設計並督造的,但銅須矮人和蠻錘矮人對此嗤之以鼻。的確,在此刻的迪亞戈看來,這座橋更像是自然生成的,它長度超過三十米,但卻大概只有不到兩米寬,上面既沒有欄杆也沒有吊索,看上去更像一片被放平的長條形石板。迪亞戈估計上面最多能並排走三個人,再多的話難免會有人被擠下去。
石橋的另一端此刻完全處於一片黑暗中,沒人能看清那邊的情況。但實際上那邊並沒有那麼黑,只是相對於耀眼的熔岩之河,很少有人能看清被陡峭的河沿遮蔽的相對黑暗的彼岸。不過迪亞戈估計,對岸看這邊應該也是一樣的。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人看到了在黑暗的盡頭,那顆大概有鍋蓋大小的白色圓斑。
“我看到洞口了!”一個人類奴隸狂喜的大喊道,他大步的向前跑去,完全無視了迪亞戈的喝止。在他的帶頭下,更多的奴隸也爭先恐後的往橋上奔去。這一刻,對自由的渴望完全壓制了對前方未知的恐懼。
就在這時,火槍的擊發聲響徹山洞。
“趴下!”迪亞戈大聲吼道,他翻滾着向一側的巖壁滾去。
但奴隸們的反應可沒他那麼敏捷,他們像被收割的麥田一樣齊刷刷的倒下了好多,在橋上的奴隸尖叫着掉下橋面,但卻連浪花都沒有激起一朵。
迪亞戈幾乎是完全束手無策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像現在這樣無力,這條天塹般的鴻溝阻擋了整支隊伍,
迪亞戈終於發現獵人並不適合做尖兵,他們更適合擔任火力支援或者狙擊手的角色,雖然在荒野中獵人同樣不乏僞裝和偵察的能力,但在現在這種需要快速突擊的時候,盜賊或者戰士無疑要更適合擔任尖兵。前者的潛行和拆除陷阱能幫助他們無聲的摸近敵人,發起突然襲擊;而後者的重裝甲則能幫助其承擔更多傷害,以吸引敵人更多火力。
他痛苦的躲在牆角,眼神茫然的看着對面的石壁,那裡有一個用來插火把的鐵環,但上面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他有些茫然的移開目光,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於是近乎本能的又把視線挪了回去。
“鐵環……,火把……,”他下意識的想道,一個念頭突然閃電般的掠過他的腦海,“火把?”
迪亞戈終於意識到自己可以做什麼了。他大喜過望的一把將惡魔揹包從背後扯到了胸前,然後在裡面掏了起來。當他的手從揹包裡拿出的時候,裡面緊緊的攥着一個裝火帽和子彈的盒子。
他從箭壺裡取出一支長箭,把箭頭拔了下來,然後把火帽扣在箭桿前端,幸運的是,火帽與箭桿嚴絲合縫,扣合緊密。
他又拿起幾顆子彈,把底部封口的硬麪捅開之後,裡面的火藥粉很容易就傾倒了出來,他小心翼翼的把這些火藥粉倒在從罩袍上扯下的布條上,然後把沾滿火藥粉的布條纏在了箭桿緊挨着火帽的地方,然後綁緊。
就這樣,一個簡易的照明箭做成了。他壓抑着心頭的急躁,又接連製作了四支照明箭。
最後,他從地面上站起來,指縫間夾着四支箭,其中一支是新鮮*的照明箭,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照明箭搭在了弦上。
“神靈保佑!”他在心底虔誠的祈禱道,就在這一刻,他下定決心,等從這裡逃出後,他一定要向某位神祗獻上自己的信仰,但到底選哪位神祗,他還沒想好。
他鬆開了手中的弓弦,弓臂猛烈將弓弦抖得筆直,那支照明箭越過熔岩之河,飛進了對面的黑暗中。
在喀的一聲輕響之後,那支箭撞上了什麼東西,緊接着,一團火光在黑暗中綻放開來,照明箭上的火藥劇烈的燃燒着,幾乎驅散了河對岸的全部黑暗。
埋伏的黑鐵矮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火光嚇了一跳,不止一個矮人慌張失措的站起來試圖撲滅這團火焰,但這時,嚴酷的打擊來臨了,一支又一支利箭從河對岸飛射而來,
這幾乎是一場炫技表演,在射出第一箭之後,迪亞戈的手指靈活的翻轉一下,將指縫間的第二支箭卡到了弦上,速度比從箭壺或者地上取箭速度幾乎快了一倍。這些箭幾乎是連珠射出的,當最後一支箭離弦時,被第一支箭射中的矮人才剛剛掙扎着倒下。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三個矮人倒下了,緊接着是四個,然後又是四個。在那支照明箭被踩滅之前,接近一打矮人士兵被射翻在地。
更讓黑鐵矮人們驚駭欲絕的是,當他們終於踩滅那支照明箭時,又一團火光再次在他們中間閃耀了起來。
當這樣的事情來回重複了四次之後,黑鐵矮人們終於崩潰了,他們終於不再試圖去踩滅那支滋滋作響的照明箭,而是趴伏在堆砌的木箱後面,再也不肯擡起頭了,
迪亞戈也鬆了口氣,他剛製作的簡易照明箭已經只剩下一根,如果黑鐵矮人依舊堅挺,他可不想再製造一遍——那需要太長時間了,難保矮人們不會想出什麼對策來。
他把柘木弓往背後一插,提着手斧衝了出去。
“跟隨我!”他大聲吼道。奴隸們顯然也被他剛纔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表現激勵了。他們同樣怒吼着,跟在他的後面衝了上去。
雖然不想戰士的衝鋒那樣迅猛,但迪亞戈的衝刺仍然飛快,跑過三十多米的橋面只用了他幾秒鐘的時間,當他衝到矮人們的木箱掩體前時,最先反應過來的黑鐵矮人守衛纔剛剛從箱子後面爬起來。
迪亞戈的利斧從他的脖頸間掠過,掀起沖天而起的血泉,但這時其他的黑鐵矮人們終於也反應了過來。他們蜂擁着向迪亞戈衝來,手裡揮舞着戰錘和斧頭。迪亞戈毫不畏懼的迎了上去,雙手武器的優勢使得他的攻擊快速而致命,而手斧的重量又使得它比劍或者匕首更加有力而迅猛,他像一個旋轉的風車一樣在黑鐵矮人中間肆虐,兩柄手斧猛烈的撞擊着矮人們的武器和*,把它們砍的支離破碎。
當這旋風終於停止下來時,迪亞戈的周圍倒下了至少五個黑鐵士兵,數倍於這個數量的傷者被他逼退。迪亞戈劇烈的喘息着,說實話,他的近身格鬥能力並不算高超,充其量只能算一般,但這次突襲完全超出黑鐵矮人的意料,剛被利箭壓制的他們根本來不及抵抗就被擊潰了。
但不管怎麼說,迪亞戈暴風般的打擊爲奴隸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第一波衝過石橋的奴隸們已經跑過來,投入了戰鬥。看上去,勝利就在眼前了。
迪亞戈暗暗鬆了口氣,他收起手斧,打算用弓箭來爲奴隸們提供火力支援,但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他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一道火光閃過,但就在他躲閃之前,槍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迪亞戈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用大錘在胸口猛的敲了一記,然後翻滾着倒下了。
迪亞戈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腦袋裡一片空白,沒有疼痛,也沒有恐懼。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迪亞戈覺得自己就像靈魂出竅了一樣,周圍的一切像慢鏡頭一樣在他面前一一閃過。
“榮耀父神!”他看到塔諾克·霜錘大吼着從旁邊衝了出去,這個銅須矮人揮舞着一把繳獲來的鐵錘,在黑鐵守衛中間掀起了一片血浪。看起來他更擅長這種武器,迪亞戈之前交給他的那把火槍現在掌握在另一個銅須矮人手裡。
“夥計,傷口在那裡?”他聽到瑪斯雷緊張的大喊着,然後那張熟悉的紫色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上面寫滿了惶急。
瑪斯雷不由分說就是一個生命綻放對着迪亞戈釋放了出來,他很有經驗,這個法術能幫助止血,但卻不會促進肌肉生長,把彈丸或者箭頭包裹在傷口裡面。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治療法術的作用,迪亞戈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回到身體內。
“我沒事,不用管我!”迪亞戈咳嗽着從地上坐了起來,他排開暗夜精靈亂摸的手,然後在胸口摸了摸,他摸到罩袍上有個洞,在洞裡面,一個已經扁掉的彈丸緊緊的粘在鱗甲上。
他隔着鱗甲摁了摁,下面的皮膚只是有些疼,但疼的不厲害。
“可能會有些淤腫,但骨頭應該沒事。”他慶幸的想。
……
關於迪亞戈的簡易照明彈是否可行的問題,大家可以試一試,但嘗試有風險,試驗需謹慎,本人對此概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