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你那天皇城下斬殺六境魔修,是大祭司的陣法加上麾下兒郎的悍勇。
但是,並不是只有陣法才能畫地爲牢的。人這一生中,畢竟有許多放不開的事情。當年中州和翰洲一次大戰中,爭奪一處要津。中州的大帥殺紅了眼,最後把身邊三百玄甲重騎堆了上去,斬盡當時翰洲軍內三名知命境的薩滿,最後那三百玄甲重騎盡數血染沙場。”劉大先生說的簡略,臉上帶着無窮的嚮往,“人力有時窮,那烏龜殼想要殺死一個,不難。就是那時候的你也能做到。但在戰場上,三百玄甲重騎,卻斬了三名知命境的薩滿,如此戰績,天下誰人敢小覷?嘿嘿,沒想到我天樞院居然幹了一件更厲害的事兒!”
“那和你也沒有關係。”
“天樞院,定鼎江山一戰是十三年前。那時候李牧帶着明公主從聖山逃下來,身後無數聖山高手尾隨而至。李牧半路上用了一次禁術,付出本身修爲從知命九級跌落到洞玄境的代價才阻了一阻。到宛州都城城外,已經黔驢技窮。那時候,天樞院上下傾巢而出,黑衣鐵騎靠着破法陣,和大祭司的全力襄助,連敗神殿六陣,斬神殿大長老一人,門下洞玄境修者六十八人,知命境修者七人。洞玄境以下修者無數。殺得血流漂杵,至此天樞院才成爲九州修行界聞風喪膽的存在。
而這次皇城一戰,知道的人並不太多,或許多年以後,又是一段傳奇了吧。”
“神殿就這麼讓你繼續活下去了?”
“老師是神殿護衛使,這場大戰屬於神殿內部的爭鬥,即便是教皇,能一手遮天?再說,神殿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膽敢說明公主不是女神轉世,嘿嘿。”劉大先生揹着手,站在沈旭之前面,看着少年郎腳前的羊皮袍子,冷聲說道:“有老師在,神殿不管誰都翻不了天去。”
“沒有大祭司,你早掛了!”沈旭之不合時宜的提醒劉大先生道。
“大祭司不世才華,驚才絕豔。但比較起老師來,還是略遜一籌。況且大祭司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似乎有舊疾在身,一身實力發揮不出十成十。再說了,大祭司心性高潔,俗世爭鬥也看不進眼裡去。”
心性高潔……沈旭之聽劉大先生這麼形容九尾天瀾白狐,想着識海里那每日打坐修煉的老白狐狸,心中腹誹着。
“大祭司就這麼只留下破法陣,每年光享用供奉?時不時的出現那麼一兩次?這也太悠閒了吧。”沈旭之問道,對識海之間那隻老狐狸悠閒自在有些不滿。
你想悠閒,有這幫子徒子徒孫養活着,我沒意見。但研究個破法陣,還把我弄去,這就有點不地道了吧。沈旭之這話,像是小孩子賭氣一般說給雪山氣海之間的老狐狸聽。
“還不夠?更何況天樞院兩次面臨重大危機的時候,都是大祭司出手解決的問題。本來無數的殺機,大祭司出手後便變得雲淡風輕,輕輕巧巧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年之後,化作人們口口相傳之間的一段傳奇。”
“這隻老狐狸……”沈旭之小聲喃喃的說。
“什麼?”劉大先生一皺眉,似乎沒聽清楚沈旭之說什麼,問道。
“沒什麼。後來呢?”
“後來李牧帶着明公主去火鹿島修行。因爲大祭司在火鹿島上發現了一個古修真遺蹟,並開啓了護法陣,隔絕火鹿島與周圍的聯繫。神殿一直沒辦法悄無聲息的打開這座上古護法陣,又不敢聲勢浩大的來我宛州,這些年也就這麼耗着。”
“神殿?不會就這麼點本事吧。”
“都告訴你了,神殿裡有人堅決支持教皇追捕明公主,有人將信將疑,嚴守中立。有人追隨於若愚老師,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但肯定會有那麼一天,來自暗沙之城的召喚。所以在火鹿島這個較量裡,神殿並不佔據多大優勢。也就這麼僵持下去了。
直到將近一年前,神殿才找到辦法,逐步削弱火鹿島上古護法陣的威能。對於這件事情,李牧因爲境界被削弱到洞玄境,這麼多年也無法破境重回知命,所以直到最後才倉皇帶着明公主逃回來。”劉大先生似乎對李牧有什麼不滿,言語中並不維護李牧,反而頗有微詞。
當年那一批孩子們,如今都已經垂垂老矣,各司一方,掌控天下。但一旦說起彼此,居然還是像小孩子那樣互相堵着氣。
“爲什麼天樞院沒有派人護衛呢?”沈旭之回想起當時蘭明珠回京城的隊伍裡面沒有黑衣黑氅的軍士,似乎模模糊糊的記得那時李牧還特殊提出天樞院什麼的。
“還不是李牧那隻老狗!”提到這個,似乎揭起劉大先生那塊傷疤,忽然暴跳如雷,高聲喝罵。屋外隱約有人影閃晃,見屋內沒有繼續的動靜,屋外也繼續保持着安靜。“當年要不是那老狗嫌我們天樞院肆無忌憚殺的神殿追兵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能有那一路明公主在九隆山脈險些隕落?!”
“李牧不是被追殺嗎?”
“那隻老狗雖然被神殿追殺,但骨子裡還是神殿的一條狗。被一羣瘋狗咬到要死,也不願見到被我們打的豕突狼奔,像是一羣喪家之犬一般。”劉大先生極其憤怒,狠狠的把半空中的手臂壓了下去,像是直接抽在九泉之下李牧的臉上,“你們在海角平原的時候,天樞院的馬隊晝夜不停的趕去。在平原上發現傳送大陣和散落的巨型晶石,便撒開網找。最後再九隆山脈找到戰場,不過那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
“哦。”沈旭之忽然想起那時候進了九隆山脈之後自己曾經一直在擔心身後的追兵,但追兵並沒有出現。“你們把尾巴都切了?”
“當然,泄憤這種事情我是最願意做的!”劉大先生恨恨的說,“居然在我天樞院的地盤上撒野,知道天樞院騎兵就在左近,還像是在自己家後花園,不是找虐是什麼?!回來之後,又滅了三個和神殿暗通曲款的門派。***,來老子這兒撒野!”
“……”聽着劉大先生如此跋扈的宣告着自己的領地,像是一隻獅王在叢林原野裡懲戒入侵者一般,少年郎沒來由的心中頓生一股豪氣。“神殿死了多少人?”
“都是一些小魚小蝦。不過殺了一個知命初階,十來個洞玄境而已,剩下的小魚小蝦,不說也罷。”劉大先生撥弄着羊皮袍子的鬍子,哈哈一笑,轉而正色說道:“來到宛州京城,天樞院身邊,想動什麼手腳還得看我天樞院答應不答應。”
“那公主身邊怎麼不是天樞院的女軍士呢?”小獅子無時無刻不在挑釁着老獅王的尊嚴,希望用言語之間的挑釁獲得自己的尊嚴。
“哪有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神殿勢力龐大到無法想象,九州之內無孔不入。宛州的皇后和神殿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也在給老夫添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世俗的勢力是土壤,我們這種滿是修者的大傢伙必須有足夠的土壤才能生存下去。裡面的彎彎繞多了去了,跟你說,你這一腦子都是殺氣的混小子也聽不懂。”
“宛州皇族對你就沒有什麼想法?現在怕是你在宛州軍變,宛州皇族也沒什麼辦法阻止天樞院的鐵騎吧!軍部那地兒那些廢物能掙扎幾下?”
“當年要不是於若愚老師的信物,你以爲宛州皇族能讓我成立這麼一個天樞院?要不是於若愚老師你以爲天樞院能在宛州安然無恙這麼多年?你知道每一年天樞院的花費是多少?就二處六處那些每天只知道討論奇怪問題,只知道煉丹的神經病們每年要浪費多少東西!要不是宛州皇族全力支撐的話,天樞院早就破產多少年了,憑什麼拉攏那麼多洞玄境的修士煉就上百個破法陣。少年,你想的太簡單了!”劉大先生教訓沈旭之。
“隨便問問,隨便問問。”沈旭之翹起二郎腿,對劉大先生漸漸嚴厲的話語沒有一點在意,揮揮手說道:“直說吧,今天想說什麼。是不是天樞院看上去風光,其實卻危如累卵?這麼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在天樞院裡面摻沙子,想撲上去啃一口天樞院的血肉。”
“老子我還沒死!誰敢!”
“那你有話就說吧,你今天跟我講這些到底爲什麼?”沈旭之心一橫,決定問到底。
“你***總給老子惹禍,你說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劉大先生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手指點着少年郎的鼻子,衝着沈旭之吼道。“你個小兔崽子還是大祭司的寶貝,你惹禍,老子就得給你擦屁股,你以爲天樞院天下第一?皇城一戰之後,馬上就把你送走了,沒來得及罵你,你以爲每次給你擦屁股天樞院不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