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祖蔭被殺害的消息,已經成了多家報社爭相報導的重大新聞,因爲這對今後這個城市的金融格局會發生很大影響,首先袁氏企業旗下的公司,股價都會大幅下跌,許多與外商合作的投資項目也會受到很大影響,因爲公司的法人代表死了。接下來呢……驀然有得忙了。
被文兵叫到警察局之前,驀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對於袁家而言,實在是相當大的打擊,而且現場袁祖蔭與一名女子都是赤身裸體地死去,這件事情實在很難瞞過去,自然也成爲媒體炒作的對象,現在袁家門口只怕是被記者們圍得水泄不通了。而袁家人不開口,每個報社都會大肆渲染,即使人死了,依然還是毫不留情地進行人身攻擊。簡單地說,袁氏企業只怕是撐不過去了。
“無論如何,“文兵懇切地拜託驀然:“一定要儘快抓到兇手才行,我們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請你協助,加入我們的一切行動。”
“不用了。”驀然拒絕了他的請求:“我會獨立調查,這次……我也一定會把兇手繩之以法!”
接着,他沒有顧及文兵訝異的表情,徑直離開了。唯生等在外面,一看他出來了,便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兩人的手掌拍在一起。
“一定要成功!”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依靠NDG的情報部門,取得所有的相關資料可以說是易如反掌。法醫在驗屍後確定死亡時間是在9月23日晚上6:00~8:00之間。
“到底……是誰?”唯生開着車,默默地看着坐在旁邊沉思的驀然。
“不知道。但是,我想和餘無音的失蹤一定有關係。不過我在想,打電話來警察局的人是誰呢?他是不是……餘無音呢?而爲何又要打電話呢?”
唯生也感到很不可思議,打電話的人想必就是兇手,那麼兇手何必要讓警察們去發現屍體呢?屍體所在地是人煙稀少的林區,如果他不打電話去,那麼屍體會要等很長時間纔會被發現。兇手似乎……想讓屍體早些被發現……
“我想聯繫一下餘小姐,然後叫文兵讓她聽聽看電話錄音,看她是否認得出打電話來的人的聲音。”驀然提議道。
“可是,餘小姐就算聽出來了,也許她有心庇護弟弟,而故意誤導我們呢?”
“也有這個可能……不過餘無音也沒有其他親人了,叫他姐姐去聽的話比較保險。當然,也可以讓他的同事,或者彭先生去聽聽看。但是同事們的話,不一定認得出他電話裡的聲音,彭先生的話,他似乎對餘無音很憎恨,口供也不一定可靠……”
“總之,先去通知餘小姐吧。只擔心她會太過激動了……畢竟也是親弟弟啊,現在卻要讓她去……”
安驀然又開始思索:不過,就算真是餘無音殺了袁祖蔭,他的動機是什麼呢?袁祖蔭一直都信任他,提拔他,應該說有着知遇之恩,如果是爲了玉嬌的話,當初袁祖蔭反對她嫁給非聲,也算是間接幫了他的忙,除非……玉嬌的自殺與袁祖蔭有關係。
而恰好這個時候,袁非聲自殺了……能否把這兩個案件聯繫在一起呢?袁非聲,他的確是自殺的嗎?但是遺書的筆跡已經證實的確系他所寫,上面明確註明,他會在離開阿嵐山前一天自殺,而且現場也沒有搏鬥痕跡,他自身也沒有反抗過的跡象。如果是謀殺的話,那是怎麼做到的?
總之,必須儘快找到失蹤的餘無音,查出他的下落才行……
這天下午,餘憐音來到了警察局。文兵和藹地接待了她,並解釋道:“餘小姐,這次只是希望請你儘可能地協助調查,希望你能配合……事實上,我們發現袁祖蔭的屍體是因爲接到了匿名電話,我們的電話錄音錄下了打電話的男人的聲音。所以,我們希望請你辨認一下,打電話的人,是否……是令弟……請你別誤會,我們不是認定他就是兇手,而是……”
餘憐音點了點頭,說:“沒關係,杜警官,你們也是爲了工作,我不怪你們。那麼,讓我聽聽看吧。”
文兵點了點頭,對身後的人說:“那麼,放錄音吧。”
電話錄音剛一打開,一個凶神惡煞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到摩勝市郊區西南方位的雷蘇特林區,那裡有一棟別墅,去了那裡,你們便可以看到袁祖蔭和他情婦的屍體!”
餘憐音的心頓時被揪緊,豆大的汗珠立刻從額頭滾落下來,她的手不自然地抓動着褲子,她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地說:“能,能再放一遍給我聽聽嗎?”
“可,可以……”文兵已經猜到,這聲音的確是餘無音的了。
第二遍剛放到一半,餘憐音已經緊緊捂住胸口,她把頭伏下,看着地面,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不,不可能的……無音他……”
文兵深深嘆了口氣,非常同情地說:“餘小姐,你……要不要再聽一遍?”
“無音……”餘憐音根本就沒有聽到文兵的聲音,她只是不斷地重複着:“無音……無音……無音……”
“餘小姐,不好意思,恕我冒昧……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這的確是你弟弟餘無音的聲音?請你考慮清楚再回答,因爲這將很大程度上左右我們今後的調查方向,我們會將你弟弟列爲重大嫌疑人……”
“請你救他!他不是個壞人!”餘憐音一下抓住文兵的手臂,哭喊着哀求道:“他不是那種會去殺人的人,一定……一定是他一時糊塗了,請你們幫幫他吧,我不能讓他一錯再錯了……”
文兵給驀然打了電話。
“驀然嗎?我們已經正式對餘無音簽發了通緝令,如果你在調查過程中取得了任何線索,也請告訴我。”
“餘小姐認出那聲音就是餘無音嗎?”
“她看起來真的很傷心……也許這件案子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複雜,餘無音也許出於某種原因憎恨袁祖蔭,所以前往他與情婦幽會的別墅殺害了他。我問過袁諸南了,他說他的確知道他父親在外面有情婦,而且只有無音知道他金屋藏嬌的地點。而且以袁祖蔭對他的信任,他要進入那別墅也不困難。所以,無論從哪點來看,他都最有嫌疑。”
“還不確定袁諸南是否有嫌疑呢。他父親死後,他不就可以儘快取得財產嗎?”
“那個,袁家的人我調查了一下,所有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而且都相當完美。所以,坦白講……無論怎麼看,有可能作案的人,也只有餘無音一個了,雖然不清楚他的動機。現場的財物沒有任何被洗劫的跡象,因此強盜殺人也可以被排除。我們現在還在調查和他死在一起的那位小姐,她的名字叫張小曼,我們不排除她也許有男朋友因嫉妒而殺人的可能。”
“不過,因爲電話的關係,所以現在主要的嫌疑人始終鎖定爲餘無音對吧?”
“啊,沒錯。”
兇手是餘無音?他失蹤就是爲了去殺害袁祖蔭?真那麼簡單嗎?
不對!他失蹤了那麼長時間,卻隔了一週左右的時間纔去殺人,這又是爲了什麼?是在猶豫要不要殺人嗎?不過從他打電話給他姐姐的口氣看來,他是已經決定好了的。
驀然問了問身邊的唯生:“你有些什麼看法?”
“感覺沒那麼簡單。餘無音突然人間蒸發,卻隔了一週左右纔去殺人,現在又打電話給警察……實在很不明白。他的行爲不符合邏輯。而這個案子,除了他以外就沒有人值得懷疑,一切似乎太順理成章了點。比如,他打電話的時候,爲什麼不改變聲調呢?他難道不擔心聲音被認出來?如果想自首,直接來警察局不就可以了嗎?”
“我也有相似的感覺,彷彿我們現在被真正的兇手牽着鼻子走一樣。”
第二天,餘無音的通緝令出現在大街小巷,新聞中也報道了這件事情。
在一條陰暗的小巷中,餘無音如同一隻飢渴的野獸一般,睏乏不堪地靠在牆邊,看着通緝自己的告示。
他將手伸入了內衣口袋中,再度接觸了那把殺害了袁祖蔭的兇器。
“現在,該怎麼辦呢?總覺得,還應該再見姐姐一面……不過恐怕現在警察都在監視着她……警察通緝我,是因爲姐姐認出了我打過去的電話吧?哈哈,和預先想的一樣啊。計劃實在太順利了,順利得可怕……”
他勉強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幾張早已經皺巴巴的紙幣,嘆了口氣,拐入了旁邊一家無證經營,不需要身份登記的小旅店。即使被人發現他的身份,因爲害怕警察來導致店被查封,應該不會報警。
剛踏入旅店,他就感覺到了睏意。走到櫃檯前,只看見一個禿頂男人正在削一隻梨,他擡頭看了看無音,問:“住店嗎?先交兩百元的押金。”
“那個,請幫我安排一樓的房間。”
“一樓住滿了,三樓還有幾間空房子。”
“好,好吧。”
辦完了手續,老闆把鑰匙遞給了他。無音拿着鑰匙便朝樓梯那邊走去,不消多久昏昏沉沉地到了他的房間,剛進門後,便立刻鎖上門,觀察窗外。從位置上來看,如果警察來抓他,是逃不掉的。不過,反正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總之,先睡一會兒吧,他想。
驀然決定先去見見彭黑石。之前他不願意合作,這次希望他可以提供點有價值的線索。他是彭玉嬌的哥哥,同時又和自殺的袁非聲一起住了幾天,他應該是個非常重要的證人。至於唯生那邊,等一會兒再去問問她的意見。驀然走下車,對唯生說:“你不需要跟我來了。你就去袁家那邊進行調查吧。晚上我們再見面互相交流調查結果。”
“我知道了,驀然……”
黑石家很整潔,不過他看起來還是有些抹不掉的傷痛。見到驀然到來,他表現地很熱情,說:“非聲經常和我提起您,很謝謝您的提拔……沒想到,您的新小說中的插圖,會成爲非聲最後的遺作。”
“生死有命啊,誰也無法預測,這也是非聲自己的選擇。今天來,除了問他的事情以外,還有就是要要問問關於餘無音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他現在是殺害了袁祖蔭的頭號嫌疑人,他過去曾經是你妹夫……”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黑石關上門,招呼驀然坐下,說:“短短几天,袁家就死了兩個人……我想,你認爲餘無音殺死袁祖蔭是因爲玉嬌嗎?”
“我只能說,有這個可能性吧。不過現在還不能百分之百地斷定兇手就是他。你對他是怎麼看的?”
“他……剛和玉嬌結婚那段日子,他們兩個感情非常好。但是,也許是所謂樂極生悲吧,玉嬌她……”
“聽說你把你妹妹的死歸咎於他,你爲什麼那麼想?”
“那天,我妹妹在自殺以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她的聲音聽上去明顯在哭泣,她對我說:‘哥,無音他不要我了,他……他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哥,我把所有的,對人生僅存的一點希望也賭在他身上了,可是他……我想過了,我的生命註定不會再有任何意義,我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哥,請你保重。’我當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說完這些掛斷了,再打過去是忙音,估計是她把話筒擱在了一邊。我發瘋一般地衝出家門,等到我來到無音家,撞開門的時候,她已經嚥氣了……我到現在也不會忘記,她那懸掛着的身體,那蒼白的容顏,和眼角殘留的淚痕……”
“原來如此……”驀然認爲這是一條重要線索,這已經被錄在他的手機中。
“那麼,”他又追問道:“你後來問過無音,他們因爲什麼而爭執嗎?”
“我當然問他了。可是他一直沉默着,彷彿是蠟像一般,無論我怎麼打他,罵他,他都沒有反應。妹妹死了,我和他也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恨透了這個男人,是他親手害死玉嬌的不是嗎?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的確是他親手害死了我妹妹!”
“難怪那天念禾打電話想讓你聽,你怎麼也不願意說任何關於他的事情了。”
“安先生,我是不知道他殺死袁祖蔭是出於什麼原因,是不是和我妹妹有關,但是……關於他的事情,我只能說那麼多了。他這個人,我實在是難以捉摸!”
“我知道了。那麼,再談談非聲吧。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呢?”
“第一次看見他,是那天在玉嬌的靈堂,他衝入靈堂的時候,一看見玉嬌的遺像就立刻暈了過去,所以我對他印象非常深刻。正式認識他,是在一週後我去爲已經下葬的玉嬌掃墓的時候,他那時候也在那裡。和他交談後我才知道,他是玉嬌的上司袁祖蔭的三兒子袁非聲。他向我說了他和玉嬌從認識到相愛的一切……他對玉嬌用情之深,實在是我所難以想像的。當他提出,想到他過去和玉嬌的回憶之地阿嵐山去看看的時候,我還以爲他真的只是想要去那裡追尋過去的回憶……”
“你那時候有沒有觀察出他有想自殺的跡象呢?”
“如果說是哀傷情緒的話,他幾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所以我都習慣了。你相信嗎?他在那裡畫畫,畫滿十張後,就放入壁爐中燒成灰燼……現在回想起來,對於早就決定好了要自殺的他來說,這些畫留在世界上也沒有用了。他真的很愛玉嬌……可是他卻也……”
驀然感覺再問下去似乎太殘酷了點,資料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下次來再繼續問吧。於是他便說:“很感謝您的協助,這非常有利於我今後的調查。如果以後您想到些什麼,可以隨時找我,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接着,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寫下號碼遞給了彭黑石。
無音醒了過來。
他起身站到窗臺,心情非常複雜。他還記得,當初向玉嬌求婚的那天,他抱着十二萬分的誠意,希望和她共度一生。但是,誰知道……
“姐姐,好想再見你一面啊……因爲我,也許你下半生都要在痛苦中度過了……”無音喃喃自語着。
在這裡,隱約可以看見袁氏企業的大樓,現在,那裡恐怕是一片混亂吧?
不過,那不重要。
無音開始思考,有沒有辦法避開警察,再和姐姐見上一面呢?
再去見面,很可能被捕,但是即便如此也要想辦法。無音希望,至少可以當面見到姐姐,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餘憐音現在的確在被警察監視着。
她也清楚,無音也許會挑選一個適當的時機來和自己見面。這天傍晚,她正獨自在一家商場購物,她隨時都感覺到背後有人在跟着她。不過超市到處都是貨物架,而且人又那麼多,在這裡比較容易甩開他們。平時她都會選擇這個時間在這家超市購物,如果無音想見他,那這裡是最佳場所,警察恐怕也是那麼想的。
憐音打定主意,如果見到無音,一定要勸他自首。她不斷地在幾個相同的貨物架附近拐來拐去,讓跟蹤她的警察心裡面產生一個思維定勢,她拐過那個架子後,一定會向左邊走,等她掌握住時機,便朝右邊飛速跑去。這個時候是購物高峰期,她還故意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放入購物車,把盤着的頭髮放下來,這樣從背後看,不會發現是她。
她心裡提心吊膽地想:無音,如果你想見我,就出現吧。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她,憐音一看,是個戴着墨鏡和帽子的男人,那男人把帽檐壓得很低,身材確實和無音差不多。他輕聲說:“姐,是我。”
最終,無音還是想辦法見到了憐音,他們坐着自動扶梯到了頂樓,選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憐音知道,警察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分頭在各個樓層尋找。現在時間非常緊迫,她開門見山地說:“無音,你自首吧!”
無音拿下墨鏡,說:“姐姐,真的很抱歉,讓你爲我擔心,我實在罪該萬死。現在,我……”
“找到了!”突然,遠方一個男人喊道:“她在這裡!”
“姐,我先走了!”無音立刻朝着天台方向的樓梯跑去。警察都集中到了頂樓,封鎖了各個下樓的地方,餘無音來到天台上後,警察也很快追了上來。
文兵也親自來了。他拔出槍,對準餘無音說:“餘無音,我們是警察!你根本逃不掉的!立刻投降吧!”這時候的無音所站的位置,是天台的邊緣,他如果縱身一躍,就可能會跳下去,所以文兵示意部下不要私自行動。
憐音也很快追了上來,但是被警察攔住了。
“別再過來了!不然我立刻跳下去!”無音吼道。
“不,無音,你千萬別做傻事!”憐音拼命想衝過去,兩個警察纔將她攔住。
餘無音看着姐姐,心裡百感交集。
永別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