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商陸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簡清吟和季蔚然正在農家院裡吃飯。
出來的時候,還沒吃晚飯,一路開車過來,他們都有點餓了。
小巧而精緻的院子裡,擺着精緻的農家藤椅和小桌,一燈如月,燈光柔和得讓人心醉。鼻端是門外飄來的青草味道,還有月夜裡隨風吹來的不知名的野花香,甜甜的,甘沁的,好聞極了。
置身於這種恬淡悠閒的氛圍裡,品嚐着美味可口的農家菜,簡清吟有一種恍若回到了童年的感覺。
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顧商陸的電話號碼,她有片刻的走神。然後,她毫不猶豫的掛掉了。既然已經決定徹底跟過去告別,就不要再貪戀他給她的熟悉溫暖的感覺。不然,對季蔚然也不公平。
“誰來的電話?”
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溫柔的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回過神,她笑了笑,“不認識,估計是打錯了吧。”
季蔚然笑了笑,沒拆穿她的小謊言,只給她夾了一筷子菜,“來,嚐嚐這個。”
“嗯。”
這時,一個年約六旬的老太太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羹走過來,一邊笑着招呼:“別光顧着說話,快吃菜呀!”
老太太雖然穿着樸素,但收拾得很利索,一身漿洗的藍布碎花衣衫,頭髮整整齊齊的往後梳成髻,看上去幹乾淨淨清清爽爽,很有舊上海弄堂裡的阿婆形象。
季蔚然接過湯羹,放到桌子上,笑着對阿婆道:“辛苦了。這些菜夠我們吃的了,您別忙活了,早點去歇着吧,一會兒我們自己收拾就行了。”
時間已經不早,老太太習慣早睡,今兒是因爲他們的到來,才忙活到了這麼晚,在沒有人幫忙的情況下,一個人弄出了這麼一大桌子菜。簡清吟要幫忙,她愣是攔着不讓。
風雞燉百葉、火腿雲吞燉老鴨、阿婆三鮮燉豆腐,這些燉菜都是周阿婆的拿手好菜,清淡和味濃這樣聽起來有些矛盾的感覺,卻結合得如此完美。一口吃下去,脣齒留香。
老太太用圍裙搓着手,一張臉笑成了一朵燦爛的菊花,“沒事沒事,我老婆子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你們能忙裡抽閒來看我老婆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做這麼點小菜算什麼辛苦,只要你們吃得開心就好。”
“阿婆,要不您也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吧?”簡清吟起身道。讓一個老人家大晚上給他們做這麼多菜,她心裡有些怪不落忍的。
“不了不了,”周阿婆忙擺手,“你們慢慢吃,我先去廚房收拾一下。”
季蔚然頷首,“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周阿婆笑眯眯的走開了。
“來。”季蔚然用調羹舀起一個麪筋肉丸子到簡清吟碗裡,“嚐嚐這個,這些可都是周阿婆的拿手好菜,很多人想吃都吃不到,今兒你算是有口福了。”
簡清吟嚐了一口,“嗯,真好吃。”她也是下廚的一把好手,但看着那圓滾滾、金燦燦的糰子,也是忍不住驚歎:“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這麪筋個兒比乒乓球略大,怕筷子夾壞了它的形狀,只能用調羹舀,放入口中,*可口,裡面的餡是用青菜、豬肉以及蝦仁組成的,這種紅燒的做法也只有南方廚師才能做出那種內鮮外嫩的口感。
季蔚然笑了笑,“你再嚐嚐湯羹。”
簡清吟依言嚐了一口,然後不停點頭,“好吃。*入口,回味無窮。”
季蔚然一邊給她盛着湯,一邊道,“這湯羹的做法則是將塞好肉的麪筋放在雞湯裡煮制10分鐘出鍋。雞湯是用老母雞和紅嘴鴨熬製7小時以上才提煉出來的。雞是阿婆自己養的,鴨是紅嘴壓,因爲這種鴨瘦肉率高,其肉味鮮美,有特殊的香味,臺灣著名小吃薑母鴨也是採用這種鴨子。這種做法的麪筋塞肉可以是一種單個的小吃,它還有一種做法,使用麪皮包裹肉餡,同樣也用雞湯煮制,這兩種不同做法的麪筋塞肉如果出現在同一個盤子裡,那麼這道菜的名字則叫做大湯燒雙當。”
簡清吟好奇,“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季蔚然笑道,“有空我就會到這兒來吃阿婆做的菜。”
閒暇的時候,他會讓司機開車,一個人,不帶任何下屬,就自己一個人到這兒安安靜靜的吃頓飯,然後再讓司機開車回去。這個地方處於N市和青城的邊界點,開車過來,也只需要三個小時。吃慣了大飯店的大魚大肉山珍魚翅,這些帶着濃濃家鄉味道的弄堂菜,成了他心底最夢寐以求的人間美味。之前他常來,自從有了簡清吟之後,天天吃她做的飯菜,便漸漸來得少了。
此刻,和心愛的女人一起,安安靜靜的坐下來,吃着世間最尋常最普通的飯菜,過着最煙火最貼近現實的生活,那種歲月靜好的幸福感覺,鋪天蓋地的涌上心頭。這一刻,他真希望時間就此頓住,這樣他們就可以安靜從容的做平凡的夫妻,就這樣一直白頭到老。
簡清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可是,你是怎麼認識周阿婆的?”
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會認識這普通農家院中的一個老太太呢?在她的印象裡,像他這樣的有錢人,一般都回去西餐廳或者大酒店那種高檔地方消費,動不動就吃個萬元大餐什麼的,這樣才能彰顯所謂的品位。所以她實在無法想象,季蔚然開着上千萬的邁巴赫,大老遠的跑到鄉下農村來吃一頓飯的場景。
季蔚然淡淡道,“其實越是有錢人,就越嚮往那種普通平凡的煙火生活。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返璞歸真吧。”笑了笑,他道:“其實,阿婆之前在我家做過保姆。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她是看着我出生的,一直把我當親孫子一樣看待。只是後來因爲種種原因,她離開了我家,一晃好多年,我纔打聽到,她在這兒。”
“老太太終身未嫁,也沒有兒女,一直都是一個人。早些年在有錢人家裡幫傭,掙了點養老費,年紀大了之後,就搬到這兒來,開了這麼一個小農家院,在村裡請了兩個幫手。平日也不對外開放,一個禮拜只招待客人兩天,桌子也只有六張。但老太太做的菜好吃,基本來的都是老客戶。吃飯嘛,要的就是一個環境,一個氛圍。今天本來是小院對外開放的日子,但因爲我們要來,所以阿婆關了門,只招待你這麼一個貴客。”季蔚然說着颳了刮簡清吟的鼻子,神情舉止頗爲寵溺。
“是嗎?”簡清吟欠欠身,有些不安:“那多不好意思,害她老人家連生意都做不成。”
季蔚然笑了笑,“無妨,老人家圖的也不是個錢字,就是爲老年生活能有點樂趣。”老太太真要缺錢,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簡清吟點頭,“難怪我覺得,阿婆看你的眼神,跟看別人不一樣。”
晚風輕柔,輕叩窗櫳。這一頓飯,他們吃得安靜而又幸福。
這一晚,他們沒有驅車回城,而是在周阿婆的農家院歇下。
簡清吟給簡父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上不回去了。簡父也沒有問她在哪兒,大概是猜到她跟季蔚然在一起吧,所以只說了句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周阿婆給他們各準備了一個房間,牀鋪被褥全是新的,聞一聞,還有陽光的味道,想必是剛曬過的。
簡清吟躺在牀上,聽着窗外蟲兒的唧唧聲,聽着風吹過樹梢發出的細碎聲音,她睡不着,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屋頂板,腦子裡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白天的情形,想着白天發生的一切,感覺是那麼的不可思議,彷彿那些經歷,不是發生在她身上似的。
今天的季蔚然,實在是給了她太多的驚喜。當一切安靜下來之後,她躺在被窩裡,細細的回味,咀嚼,才發現,原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是那麼的快樂,快樂得她都要忘了今夕何夕了。
這時,門忽然“叩叩叩”的響了起來,然後,低沉好聽的男聲傳入耳中:“Jane,你睡了嗎?”
季蔚然?這麼晚了,他還沒睡?簡清吟一顆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毫不規律。
“我,我……”她莫名的緊張起來,聲音都有些啞了,“我睡了。你幹嘛?”
門外男人在輕笑,“睡了還能說話?”
簡清吟壓着跳得厲害的心,“你不睡覺,找我幹什麼?”
男人一本正經:“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簡清吟抓着被子,聲音乾巴巴的,“太晚了,明天吧。”
大半夜的聊天?虧他想得出來。隔壁還睡着個周阿婆呢。
男人很認真的聲音:“我有事找你,真的,你把門打開。”
簡清吟將信將疑,還是下牀開了門。
門口,英俊的男人斜倚着門框,兩手各端着一杯紅酒,看到她,眉一揚:“喝一杯嗎?”
喝就喝!反正她也睡不着。簡清吟接過酒杯:“謝謝。”
季蔚然進屋,順便把門關上。“味道怎樣?”
簡清吟老實道,“品不出來。”關於紅酒,她真的是一竅不通。她素來是把紅酒當作葡萄酒來喝的。
季蔚然輕笑搖頭,“看來,你品酒的功力,還有待培養啊。”這丫頭,跟了他三年,在某些方面,還是這麼不長進。
簡清吟聳肩,“反正這玩意兒我也不常喝,會不會品,有什麼打緊?”
好的紅酒價值不菲,她可喝不起。次的,還不如喝可樂雪碧葡萄汁。
季蔚然也不取笑她,只是道:“女人一天喝一杯紅酒,對容顏和皮膚好。”
簡清吟似笑非笑的看他,“看不出來,季總還是個婦女之友啊?”
季蔚然一怔,“何出此言?”
簡清吟輕哼,“只有經歷過很多女人,纔會這麼懂女人之道……”沒來由的,她對他以往的女人較起勁來了。
季蔚然挑眉一笑,“怎麼,吃醋了?”
簡清吟扭頭:“我還喝醬油呢。”
季蔚然哈哈一笑,心情很不錯。他脣角一勾,眸光幽深的看着簡清吟,“好了,飯也吃了,紅酒也喝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做點男女朋友該做的事了?”
簡清吟不明白,“什麼?”
季蔚然輕笑:“比如這樣……”
曖昧的氣息撲面而來,簡清吟還沒反應過來,兩片溫熱的脣瓣已牢牢的覆在了她的脣上。
窗外晚風輕叩窗櫳,屋內相擁的兩人,纏綿熱吻得不知今夕何夕。
月色溫柔,淡黃色的燈光將二人的美妙融合照耀在牆上,那一起一落間,更爲這火熱增添一把柴火。
夜是如此的美好,也是如此的纏/綿。他們在彼此的身體間,找到了自己最深的位置,並且,久久沉醉。
----------一會兒還有一更,月票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