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誅心
京都，西郊，一個天然的山洞內。
白雪手中拿着一片裝着泉水的荷葉，正小心翼翼的往楊辰口中送去。
“咳咳…咳咳咳……”
得到甘泉的滋潤，楊辰竟是回覆了知覺，咳嗽了起來，白雪忙將他扶起，幫他撫着胸口。
楊辰徐徐睜開雙眼，喘了幾口氣，才道：“這是哪裡？”
“西郊的一個山洞，你已經昏迷三天了，別人打你你爲什麼不還手，你就快死了知道嗎？”白雪有些不悅的道，不過楊辰醒來，她心中也總算是鬆了口氣。
似乎想到了什麼，白雪嬌容一冷，道：“楊辰，你在這等我，我去殺了那個混賬，爲你報仇。”
楊辰一聽急了，忙抓住白雪的手，這一動，身上的肌肉又傳來劇烈的疼痛，讓楊辰悶哼一聲，面色蒼白的搖搖頭，示意白雪不要去。
且不說白雪有沒有本事殺了景天，讓她去冒險，楊辰不想，畢竟二人包括這次才見面三次而已。
而且此次楊辰受的打擊頗大的，他臨走時說過的，這次的侮辱，有朝一日，他總會十倍、百倍的償還。他不想別人參與。
“姑娘…這件事，我會解決的。這次…多謝姑娘了。”經過這次，楊辰總算是成熟了不少。
白雪看了看被楊辰抓住的手，雙眸閃過一絲異色，旋即轉身回到楊辰處，點頭道：“我叫白雪，叫我雪兒就好。你不用感謝我，我們是朋友。”
楊辰微微一笑，剛想說什麼，卻突然面色大變，失聲道：“姑…雪……雪兒，你說我已經昏迷三天了？”
“是啊，怎麼了？”白雪點頭，不解的看着楊辰，他這傷勢，三天能醒來已經算快了，都是自己悉心照料有功。
“不好！”楊辰說完這兩個字，便使勁的站起身，也管不得傷口傳來的疼痛便衝出洞口。
當日院長給楊辰五人冠以刺殺太子之名，楊辰和白雪逃了，可楊玉她們還在呢，楊辰能不急嗎？
“楊辰，你要去哪？！”白雪追在後面喊道。
“楊家！”說着，楊辰跑得更快了，根本不管自己還受着重傷。
……
楊辰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到楊府門口，喘了幾口氣便又是疾步朝府內走去，卻不想，他纔剛走到大門口，便見兩個門衛將手中的長棍交叉在了門口，攔住了他的去路。
楊辰一愣，沉聲道：“你們做什麼？我是楊家少爺，爲何攔我去路？”楊辰仍記得前些日子自己進出時，這兩人還會恭敬的對自己叫上一聲“少爺”，爲何今日卻長棍相向，面露不善？
楊辰心中突然有不好預感。
“少爺？哼……三天前你就已經不是了，你竟然還敢回來，你害得楊家還不夠慘嗎。”左邊的一個門衛冷冷的道。
“什麼？難道……”楊辰眉頭一皺，以爲楊玉等人已經出事了。
“楊辰？”正在這時，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出現在了門口，這少年身穿綠袍，肩膀上趴着一隻白貂，打量了下楊辰後，不確定的叫道。
“你是？”
“我叫楊戩，是楊玉的弟弟。”
“楊玉？哈！你姐姐她…她沒事吧？”楊辰忙問道。
楊戩搖搖頭，道：“我姐姐沒事。”
楊辰剛要鬆一口氣，卻又聽楊戩有些爲難的道：“不過……”
楊辰雙目亮起精光，抓住楊戩，沉聲道：“不過什麼？”
楊戩看着楊辰，四目對凝許久，楊戩才嘆息道：“楊辰，你節哀吧，四叔他……”
“我爹？！！”楊辰大腦一震，身子有些顫抖起來，一會後纔有些恐懼的問道：“我…我爹他……他……”
楊辰的臉不斷的抽搐着，他知道節哀的意思，可他無法面對，真的無法面對，這個世界上，楊楓是他唯一的親人，而且是十六年之後才正式相處的，兩父子還未處夠一個月，就要陰陽相隔了，這一切太突然了。
“他死了，替你受刑死的。”楊戩還是將無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嗡~~~~~
這一刻，楊辰的大腦空白了，這個世界怎麼了？
突然間，楊辰什麼都看不見了，身子也失去了重心，搖晃了起來，所有的聲音在此刻，都成了刀劍，不斷的刺傷他，他不想聽見。
他的心，一片片的碎着。
他的淚，在眼眶不停的轉着，可始終沒有流出來。
“他的屍體被懸在東門示衆。”說完這一句，楊戩嘆息一聲，轉身離去了。
這時，白雪走了過來，她不知道對楊辰說些什麼，她只能給予楊辰一個擁抱，替楊辰去流出那傷心欲絕的眼淚，“走吧。”
白雪拉着楊辰，緩緩的走向東門，遠遠的，便見到城牆之上有一個人懸掛着，楊辰鬆開白雪的手便如豹子般飛快的衝到城牆之下。
那懸掛之人，正是楊楓。
“是夢！我在做夢。”楊辰抖動着嘴脣低喃。
“楊辰哥哥！”是楊紫玲的聲音，她跟楊玉、楊玉、楊陽四人已經在這裡跪了三天兩夜了，見到楊辰後，四人都站了起來。
腳很痠痛，可卻仍然能夠行走，幾人走到楊辰身邊，只聽楊辰不斷的喃喃着：“是夢，我在做夢，呵呵，一定是夢……”說着，楊辰揮着拳頭便狠狠的往自己身上打，他希望把這場夢打醒。
楊玉等人大驚，忙阻止他，“楊辰，不要！”
哪知楊辰就像是一頭髮狂的野獸，突然抓着楊玉，面目猙獰的看着她，“是夢，我在做夢，告訴我，我是在做夢，我在做夢對不對？告訴我，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告訴我！！！說！這是夢！！！！！！”
“楊辰，你幹嘛，你快放手，你抓疼玉姐姐了。”楊羽驚道。
楊玉的手臂出現兩圈紅印，甚至骨頭都要被楊辰捏碎了，可楊玉十分理解楊辰此時的心情，她沒有掙扎，也對旁邊的人示意不用阻止。
“楊辰，這不是夢。如果你難受，就哭出來吧，不要忍着。”楊玉咬着紅脣說道，看着楊辰這個樣子，她心中也是萬分痛苦。
“不！！！！”楊辰將楊玉猛地推開，咆哮道，旋即便是冷笑，指着衆人：“呵哈哈哈哈……你們想要我哭？我偏不哭。我爹纔不會死，他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武者。呵呵呵，騙我，你們都騙我，我要去找我父親，我要去找他……那個死的，一定不是我父親，不是！！！！！！”
“我父親不會死…他是世上最厲害的武者，他以武入道，他還要教我很多很多東西，他答應過我要做世上最好的父親來疼愛我，他不會死，他不會拋下我一個人不管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雪兒，你知道我父親在哪嗎？呵……不說話，楊羽哥哥你知道嗎？也不說話麼？玉姐姐，紫玲妹妹，你們也不知道麼？六叔，你一定知道，你是父親最好的兄弟，你告訴我，我父親在哪？我要去找他， 我不要在這裡，我要見到他，立即，馬上，見到我父親。”楊辰發瘋似的吼道。
“好……你們都不告訴是嗎？我自己去找，我不相信我找不到。父親！父親，你答應啊，我是辰兒，我是你的兒子啊，父親……你回答我啊，辰兒想見你……”
看着楊辰，衆人只能沉默，心中滴血。
“爲什麼？爲什麼父親不回答我，爲什麼不來見我，爲什麼…爲什麼……”
“他死了。”白雪幽幽的道。
“不……”
“死了！他死了！你看清楚，城牆上吊着的，就是你的父親，你要見的父親，再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了，再也不能！你要堅強的活下去，你還有我，還有大家，我們都會愛你，疼你……”
白雪朝楊辰大聲的吼着，她想讓楊辰清醒，因爲楊辰這樣欺騙自己，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楊辰不該是這樣懦弱的。
楊辰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不……”這樣的打擊，他除了逃避，再也找不到安慰，可他的心中卻是明白，他之所以不哭，是因爲他答應過楊楓，要做一個堅強的男人，不哭，不怕，勇敢的走到最後。
啪……
終於，臉頰上的疼痛，讓楊辰不再鬧了，他看了看白雪，然後轉身看向城牆上的屍體，他沉默了，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他身子一躍，飛上城牆，便是將楊楓抱了下來。
“大膽狂賊，竟敢私取朝廷重犯的屍體。弓箭手準備……”城牆之上的官兵見狀，立即大喝，刷刷的幾下，便只見已有上百把弓箭對準了楊辰。
“楊辰小心！”楊紫玲等人驚叫。
楊辰雙目如九幽惡鬼，嗜血無情，一手抱着楊楓，一手緩緩將戮指向天際，口中唸唸有詞：“無情天地，尊者之劍，以我血魂，戮盡萬道！”
聲音也如同從九幽傳來，一字一句，盡含無情、冷酷、肅殺，而天地間也頓時狂風大作，天昏地暗，一劍揮下，如浪潮滾滾而來，剎那間，高厚的城牆，竟是轟然而倒！！！
“父親，辰兒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楊辰面無表情，徐步從這煙塵之中離去。
這個背影，在此刻，成了天地間，最爲傷感的風景。
這一劍，讓楊辰的心死去大半……他不再逃避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