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去圖書館對於我而言只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可是第二天我依然去了。我這個人還是有分寸的,臨考前幾天的時候,我終於人品爆發了,到處借筆記,打算不管懂不懂,都要把它們全部背下來。到時候就算不會,也要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部寫上去,估計老師應該會給個同情分。可是很多同學不是自己要用,就是不願出借。
我看着窗外發呆,心裡盤算着要是我第一學期就掛科回去,我老孃會不會吃了我?我打算回寢室想辦法,剛走到門外,就聽到有人在叫我,是陸子喬。
因爲擔心考試,我表現得很不友好,“姑奶奶現在沒空應酬你!”
陸子喬的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跟我針鋒相對,“這些筆記你拿去用吧。這就考試了,別再昏天黑地地睡覺了。”
我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筆記,“你自己不用嗎?”然後我湊近他說:“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有題啊?”
陸子喬的臉臭得不行,“我拜託你的腦子稍微用點在學習上好不好?就你這樣的都能考上覆旦,真是沒天理。”
這句話雪莉在寢室裡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我自己也覺得挺沒天理的,可是當着陸子喬的面,我不能承認,“幹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你有什麼企圖嗎?”
“我能有什麼企圖啊?就你這副德行,能讓我有企圖嗎?我只不過是不希望你退學,那樣的話以後就沒人供我消遣了。”
我就說嘛,這小子沒這麼好心,虧我剛纔還感動了一把,甚至還自責對他的態度是不是太差了一點,差點兒都要懺悔了。他這句話把我好不容易產生的感激之情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放心吧,我這人其他的不好說,考試運一向是超好的,從我考上覆旦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了。”
“但願如此。”
回到寢室,我翻開筆記,驚訝不已。我以爲像陸子喬脾氣這麼暴躁的人,寫的字肯定是歪七扭八的,結果卻看見一手漂亮的字,再看看我自己寫的堪比狗爬的字,實在泄氣。一個男生的字居然比我寫得漂亮很多倍,更要命的是他的筆記做得很細緻,還用各種顏色做了標記,比如紅色的是重點,黃色的是重中之重,綠色的是可能會考到的。除此之外,還附了很多模擬題及詳細解答過程。我如獲至寶,想了想,發了一條消息給他:你什麼時候要用啊,我看東西慢,估計不能馬上還給你。
過了一會兒,他的信息發過來了:你用吧,我已經複習完了。
靠,不用這麼打擊我吧!
本來我還打算每天晚上少睡一點,基本保持在三個小時左右的,可是現在看來,估計一個小時都不用睡了。如果我掛科回家,我老孃肯定會殺了我,打個最簡單的比喻:從來沒有嫁入過豪門的人,沒有人會怪她爲什麼嫁不入豪門,可是嫁入豪門後再被趕出去,那就是豪門棄婦了。我要是沒考上覆旦,我媽也就認了,可是我考上了又掛科回家,用我媽的話說就是:你叫我把這張老臉往哪擱啊?
終於考完試了,我像脫了層皮似的,令我糾結的是這麼多場考試,竟沒有一場是和臨風同考場的。按說這個概率並不大,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除了見不到心上人的鬱悶,還有一層寓意更讓我鬱悶。這麼多場考試都沒碰上,說明我和他得多無緣啊?
回家的票很早就買好了,文璇生怕最後回不了家,提早十天就去排隊買票了,這姑娘厚道,順便也幫我帶了一張。於是,一考完,我都懶得收拾那雜亂的寫字檯,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往包裡塞,打算下午好好補一下覺,就回家過年了。
剛入睡沒多久,就接到我媽的電話,叫我帶些上海特產回去。我鬱悶道:“上海哪有什麼特產啊!”
我媽很堅持,“我不管你買什麼,總之必須產自上海。”
於是,我拖着極度疲憊的身體坐公交到城隍廟,只要見到寫着“上海特產”的東西我就買,最後我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出來,打電話跟老媽訴苦,“媽,你可真不心疼你女兒,你知道這些東西有多沉嗎?拎得我手都快斷了。”
我媽在電話那頭很是驚訝,“難道你是親自去買的?”
我翻翻白眼,“你以爲我是千金小姐啊,還有丫鬟替我買?”
我媽沉痛無比地說:“我以爲你會有男朋友幫你啊,至少也該有男生替你拎東西不是嗎?”
我更加鬱悶,“你又沒把我生得沉魚落雁,這種待遇哪裡輪得到我?”
“唉……”電話那頭,我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回去的路上,我狠狠心打了個的,司機大哥看了我手中的東西一眼,“回家過年啊?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容易吧,怎麼不找個男朋友呢?”
敢情在他們眼裡,找男朋友的第一個標準就是要幫女孩子拿東西?我不懷好意地笑笑,“大哥,敢情你就是替女的拎東西找着老婆的?”
司機大哥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我還沒結婚。”
我語塞了,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不揭人短是我爲數不多的優點之一。怕司機大哥尷尬,我試圖轉移話題,奈何司機大哥對此興致頗濃,“其實一個人挺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不用做苦力。”
我聽得寒毛直豎,幸虧司機大哥的思想只代表他自己,要不然我這輩子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到了火車站,我費力地把所有的東西都扛上車去,想不到手上一輕,我大驚,以爲遇上搶劫的了。
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人衝我友善地笑了笑,“我替你拿。”
這可是我打從孃胎出來第一次得到這種待遇!我顧不得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立刻笑得一抖一抖,一邊得意地跟我老孃發信息:火車上有人主動替你女兒搬東西耶!我媽很快回道:帥不帥,打扮如何?哎,我親愛的老孃就是這麼直奔主題,恨不得我一見面就問清楚人家的祖宗十八代,於是,我生氣地回道:不知道!
我指揮着那人把東西放到行李架上,連連說謝謝。他好有禮貌,不斷對我說謝謝。我心想:客氣過頭了吧?說聲不客氣就可以了。
在他說了多次謝謝後,換我說不用謝了。最後,這哥們擠出一句話:“小姐,二十塊,謝謝!”
周圍已經有人笑開了,我很想說: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可是這話不能說出口,萬一犯了衆怒就不好收場了,我只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是人民幣吧?”
給了錢後,我把揹包往身下一壓,頭一歪就睡着了,好在是終點站,可以安安心心地睡幾小時。最後還是乘務員把我叫醒,提醒我已經到站了。
下了車,老遠就看見我媽衝我招手,我奔過去,一個學期不見,還是挺想她的。我媽並沒有像我預料的那麼激動,不斷東張西望,“你一個人回來的?”
“我都說了,你女兒不是千金小姐,沒有丫鬟伺候,當然是一個人了!”
我媽開始盤問我:“上次和你一起去的王子文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啊?”
許久不提的名字突然從我媽的嘴裡說出來,感覺很陌生,“我們在網上聊過幾次,之後再也沒有聯繫過了!”
我媽埋怨道:“肯定是你不夠文靜,不夠溫柔,所以人家沒看上你。”
我不樂意了,“憑什麼我就要讓人家看上啊,我又不是物品,還等着人家來挑揀嗎?”
我媽很不以爲然,“虧我替你創造了那麼好的機會,你都不懂得把握,我真的很擔心你會成爲剩女啊。文-人-書-屋”
我知道自己的條件不怎麼樣,可是我老孃也不用時時提醒我,打擊我吧!就算我的條件不怎麼樣,可是我的眼光還是很好的啊!要是我到時候真的帶着臨風回家,看我老孃還有什麼話好說。
“對了,你不是說火車上有一個男生主動幫你提東西嗎?後來怎麼樣了?你們有沒有互留電話啊?”
我媽真是不識相,我努力地想把這樁糗事給忘記,偏偏她還要追問。我沒好氣地說:“留了,以後有東西還會替我搬,老價錢,二十!”
我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回到家後,我才明白爲何我媽要我買這麼多上海特產回來。剛回到家,她就開始逐個給親戚朋友打電話,“小燕啊!我家洛洛回來了,從上海帶了些特產回來,什麼時候方便啊,我給你送過去。”
於是,我媽華麗麗地帶着我挨家挨戶地去送特產了,然後聽別人羨慕地問一句:“洛洛,復旦怎麼樣啊?”或者“唉,要是我兒子能夠考上覆旦,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媽聽後無比滿足,其實我也能理解她,她這輩子最值得炫耀的也就是我考進復旦這件事了。
終於到了除夕那天,我開始興奮起來,一大早就在那琢磨,希望發一條別緻的短信給臨風。這條短信必須符合以下三個要求:一、要表達我對臨風的傾慕之意;二、內容不能太露骨;三、必須遵守進可攻,退可守的原則。
剛回家的那幾天,我坐立不安的,比小時候還盼望過年。我媽對此很不理解,以爲我是盼望拿壓歲錢呢。她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提早把今年的壓歲錢給了我,可是我還是蔫不拉幾的。我爸偷偷問我媽:“這丫頭不是失戀了吧?”
我媽白他一眼,“如果她失戀就好了,至少證明她戀愛過了。”
靠,這就是我媽!隨即我媽又擔心地猜測,“別是考砸了,想借過年來轉移我們的視線?”我媽對我盤問再三,我賭咒發誓成績還沒出來她才罷休。沒兩天,陸子喬這小子就在QQ上把成績發給了我。
看着上面的分數,我有些不相信,回道:你別是戲弄我的啊!能過我就要念阿彌陀佛了,不指望考這麼好。
這廝發了一個狂躁的表情給我:你考這個成績確實沒天理,不過鑑於我把筆記借給你,還是可以理解的。
我終於想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我明明問過了其他同學,成績到底出沒出來,他們都說沒出來啊。我回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別是騙我的吧?
他又發來一個吐血的表情:不早告訴過你,我們院長是我爸的同學嗎?提早知道成績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切,有這麼炫耀自己的嗎?膚淺!我很高興,也許我的考試運還沒用完吧!
終於到了除夕那天,我開始興奮起來,一大早就在那琢磨,希望發一條別緻的短信給臨風。這條短信必須符合以下三個要求:一、要表達我對臨風的傾慕之意;二、內容不能太露骨;三、必須遵守進可攻,退可守的原則。
所以這條短信的難度不亞於高考作文,記得有位學長曾在BBS上說過,論文不會寫怎麼辦?百度!
可是我百度後,還是沒有一條符合以上三個特徵的。被逼無奈,我只好親自起草。我寫祝我最重要的朋友身體健康,新年快樂!不行,這太沒文采了,怎麼可能入得了臨風的眼呢!想了想我又寫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文采是有了,可是這也太露骨了吧。沒想到古人寫情詩就已經這麼直白了,比起現代人是毫不遜色啊!爲什麼這麼說呢?這句話肯定是女子對男子說的,可是“我愛你”可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表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曉露就經常對我說這句話。所以比較起來,古人是要比現代人奔放的,就算不是,放現代也屬於悶騷一族啊!
於是,我寫了刪,刪了寫,足足折騰了兩小時,終於確定了內容:一生之中只需給我一次幸運,當某天與傾心之人相遇,便是前生的約定。所以,我祝福我最重要的朋友,願嘆息消失於你的夢,願笑聲響於你的夢,新年快樂!
我越看越滿意,這條信息基本已經滿足那三個要求。中國文字博大精深,我本以爲像這麼高難度的信息,我是不可能完成的,想不到到底還是完成了。如果臨風接受了我的愛意,那麼這條信息就是真正符合一生之中只需給我一次幸運這個主題了;如果臨風拒絕了我,我可以說這只是我一個美好的願望,不涉及其他,這樣也不會讓自己太尷尬。我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天才,很多大文豪肯定也比不上我的文采斐然。
我媽在旁邊看不下去了,“洛洛,你還能笑得再白癡一點嗎?”
我不理她,狠狠心把這條信息發了出去,然後就開始等迴音。可是兩個小時過去了,我依然沒有收到任何回覆,中間倒是收到了不少祝福短信,使得我每次都是滿懷期待地打開,然後開始失望,之後又再度期待,直到10086都祝我新年快樂了,臨風那邊還是遲遲沒有動靜。
我爸好心地建議道:“洛洛,你要是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就找點事情做,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這時,手機又進來一條信息,我激動地打開,居然是陸子喬發來的:白癡,新年快樂,希望來年你不要再這麼白癡!
有這麼祝人新年快樂的嗎?我在腦子裡搜索了很多惡毒的詞語,最後還是回道:謝謝你把筆記借給我,新年快樂。
很快,他的回信就來了,只有四個字:是本人嗎?
我回:當然是!
不到十秒鐘,這小子的電話就過來了。我暈,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疑心都比較重呢?
“真的是你?”
我翻白眼,“你打的是我的手機,不是我是誰?”
陸子喬沉默了一會兒,“我以爲你這麼馬虎,手機肯定被人偷了,說話的語氣也不像是你的風格。”
我有氣無力地問:“那我是什麼風格?”
這廝想了一會兒說:“狼心狗肺吧。”
“去死!”不等他有反應,我就掛了電話。
我爸見我一晚上都心神不寧的,建議我去看看煙火。窗外此起彼伏的煙花將整個天空渲染得如同一幅絕美的錦緞,我卻在這樣的環境下想到了一句話:我比煙花更寂寞!
等到後來,我終於逼自己接受了一個事實:不是每條信息都會有回覆的。隨便看了會兒春晚,我想起了九斤老太說的一句話:一年不如一年。剛上牀,手機又有了動靜,我慵懶地打開,“臨風”兩個字靜靜地躺在收件箱裡,而內容則是:洛洛,新年快樂!
我有些失望,可是一想,我又開心了。雖然臨風的信息是簡短了一點,可是總比那些長篇大論還有落款的好吧?至少說明這條信息不是他羣發的。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在前面加了一個稱呼,這說明此條信息是特地發給我的。
這麼一想,我終於握着手機安然地睡去。
寒假很短,其實我也不希望它太長。天知道我是多麼盼望開學!這就好比一個一直不喜歡工作的人,突然在公司裡遇見了她喜歡的人,然後天天盼望上班一樣。
我媽又開始在那琢磨要不要再替我和王子文創造個機會什麼的,爲了不讓她熱情過頭,我以最快的速度買好了票,迅速回到了學校。
雖然才離開一個月,但是我卻有了剛入學時的感覺,難道是“小別勝新婚”?
終於又迴歸
了熱熱鬧鬧的寢室生活,吃着其他人從家裡帶來的特產,我無限滿足。其實我也給她們帶了,只是被我消滅了不少,看着那點少得可憐的東西,我都不好意思拿出來。
我本以爲要到正式上課的時候才能見到臨風,想不到註冊的時候就遇到他了。我跑過去,驚喜地說:“嗨,你來註冊啊。”
臨風回頭,笑得很溫和,“是啊,剛註冊好,你呢?”
我迅速做出一個決定,“我也註冊好了,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一起吃?”
臨風猶豫了一下,我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上次你送我的香水我很喜歡,一直想找機會請你吃個飯呢,別讓我收得有心理負擔嘛!”
臨風終於說:“好吧。去哪兒吃?”
其實對他的答覆我有些不滿意,他應該說“好啊”,不應該說“好吧”。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可是表現出來的意思完全不同。好啊顯得很自然,好吧就有些勉強了。我在心裡決定:以後等我和臨風出雙入對了,我一定要告訴他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對我的提議只能說好啊,不能說好吧。
最後地點還是臨風定的,就在學校附近的一個茶室。我覺得臨風比陸子喬體貼多了,那小子就會挑貴死人的地方,一點兒也不考慮我們這些平民的承受能力。
嚴格來說,這是我和臨風第一次單獨吃飯,我儘量裝得淑女一些。沒吃兩口呢,臨風的電話就響了,我有些擔心地看着他,心裡祈禱着:可千萬別是什麼重要的事啊,姑奶奶盼了這麼久,才盼來這個機會,我容易嗎我?
好在臨風很快就結束了這通電話,我隨意地問:“誰打來的?”
臨風回道:“子喬,他等一下也來,你不介意吧?”
我心裡說:介意,我很介意。不過,這話怎麼都不能說出口,我只好盼望那小子路上遇到堵車什麼的過不來,或者來場車禍也行,不傷性命,不會殘廢的那種。
我決定抓緊時間,“臨風,你平時喜歡做些什麼啊?”
臨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愛好不多,平時喜歡看看書,聽聽音樂。”
我趕緊問:“你喜歡聽什麼音樂?說不定我們喜歡同一類型的音樂呢。”
“我喜歡聽民樂,最喜歡古箏,尤其是一首叫《千層雪》的曲子,是我的最愛。”
我有些失望,民樂這種東西我向來是碰都不碰的。我除了知道有個《高山流水》外,基本就是樂盲了。千層雪?我只知道千層糕啊。
不一會兒,陸子喬就遠遠走來,大咧咧地坐在我身邊的一個位置上。我嫌惡地往裡挪了挪,其實我倒沒那麼嫌棄他,可是被他破壞了這麼重要的約會,我哪會有什麼好臉色對他。
我壓低聲音問他:“你來幹什麼?你家沒飯給你吃嗎?”
他無所謂地笑笑,“今天保姆放假,我家確實沒飯給我吃。”
“那你也不至於來找我蹭飯吧?”
“放心!我不會讓女生埋單的,你可真夠沒良心的,好歹上次我也幫了你吧?”
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知恩圖報,被他這麼一說,我接下來想請他離開的話都給憋回了肚子裡。
這小子倒是挺自得其樂的,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堆菜。我在旁邊磨牙,不過陸子喬的加入,使臨風自在不少,話也開始多了起來。我悲哀地想:難道以後我們都要靠陸子喬來調節氣氛嗎?
回到寢室,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要學古箏。本來各自在忙的室友全部停下來然後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曉露更是走過來摸摸我的額頭,“我說你沒發燒吧?當自己是夏紫薇啊?”
雪莉也打擊我,“我說你就別浪費那個錢了,一來你沒音樂細胞,二來就你的性格來說,也就是三分鐘熱度。”
我不爲所動,給我媽打電話,“媽,我想學古箏,經濟上支援我不?”
我媽在那頭問:“洛洛,你沒受刺激吧?”
不怪我老孃這種反應,記得我小時候,她爲了讓我具備淑女氣質,想送我去學鋼琴,奈何我以死抗爭。如今我主動提出要接受藝術的薰陶,她怎麼能不胡思亂想呢?
我開門見山地說:“簡單地說就是你女兒看上一個人,可惜人家太有內涵,喜歡女生穿着白色長裙在那輕撫瑤琴,我就是裝也得裝一下。”
不等我把話說完,我媽立刻說:“乖女兒,你等着,媽這就給你打錢去!”
唉,我媽比我還激動。
下午,卡里就多出了五千塊錢。雪莉雖然不看好我,奈何我態度堅決,於是這廝良心發現,找了個在上海音樂學院讀書的表姐陪我們一起去挑琴。
我們三人直奔金陵路,下了車後,只見路旁林立了十幾家琴行,我大爲驚歎。
最後,在雪莉表姐的推薦下,我挑了一臺比我人還高不少的古箏。雪莉的表姐問我:“洛洛,你彈古箏主要幹什麼呢?如果想專業學,那就要找專業一點的老師教,如果只是彈來玩玩,那找音樂學院的學生教你就足夠了。”
我告訴她:“怎麼說呢!我只需要學會一首曲子,把那首曲子彈得滾瓜爛熟就可以了。”
雪莉的表姐一愣,大概第一次碰到我這種人吧。她有些爲難地說:“那基本的指法什麼的總要學吧?”
“彈那首曲子要用到的指法我就學,用不到的暫時就別教了。或者就像武俠小說裡寫的,只教招數,不教心法那樣,我就是死記也會把彈那首曲子用到的弦給記清楚的。”
最後雪莉的表姐介紹了她一學妹給我,每週一節課,一節課五十元。我本來覺得五十元都夠我兩天生活費的,後來一打聽,人家一節課都一百多元,又覺得實在好便宜。
我搬古箏的過程相當辛苦,別人都是卸了箏柱扛的,可是我不會自己調音,叫老闆調完音後,原封不動地扛了回來。
放好古箏,我裝模作樣地在上面一陣亂撫,曉露驚奇地說:“想不到這麼亂彈也挺好聽的。”說着,她把我擠到一邊,自己開始彈了,還提醒我們給她拍幾張照片,她要上傳到空間裡去。我感嘆她那些網友又要上當受騙了,然而這廝很沒義氣,生怕我揭穿她,在空間裡設了密碼。
因爲還在興頭上,我亂彈到晚上十二點還不肯睡,直到隔壁寢室的人敲牆我才無奈終止。我不滿地說:“你們說隔壁寢室的人是不是很沒有藝術造詣啊?這麼美妙的音樂居然還抗議。”
曉露在旁邊說風涼話:“我們應該慶幸洛洛學的是古箏,要是換個二胡什麼的我們就發達了。”
文璇忙問何故,曉露哈哈大笑,“洛洛拉出來肯定比黃牛放屁還難聽,別的寢室的人受不了了,不是朝我們砸雞蛋,就是朝我們砸錢啊!要知道二胡可是乞丐專用樂器。”
我砸了一個枕頭過去。
週末,我正式開始上課了,地點就在上海音樂學院。老師和我同齡,很好溝通,可是我只學一首曲子不學其他的要求讓她有些爲難。我振振有詞地說:“很多藝術大師畢生只會一樣絕活,可是人家就憑着這手絕活享譽古今,而我得向這些大師看齊。”
老師被我的一番謬論給糊弄過去了,她聽了幾次《千層雪》後開始教我。大概老師是屬於比較認真的那一類型,雖然我一再強調不用教我太多指法,甚至可以採用她撥一下,我也跟着撥一下的方式來學這首曲子,可是老師覺得如果這樣教我,實在是太誤人子弟了,還是一板一眼地教我指法。
老師說:“這首曲子不難,一般一個月就能學會,最慢三個月。”
我聽後信心百倍,想着最多三個月,臨風就會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可惜老師是個好老師,學生卻不是個好學生,老師把我當成復旦的才女來教,我的音樂細胞卻還停留在剛上幼兒園那會兒。比如老師已經說到第三個音了,我還眯着眼睛在那努力找第一根弦的位置。最後老師出於同情,在每根弦的旁邊都標了數字,這種情況才稍微有些好轉。
不過我學琴的進展還是相當緩慢,每次我看見老師隱忍無奈的表情,就覺得好抱歉。而室友的修養顯然無法跟老師相比,才一個月,曉露就求饒道:“洛洛,拜託你能不能換個曲子啊?我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就算不換,你好歹也進步一下吧?一個音彈完要過五分鐘才彈第二個音,天天這樣,我們實在是受不了了啊。”
我不理她,等某天我成爲藝術大師的時候,她就會知道藝術大師是怎麼誕生的。後來我發現彈琴有一個好處,每當我的要求被她們拒絕的時候,我就一臉怨念地坐到琴邊來抒發一下感情,而這時她們通常就會無條件地答應我的要求,屢試不爽!
春去夏至,我終於能夠勉勉強強把一首曲子給彈下來了,老師比我還激動。是啊!能教一個音樂白癡彈完一首曲子,那種成就感絕不亞於神九上天啊!
可惜老師的要求是逐步提高的,這點我在念書時就深有體會。比如我考到80分的時候,老師鼓勵我考到90分,當我考到了90分的時候,老師就會要求我向滿分邁進。如果真要我說哪種人最貪得無厭,我會說是教師。
所以,老師從之前只要求我把曲子彈完整上升到需要傾注感情來彈。其實我也很努力了,可是古箏畢竟不是臨風,我實在無法把我的滿腔感情傾注在它身上。
老師苦口婆心地跟我說:“洛洛,《千層雪》這首曲子的指法並不難,可以說是簡單的那種。這首曲子主要表達了女子對往事的追憶,對已經逝去的愛人的那種懷念,可是又不是純粹的傷感。”
我靠,這首曲子到底是哪個精神分裂的王八蛋的傑作呀?要我這種感情直露的人表達這麼複雜的情緒,這不是存心爲難我嗎?我開始哀怨地撥絃,老師突然大聲說:“對了,哀怨的感覺出來了,可是懷念之情還沒有表達出來。”
我瞬間暈倒。
直到第一學年快結束,我還是沒有辦法很好地彈奏這首曲子。文璇對我的要求比較低,安慰我,“洛洛,其實你已經很不錯了,你看我們還不會彈呢。”
我瞪眼,“我這可是學了快半年了,一首曲子還沒彈好呢。老師雖然沒說,但是她的臉上分明寫着:你是我教過的最笨的學生。”
文璇開解我,“別亂想,是你多心了。”
我委屈地說:“纔不是,她上星期告訴我,她的一個學生,才五歲,暑假就要考三級了,這不是打擊我嗎?”
曉露說:“洛洛,說句真心話,其實你真不是塊學音樂的料。大家都比較喜歡古箏這種樂器,聽古箏是種享受,可是聽你彈古箏,不是享受而是受罪。”
我怒瞪了她一眼。自從她明智地放棄陸子喬後,她就對我這種誓死只愛一人的行爲嗤之以鼻,現在又落井下石。我陰暗地想:你最好別真心愛一個人,不然姑奶奶的報復欲可是很強的哦。
我對着窗外的月亮發誓道:“總有一天,我林洛洛一定會把這首曲子演繹得非常成功。”話音剛落,月亮就隱到了雲層中去,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曉露朝窗外看了一眼,樂了,“完了,連月亮都知道這麼艱鉅的任務不是你能完成的,都不好意思聽下去了。”
所有人都笑得前俯後仰,只有我一個人鬱悶得無以復加。
快到期末考試時,我媽打來電話,旁敲側擊地問我,她的乘龍快婿有沒有着落,順便問一下我的古箏學得怎麼樣了,還替我爸表達了一下他的心願,希望我能彈《上海灘》給他聽。我相信我此時的笑容一定很猙獰,“媽,我覺得你有必要讓我爸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我媽在電話那頭自責不已,“洛洛,都是媽不好,要是當年媽找個音樂家嫁了,你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慘。”
我鬱悶地說:“可不是嗎?那你爲什麼不嫁?”
只聽我爸在電話那頭說:“這死孩子,居然嫌棄自己的爸爸?”
兩人開始了電話爭奪戰,最後還是我媽勝出,她委婉地跟我說:“你李阿姨的女兒暑假要帶男朋友回家。”
我滿不在乎地說:“那又如何?”
我媽很是鬱悶,“那你什麼時候也帶回來一個給我瞧瞧啊?她長得比你還難看,都能帶男朋友回家。”
我忙問道:“我有多難看?”
我媽自知失言,忙補救道:“我是說她沒你好看。”
我想短時間內我是無法讓我媽揚眉吐氣了,別看她和李阿姨平時姐妹情深的樣子,事實上都暗自較勁二十年了。雖然在高考這件事上,我媽暫時佔了上風,可是如今人家女兒帶了男朋友回來,我媽的優勢立刻蕩然無存,我能夠想象她老人家此刻是多麼着急上火。
我瞬間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等我能夠把這首曲子優美地彈下來時,我就和臨風攤牌。
想到這次無法令我媽長臉,我又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乾脆留在上海打暑期工,我要爲以後留在上海做準備。
想來我們學校在上海還是挺知名的,考試還沒開始,已經有一家公司答應讓我過去。我心中暗樂:名牌大學畢竟有名牌大學的好處。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我睡到只剩最後三天的時候,直接打電話問陸子喬要筆記。這廝接到我的電話後,語氣很不友好,說我簡直就是復旦的恥辱。我心想:復旦又不是你家開的,我是不是它的恥辱,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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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非常不耐煩地說:“別說這些有用沒用的,一句話,借還是不借?”
這小子難以置信地說:“這就是你借東西的態度?”
“算了,不借拉倒,姑奶奶要是掛科不會賴到你頭上的。”
我正準備掛電話,這廝忙說:“等等,我有說不借嗎?”
我在電話這頭露出了奸計得逞的陰笑。其實我這招叫欲擒故縱,在我用之前,很多過來人都提醒我:欲擒故縱的重點在於一個“擒”字,所以縱的力度要掌握好,萬一縱過了頭擒不回來那就慘了。我敢用這招,是因爲我對這小子有着充分的瞭解。
考試結束後的第四天,我正睡得天昏地暗,陸子喬打電話告訴我,我每門功課都順利過關的好消息。鑑於他是來報喜的,我便沒因爲被吵醒而跟他吵架。
一星期後,我去那家公司報到,想不到意外地碰到小時候的玩伴夏貝貝。說起這夏貝貝,那和我家真是關係匪淺。據說,當年我媽和她媽情同姐妹,兩人同時懷孕,還商量着定下娃娃親,可惜的是都生了女兒。當我長大後,有些不解:兩個都是女兒也不要緊啊,你們把我們往同性戀方向培養不就可以了嗎?省得老擔心我嫁不出去。後來貝貝的爸爸下海經商,想不到一夜暴富,便把什麼都給換了,要不是他老孃攔着,估計除了孩子不換外,老婆也是要換的。最後這位大叔換無可換,乾脆帶着全家移民,把國籍給換了。
這些事情發生在我的初中時代,當時得知貝貝要走,我可是以死抗爭的,貝貝也表明立場,死也不出國,可惜這廝最後還是出了國。
想不到事隔多年我們竟然在上海重遇,我不得不感嘆這世界真是狹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