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似是不願在憶起深埋在心底讓他痛苦不堪,折磨着他的回憶。
他在糾結,不知究竟是否該說出當年的真相。
“哇!”
突然一聲嬰兒清脆的啼哭讓他身軀一震。
從踏入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上官逸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慕容炎身上,若非這聲啼哭,他根本沒有留意到牀上還有一個弱小的嬰兒。
“這……這孩子是……”雖然他心中有了猜測,卻不敢冒然的說出來。
慕容炎側目看着上由啼哭轉向吃着手指無聲抽泣着的嬰兒,眼中滿是慈愛:“是我的兒子。”
不知爲何,聽到他後繼有人,上官逸剛剛心中的壓抑似是被驅散了不少。
慕容炎呆呆的看着兒子紅撲撲的小臉,心中百感交集。
他差點忘記了走投無路時來向上官逸求救的初衷,他不能讓兒子隨他一起去死!
他可以不在乎他的生死,可以不在乎他這一脈慕容氏的血脈,但身爲父親,卻不能看年幼的兒子隨他一起去死!
他要讓兒子活下去,就算不能回皇室,就算只是以一個平民的身份吃着粗茶淡飯,他也希望兒子能好好的活下去!
慕容炎不顧自己的身體,掙扎着便要下牀。
“你這是要做什麼?”上官逸連忙上前制止他。
可是卻被他推開,那雙溼潤的眼中是讓人心疼的堅定:“逸,不要阻止我。”
就在上官逸遲疑之際,慕容炎突然雙膝彎曲,跪在他的腳下。
“太子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大驚之下的上官逸亦是跪了下來,兩個昔日的好友就這樣面對面的互跪着。
慕容炎鄭重的乞求:“逸,我自知命不久矣,在死之前,我求你,求你無論如何也要救救這個孩子!無已是無顏面去地下面對慕容氏的列祖列宗,若是這個孩子有個差池的話,我亦無顏去面對他的母親!你也是父親,當明白我的心情。”
“太子殿下放心,”上官逸同樣鄭重的承諾他:“臣定會保小殿下安然無恙!”
就算是賠上身家性命,他也一定會保護好這個孩子,慕容氏的血脈,慕容炎唯一的兒子!
那一天,上官逸才知道了那遲來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原來當初榮王奉皇命去聖歷迎太子還朝,終於可以不必再仰人鼻息,終於可以結束屈辱的人質命運回到他心心念念期盼着的興周朝,亦可以與上官逸再次見面,他的心中滿是雀躍歡喜。
想到不久之年與上官逸的約定,心情低落之時,他甚至會覺得那只是個遙遙無期的戲言,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玩笑,可是沒有想到這麼快他們便能讓約定成真。
只是他的這份雀躍還沒有維持多久,剛出了聖歷都城,他們便遇襲,一羣突然出現的黑衣人瞬間就將那個月朗星疏的夜晚變成了人間煉獄!
不過是瞬間的功夫,便是血流成河、屍陳遍野,父皇派去迎他還朝的軍隊雖然奮死抗爭,但對方似是早已知道了他們行軍路線提前做了部署,掉入敵人天羅地網中的他們雖奮力還擊,但換回的只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那些隨他一同在聖歷生活了十年的宮人們也因爲保護他而一個個倒在他的腳下。
空氣中四處瀰漫着血腥的味道,飛淺而出的鮮血噴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他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漫天的火紅之色,眼前只有敵人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可同伴一個個倒下時的絕望,可是他卻聽不到這廝殺的聲音。
最後,在一柄利刃向他刺來的關鍵時刻,那位一直在聖歷負責保護他的將軍攔腰將他撲倒,雖然躲過了一劫,可是他們還是掉入了身後那深不見底的山崖。
不知是上天庇佑,還是他們命不該絕,因爲有山崖下幾顆枯樹的緩衝,他們只是受了些輕傷,卻並無性命之憂。
怕會被敵人發現行蹤,所以並不敢耽擱,所以將軍忍着斷臂之痛,帶他去爬上山崖,去與榮王會合。
“榮王所率之部乃是皇上欽派的御林軍,他們定然會突出重圍,安全帶太子殿下離開聖歷。”
無論是這位對榮王抱有希望的將軍,還是他,他們都沒有想到,安排了這場血腥屠殺的,正是這位皇上信任的榮王!
原來榮王早在離京都之時便已做好了準備,命榮王府的隱衛在此伏擊,殺死太子,並將見過太子之人全部誅殺一個不留!
秦家富可敵國,所以先代榮王一直認爲,若非聽從了上官御之言輔佐慕容銘的話,那麼建立興周朝,登上那個皇位之人應該是自己!這天下該是他秦家人的!
所以後代榮王表面效忠皇上,但卻一直在暗中尋找着能夠取而代之的機會,而他,這個興周朝的人質太子便是他們唯一也是最好的機會!
那將軍知榮王是不見太子屍體便不會安心,於是暗中潛回聖歷,將自己與聖歷女子所生之子帶了出來。
見將軍之子與他身高相仿,所以即便不問,他也知將軍心意。
可是,爲了自己能苟活下去,他怎麼能讓一個無辜之人代他去死呢?
可是將軍卻不顧他的反對,強行將他打暈,然後將他身上的衣物及飾品全都換在了自己兒子身上,不顧兒子的痛哭哀求,強忍着悲痛,親手將自己的兒子扔下了那深不見底的山崖。
爲防榮王死的另有其人,他甚至再下山崖痛哭着將已氣絕的兒子之容毀得面目全非,最後再爬上山崖縱身一躍,與自己的兒子死在了一起。
榮王尋了三天三夜,終於在山崖之下發現了他們父子二人的屍體,這才安心帶人返回京都。
榮王將與外室所生,年滿十一歲的兒子,李代桃僵冒充太子送入宮中,讓秦氏的後人取代慕容氏,成爲這興周朝真正的主人!
慕容炎清過來後,瘋了一樣的返回崖底,見到將軍與其子的屍體之後痛不欲生,亦壓垮了他最後的堅強與意志。
渾渾噩噩的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裡,再回過神來之時已是到了一戶獵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