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小東西雖然還連話都說不清楚,可是那股子桀驁不馴的傲慢勁兒已是初露端倪,不要說是他這個如父長兄了,就是連親爹的面子都不給。
所以,他從現在就得開始做準備,手中必須握着足夠傲人的資本,把那兩個小東西給鎮壓得死死的,最好是在他手中永世不得翻身。
但他會如此提防那兩個小東西,其實最爲關鍵的原因是,那兩個臭小子仗着自己年紀小,竟然將孃親所有的關注與溫情全都給霸佔了去!
這不了得嗎?
那以後還要不要他活了?他以後豈不是就是能讓獨自霸佔孃親了嗎?
看小傢伙一臉堅定的表情,青衛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幹勁兒:“世子是與四大家族有什麼過結嗎?”
聽青衛這樣一問,小傢伙小臉一紅,尷尬的乾咳了幾聲,漆黑的眼珠心虛的亂轉着:“本世子這不是擔心他們會被聖歷給收了去了嗎?”
冬陽知小傢伙心中那點盤算,不想讓他在屬下面前難堪,於是便將話題岔開:“老家主傷勢如何?”
想到老家主那一臉慘白的病態模樣,青衛心中沒來由的一窒,隨即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的情緒盡數全斂去,依然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雖然傷的不輕,但看起來不會致命。”
小傢伙從石凳上跳了下來,隨意舞弄着手中的劍,看似漫不經心的道:“人生在世,反正是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說着看向念兒這個跟班:“念兒,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在念兒的認知裡,小傢伙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就沒有錯的時候,所以當然是沒有任何遲疑的點點頭,肯定的答他:“嗯,冽兒說的對!”
小傢伙繼續接着問青衛:“青統領可知人間最讓人痛心疾首的遺憾是什麼嗎?”
不等青衛開口,他便自問自答的道:“那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在的遺憾。”
“所以啊,我勸青統領不要太過執着於過去而忽略了眼前!”
小傢伙擺出他一貫的小大人姿態:“老家主現在一把年紀了,此番又被重傷,能活多久實在是個未知數,青統領若是執意計較從前的話,只怕以後就真的再無祖孫相認的相會了。”
冬陽對於小傢伙這種小大人般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是喜歡至極,忍俊不住的問道:“冽兒,這些大道理都是誰教你的?”
依上官煜澈和冷夜月的個性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對小傢伙說出這麼長一番說教性質濃郁的大道理來的。
小傢伙眨着眼,拉了拉冬陽的衣袖,待他俯下身後,湊近他耳畔道:“自然是偷聽父王與孃親的談話偷聽來的。”
冬陽湛藍的眼底滿是寵溺,曲指輕敲了下他的額頭:“你這小子,倒是會學以致用。”
“那是當然!”小傢伙毫不謙虛的道:“大舅舅說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說起龍夜羽,小傢伙心中涌起滿滿的擔憂,他離開京都之時,大舅舅的情緒依然還是很低落,雖然在極力的掩飾,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大舅舅的悲傷情緒。
可是孃親和二舅舅卻要他裝做沒有看到,什麼都不要問,儘可能的讓大舅舅一個人安靜獨處。
所以他雖然滿腹的疑惑,可是還是強忍了下來,沒有如往常般多管閒事。
用力的搖搖頭,將擔心龍夜羽的情緒收起來,畢竟此次他可是有重任在身的,由不得分毫的馬虎,否則就會讓興周陷入困局之中,所以首當其衝的就是要將四大家族盡數收服。
小家爲問青衛:“可知此次夜襲齊家後的損失如何?”
他聽聞齊家的庫房可是被洗劫一空的,若那裡面是齊家所有財富的話,那可真的就是大事不妙了。
一直以來,興周之所以能掣肘聖歷的最要條件就是它的國庫空虛這一點,若是讓他們得到了齊家富可敵天下的滔天財富,那麼立場或許就會反過來了。
青衛搖了搖頭:“我看他身體虛弱,所以就沒有急着追問。”
原本他的打算是儘快解決到齊家一切,然後立刻返回京都。可是當看到自己原本認知中強勢凌厲的齊家家主竟然是那樣一個蒼老虛弱又無助的老人時,他心底築起的高牆似是有了一道裂縫,他根本不忍在那樣虛弱的情形下追問,更不忍如最初所設想的一般絕情。
他說先好好養傷其實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藉口罷了,他是沒辦法面對自己心中的不忍,亦是沒辦法面對他的蒼老虛弱的現實。
冬陽贊同的道:“如此也好!”
看着因爲心底的擔憂而微蹙起眉頭的青衛,冬陽罕見的安慰道:“你也不必擔心,稍後子鶴就會趕來,只要不是致命之傷,以他的醫術定然會很快讓老家主恢復健康的。”
此時青衛的心情恐怕只有他是最爲了解的。
曾經,那麼恨的人,以爲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再原諒的人,就算與他面對面,他亦不願承認他們的父子關係,甚至是厭惡自己體內那根本無從選擇的血統。
可是直到有一天,那個人死了,他才意識到,無論心中有多恨,其實都是因爲源於最初的愛以及期盼。
“冬陽,對不起!”
他記得那一天冷夜月滿是愧疚的對他說出了小傢伙將那人氣死之事,他手中的劍出人意料的應聲落地。
他不怪小傢伙,亦不怪任何人,他們雙方的立場原本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無論如何存活下來的只有一方。
他自然是不希望小傢伙有事,不希望冷夜月難過,而那個人的死其實稱得上是最好的結果。
雖然心中明明都瞭解一切,可是就是無法如往常一般淡然冷漠的面對這個現實。
那天他想了許多,回想起母親與妹妹,想起當日在聖歷時他們父子相見時的情景,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表情都清楚的浮現於眼前。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纔不得不承認,雖然那麼多年恨極了,但其實心底卻依然重視那個全然不在乎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