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長久的沉默,沉默到讓管家不僅懷疑,是不是他的技術下降了,還是冷森然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轉告少爺和小姐,夫人去世了,後天我會帶着她一起回國。”
沉沉的憂傷從遙遠的羅馬飄到了這裡,年輕的冷夫人香消玉損!
十八歲嫁給冷森然;
十九歲生下冷子辰;
二十四歲的一次醉酒,毀了她的一生;
還不到四十歲的她,客死異國他鄉,唯一的兒子,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年,從未出現,至死,陪伴着她的,是她最愛的男人,她心,足矣。
可說到感情,捫心自問,冷森然,你真的不愛那個叫‘柔然’的女人嗎?
管家放下電話,看向關着的房門,年盡六十的他,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醫生已經換好了藥送了上來,剛要敲門,立即被他擋了下來。
“你們都下去吧,吩咐廚房,熬一碗菊花粥。”
“菊花粥?”
那不是冷夫人最喜歡吃的東西嗎?
管家擺了擺手,傭人們似乎從他的臉上已經看到了什麼,立即無聲無息的推下,房間裡,冷子辰好久都等不到人送藥膏來,不得不又親自出來。
“我說你們……怎麼就你一個了?”
管家看着他帥氣逼人的臉,心中有些不忍,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少爺,老爺來電話……”
“管我什麼事,這是藥膏吧。”
冷子辰從他的手中一把奪過藥膏,轉身就要關門,管家連忙說道,“夫人去世了……”
“……”
一把冷劍從他的身後襲來,穿過他結實的背直抵心房,藥膏‘啪’的掉在了地上,有種痛,會讓人終身難忘。
“……在哪裡,什麼時候?”
“就在剛纔,老爺後天帶夫人回來。”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用猜的也知道此刻他的心裡有多難受、有多痛苦。
冷子辰緊緊閉着眼睛,努力的消化着這一消息,不是不愛,而是愛到了極致就變成一種融入骨髓的潔癖,如果不是因爲那一夜,他們會是多麼幸福的一家人。
“通知所有人,準備後事。”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十九歲,習慣了用冰冷來逃避一切的他,重重的關上了房門,他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身子順着門板慢慢的滑落在地毯上。
淚水,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苦苦壓抑着的,並不代替他不期待,母愛,這是任何一種動物都需要的天性,他就是再冷,也不會不需要。
一直以爲,他都憎恨着自己的母親,恨她的一時放縱,毀了他們的幸福,可這一刻,煙消雲散,只剩下了淡淡的傷。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又是全身痠痛,難道他都不知道她才十六歲嗎,還是傷害剛好,不過……,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的懷抱了。
“哥……咦……”
每次她不都是被他抱在懷裡,然後一起睡過來嗎,人哪裡去了?
“哥哥……”
卉卉摸索着把牀頭燈打開,穿好衣服出了臥室,她的腳剛踏到樓梯間,便聽到一陣悠揚、悅耳的鋼琴聲迴盪在大廳裡,是誰在彈鋼琴?
她連忙下了樓,暈燈的夜燈下,一道筆直、挺拔的身形坐在鋼琴前,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優雅的跳躍着,凌亂的頭髮下,專注的目光滿是柔情。
“唔……”
原來是哥哥!
她從來都不知道哥哥鋼琴彈的這麼好!
卉卉吃驚的捂住嘴巴,這時有人從後面拍拍她的肩膀,她連忙轉過身來,“管家叔叔,有事嗎?”
“把這碗粥端給少爺吧。”
尚有餘溫的粥飄着淡淡的菊花香氣,現在是春天,怎麼會有菊花粥,卉卉有些疑惑的接了過來,走到冷子辰身邊。
“哥哥,菊花粥。”
她不知道爲什麼管家會讓她拿菊花粥,更不知道爲什麼冷子辰突然看起來那麼的憂鬱,只是覺得胸口的位置有些悶,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咪……”
最後一個尾音合着重重的一聲長嘆,冷子辰擡起頭來,眼圈尚有些微紅,卉卉一下子怔住,他哭過?
“別離開,永遠也不要。”
冷子辰伸出雙手環在她的腰間,將頭深深的埋在了她的胸前,以從未有過的乞求喃喃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答應我,好嗎?”
“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的心也被感染了,她將他攬入懷裡,就像是母親,在飄散着淡淡菊花香氣的味道中,冷子辰淚如雨下。
“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誰?”
“……媽媽……”
“……”
雖然與冷夫人只有幾面,但是,她的心卻猛的一縮,攬住冷子辰的手臂更緊了,那個她唯一喊過‘媽媽’的女人,死了。
“答應我,永遠也不要離開我,除非我死,好嗎?”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雖然她不能體會他現在的痛苦,可是她的心也在疼,分明還看到冷夫人呆呆的坐在鋼琴前的樣子,或者曾經他們也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媽媽,那麼她的媽媽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聽着冷子辰低低的垂吟,她的腦海裡居然也想了十六年來都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她應該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因爲所有人都說她很漂亮,就像哥哥,因爲爸爸很帥,媽媽很美,所以他才長得如此完美。
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她自己的爸爸、媽媽,雖然哥哥沒有了媽媽,可是他至少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子,而她,連父母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想到這些,她的淚水也流了下來,看來她不去想,並不代表着她不介意,但是沒關係,她還有哥哥,她一輩子也不會離開他的,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角落裡,管家也不禁溼了眼角,當他回過身來,卻發現新來的女傭怔怔的看着客廳的方向,“你怎麼在這裡,難道不知道十點以後傭人們不許再主樓嗎?”
“那個,就是小姐嗎?”
她只是新來的園丁助理,本來就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居然還問東問西的,管家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嚇的她連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如果不是葬禮需要人手,現在就應該解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