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是所有在魔鬼營的孩子期盼的一年,但也是最恐懼的一年。這一年,所有的孩子即將迎來唯一一次走出魔鬼營的機會,但也是這一年,所有的孩子將有一半的機會在這裡喪命。
我從來不懷疑自己走不出去,對於我來說,這裡只不過是我邁向更遠地方的跳板,這裡只是我漫長征途的一個落腳點而已。
只是我沒想到真正決定我是否能夠走出這裡的任務竟然是那麼殘忍的!
當我手握着槍支,看着那所年未見的瘦骨嶙峋的母親,她凸出的眼珠像是要掉了出來一樣,那樣貪婪的眼神看着我,只有陌生的防備,那一刻,我突然想要放下手中冰冷的槍支,問一句,她是否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兒子,問一句,當年四歲的孩子無故消失,她是否有焦急過,是否和我一樣在午夜夢醒的時候,對着一室的冰冷開始思念?
可是,我沒有問,不是不願意,只是沒有來得及!
當那雙青筋畢露的手抓住我的衣角時,沙啞的喉嚨發出刺耳的哀泣。
“你是來給我送藥的麼?爲什麼現在纔來?不是說只要把孩子給你們,你們就會一直讓我吸下去麼?你給我啊!”
眼底最後一點微弱的光芒消失,一聲槍響,血腥味兒在鼻息間瀰漫,遍佈全身的冰冷,甚至讓我感覺到心底最後一束光消失不見。
那一刻,我從懷中拿出那張照片,女孩兒依舊笑得燦爛,可我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溫暖。雙指鬆開,薄薄的相紙跌落在血泊當中。
我知道,從此我將於罪惡威武,與黑暗爲伴!
所以當那個男人出現在我的面前時,告訴我他就是傳說中‘暗域’的首領,那個赤手空拳在美國打下屬於自己的天地的中國男人時,我沒有低下眉眼,當時我以爲我已經百毒不侵,刀槍不入。可是,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
陳江海坐在紅木的座椅上,在繁複的雕花中,看起來有了一些沉穩之氣,那傳說中兇狠的目光卻是很難找見,看向我時,眼底反而是讚賞。
他問我,知道他是誰麼?
我愣了一下,忽然間有些興奮,難道他想起來十四年前,那個倔強選擇通往人上人道路的孩子便是我?可
是,這裡容得太聰明的人,但是絕對允許自作聰明的人存活太久,所以,我第一次低下了頭,搖頭否認。
他說,如果我說我是你父親,你相信麼?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的臉上是否蒼白,但是我知道自己緊握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這一刻,我想到了我的母親,想到了自己一直引以爲豪的聰明和理智!
那些理智足夠我想明白,眼前的男人在談論那個爲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時,沒有難過,沒有惋惜,因爲,從開始,他就是那個指使自己的兒子手刃親母的男人!
如果我當時不看的那麼清楚,是不是就不會那麼難過?
可是,到了現在,我都清楚記得陳江海當時的目光,冰冷,沒有波動。就這樣看着我,良久才說,你是要成爲‘暗域’接班人的,陳辰會輔助你的!我想你和我一樣不能允許有那樣的母親的,而且,當你親手殺了你母親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讓你留戀的。
聽見陳辰將會成爲屬於我的朝臣,我卻開心不起來。是的,不開心,最後的一點希望也這樣殘酷的在眼前銷燬了,我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呢?
如果有的話,也只剩下仇恨,慾望還有無止境的血腥!
好在還有陳辰在,我還有競爭的樂趣!
陳辰救活一個人,我就會殺掉那個人其餘的親人,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像我一樣,一個人寂寞,且堅強的生活在這個世上。
陳辰將‘暗域’的錢洗乾淨一億,我就一定會投入兩億的資本開發新的毒品線,我想知道是否還會有一個孩子,像我一樣無法容忍吸毒的母親存活,親手殺掉。
所以,當陳辰離開意大利的消息傳到美國的時候,我看着手中高腳杯裡血紅的酒汁,嘴角的笑容纔會那樣的邪魅。
莫名的,我想到了那個中國女孩兒,那個在成片成片的太陽花下綻開笑顏的女孩兒,那個曾經給予我溫暖的女孩兒,那個最終和死不瞑目的母親的血液融在一起的女孩兒……
但是精明如陳江海勢必不會讓我輕易回中國,而陳清歌那個女人便是在最好的時候,出現的最好的武器。
第一次見到她,我就知道眼前這個標準
的東方姑娘有着多大的野心!可我卻有些開心,因爲,我知道,不是每一箇中國女孩兒都像太陽花女孩兒一樣。
這樣的認知讓我覺得開心,也許只是因爲和陳辰爭了太多無聊的東西,我需要一個有趣的砝碼來刺激一下!
我從來都知道陳清歌的野心,甚至她那些無聊的情事也是略知一二的,關於那個叫做馮如謙的男人,還有那個叫做莫思言的灰姑娘。但是我從來沒有將這些無聊的事情放在心上,因爲我所關注的是陳辰在找的那個女孩兒!
那天,在那個靜寂優雅的四合小院裡,一個側身,隔着那垂下的青蔓,我看見一雙眼睛,那雙眼睛中閃着晶瑩的光芒,猶如一顆未經污染的水晶。
即便是沒有熟悉的笑容,我也知道,這雙眼睛在記憶深處!
陳清歌一直都是一個懂得看人臉色的女人,而且聰明的不漏痕跡,當我把眼神慢慢的收回來的時候,陳清歌已經告訴我那個女孩兒的身份——莫思言,馮如謙的妻子,陳清歌的情敵。
可是,聰明如陳清歌,縝密如陳清歌,斷然也不知道那是屬於陳辰的中國女孩兒,是屬於我的太陽花!
忽然間想到,莫思言看見我時,驚爲天人的表情,那種表情我並不陌生,我向來知道父母賜給我一張讓女人趨之若鶩的臉,但是,只有剛剛的那一刻,我不反感,心裡甚至有了一絲笑意,儘管臉上依舊冰冷!
女人的戰爭我向來無暇顧及,即便陳清歌對付的是莫思言,對於我來說,過程向來不重要,我要的反而是遍體鱗傷的莫思言,那樣的脆弱,像是曾經的我一樣,看見一點微弱的光芒,便會放棄所有拼命的向前奔跑……
可是,她被陳清歌找去的人險些強暴,我發現我憤怒了,在馮如謙動手之前,我讓那兩個人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多少年了,大概從‘暗域’的Jamson成爲閻羅的代言時,我就很少動手了。所以我纔會那樣的殘忍對待那兩個下賤的男人。
只不過這些永遠都不會被人知道,這世界上有太多的骯髒需要掩蓋。
這一刻,我忽然理解爲什麼陳辰會派人給馮如謙一份那麼荒謬的身世調查報告。原來所有的一切,皆是因爲她!
(本章完)